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窗扇很多,阳光很充足,大概是考虑到通风吧。坐在窗户跟前,品上一杯香茗看一下午书也是件快事。
于是谨惜说:“月仙姑娘,打扰你了,我想坐在这看书。给我准备点茶就行了,你们不必管我,都做自己的事去吧。”
小怜知道谨惜的性格,拉着月仙说:“你不用