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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1 / 2)

>三姐上去拉,嘴里说着:“你们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那么不懂事?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非要弄的丢人现眼啊!”

他们真的停下来了,都泛着冷笑。

大哥说:“咱们家最丢人现眼、最伤风败俗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啊?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二哥不说什么,摆着手让她走开。

两个嫂子见缝插针,大嫂鄙夷地说:“三妹,回你的美发屋吧,你可比我们忙!”二嫂接应着;“那可是个服务周到美发屋啊,还给人按摩什么的,也有别的服务哦。”

她们还相对一笑,好像没有争执过。

三姐让他们停止了战争,却受了侮辱。她干了一杯白酒,仰脸走出饭店,最后转身大喊了一句:“你们才是婊子!天下最烂的婊子,卖不出价钱的婊子!”

整个过程中,我给我妈夹了几次菜,为我爸添了一次酒。我对自己的冷漠并不惊讶,因为这几个哥哥姐姐,包括嫂子们,我谁都不敢得罪。

就像你恨你的家一样,我对我的家也真的无一点好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对吗?

难念的经7

但要论起来,我是比较喜欢三姐的。她从小就挺有想法的,志向很明确,要当裁缝。她给我手工缝制过一件衬衫,试的时候发现太大就直接拿起针线改起来。她改得果然很合适,我妈还赞美她,说有其母必有其女。

脱的时候就有点难度了,缝的太投入,把里面的圆领汗衫和背心也缝了进去。

我妈勃然大怒,训她浪费了一块布料还弄坏了一件汗衫和一条背心,这样的女人是嫁不出去要当老姑婆的。我则脱得满头大汗。

三姐冷静地说:“那就不脱了,先穿几天再说。”

我妈采纳了她的点子,我便穿了新衣风光了半个月。白天是衬衣,晚上是睡衣,日以继夜地穿。

她辍学时16岁,想趁年轻多学点手艺,裁缝学了去学理发,理发学了去学按摩,不像大哥那么有运气,在学手艺的过程里能遇到生命中的另一半,相反,她竟走霉运结识了一帮暗娼,久之,有想法又聪慧的她无师自通地当了婊子。

我们这家人总是在学手艺的时候出状况,断腿的,婚外恋的,当婊子的。大哥算是个意外的惊喜,大约是祖宗显灵,不忍心我们太惨,也许是他阳刚气重,有刀护身,能抵挡晦气。

她起初以为我不知道她开始卖肉,我也假装我不知道。后来我装也装不下去了,不至于全家都知道了就剩我耳背吧。

她对我说:“小弟,我不在乎别人知道,就怕你知道。谁骂我是婊子我无所谓,你骂我,我要难过的。”

我的回答出乎她意料,我说:“婊子是吧,你当了婊子怎么了,人各有志。职业不分贵贱,都是为人民服务。笑贫不笑娼,对吗?”

她哭湿了半条毛巾,说我讽刺她。我拍着她的肩膀,闷闷地什么都说不出,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我不是擅长讲话的人,或者如你所说,我的情商是负数,我是一个彻底的“五百对半开(二百五)”。

难念的经8

婊子得的职业病大都来势汹汹,那些病的名字晦涩难记,药很贵,医生很缺德。一旦生病就意味着要停止工作,没有收入还要大把大把地往医院扔钱。若传出去,就是治好了回头客也不敢再光顾。

男人们都是谨慎的,对待事业,对待家庭,包括对待婊子。

三姐那次病了半年才算痊愈,她的一个干姐姐妒忌她胸部大,见机出卖了她,把她得病的事广播了一遍。连重播也不用,那原来培养了她、造就了她的婊子窟,她就再也钻不回去了。

一个午后,她忧伤地在民生巷散步以解苦闷时,被巷尾的红粉美发屋相中,那老板说她很有天分。

原来当婊子是真的要有天分的,我看你就算是一个。

在她得病期间,二哥来看她,给她十六字赠言:安全生产,以防为主,知己知彼,换位思考。还附赠光盘一张———吴君如主演的电影《金鸡》,以供她学习和观摩。当然是盗版的,但保证有国粤双语,画面清晰。

戏剧性的是,此后不久二嫂也得了性病。三姐原是不知的,大嫂特意去美发屋找她,要她答应不要告诉别人才愿倾吐内心的巨大秘密,是念及姑嫂情分才说的。

只几天,连二嫂她儿子所在幼儿园的阿姨们都知道了。她去接他,那些阿姨远远地看她,窃窃私语。

儿子问她:“妈妈,你生病了,我怎么不知道?性病也要打针吗?”

气归气,她略一想,心中就有了数,那对杀猪卖肉狗男狗女的小儿子不是也在这家幼儿园吗?真想上门大闹一场,但毕竟现在有病在身,还授人以柄,底盘不太稳,弄不好自己要遭殃。再者,省些力气吧,在老公那边还得拒理力争呢。

想到这些,她就咬紧牙关说自己是去不干净的公共厕所用了不干净的坐便器才染了不干净的病回来,就这样说!

可理由显得牵强,她悲哀的情绪涌上来,下身也不合时宜地又疼又痒,只好连连跺脚。转念想到家中的存折都在自己手里捏着,又有了些许去面对的勇气。

她不禁一放松,两股脓水顺着大腿根由胯间缓缓地蜿蜒地流至脚后跟。

三姐和大嫂结了伴去看她,她比已往柔和了很多,送了大嫂一件她嫌大但没穿过的衣服。大嫂当场试了试,二嫂对三姐说:“你看,真合适,就像为大嫂定做的,咱们大嫂越发福相了,两个儿子也长得跟招财童子没区别。”

三姐说:“二嫂,我看你跟一种妖精真像。”

她知道现在夸女人漂亮流行说“妖精”,就不好意思地笑着问道:“那是什么妖精啊?”

“马屁精。”三姐刚说完,大嫂就把那衣服甩了两米远。

大嫂似乎很悔恨,说那衣服肯定有病毒啊,要是有怎么向自家老公交代啊。还非要她小姑子给她证明清白,不然只有跳黄河、喝农药、吊房梁了,她单就忘了自己有刀,割脉切腹都够锋利。

此番对二嫂的奚落很让三姐满意,对大嫂也怀了些感激,当日就买了一件确定没有病毒的价格不便宜的新衣服送了大嫂。

三姐在红粉美发屋卖肉跟在家门口卖肉也差不了多少,有不怀好意的女邻居对我妈说:“你们家卖肉的可真多,了不起啊,要直奔小康了吧。”

我想起那句我妈多年前说的“有其母必有其女”、“这样的女人是嫁不出去要当老姑婆的”,竟有点戚戚然。

我爸不但是瘸子,还临时扮演起了瞎子和聋子。

难念的经9

这就是我的家人,生我养我的父母,一起长大的哥哥和姐姐。别指望在民生巷这样的地方能出个科学家、政治家、军事家……也别指望我会出淤泥而不染,以后大有出息。或者我只是不小心被父母造了出来,他们对我完全不抱希望,就像他们所生的前三个孩子一样,一个比一个让他们操心。到了我这里,他们也懒得来操心。操再多的心,到头来还不就是几个祸害吗?他们习惯了,我也麻木了。

后来一个意外让我考上了柳城最好的中学,全家人终于另眼相看过来,试图培养我。再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却又得面临另一种境况。我明白了,生活总喜欢开各种小玩笑,而我只是它用来娱乐的小丑。

而弄明白这一切后我才发现,我所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一点。

招摇过市1

而柳斋,你则一直以鲜活的状态出现在我黯淡无光的生活里。那鲜活是一条刚刚被开膛破肚的鱼,你掏出鲜红滴血的鱼鳃,再一脚踩破鱼鳔,酷似气球爆炸的响声随之而来;那鲜活是一只刚刚被阉割的公猪,你提着它热气腾腾的睾丸,捂着鼻子称赞那东西臊气扑面;那鲜活还是一只刚刚被拍死的苍蝇,你举着苍蝇拍手舞足蹈。你带来的鲜活就是这样血腥味和破坏性十足的残忍。

你和我,我们都是残忍的,而且我们比任何人都来的残缺。

许多年以来,我印象最深刻的居然是19岁那年我们一次无聊逛街的场景。后来,我和所有女人逛街都变得很无聊,而之后的无聊都加起来再乘以100都敌不过和你一起的一次无聊。原来,无聊也是分等级的。

记得那是夏末秋初的某个普通下午,我左脚上的假耐克破了个洞,脚指头呼之欲出。有人说我运气真好,右脚那只没有破,也许那只是真耐克。我不管这些,你这样富贵人家的女儿都穿着拖鞋逛街,我这穷混混到底还算穿戴整齐。尽管后来你告诉我你的拖鞋价格相当昂贵,但我一点不脸红,因为我右脚那只耐克看上去至少像真的。

于是,我们很悠闲地逛了一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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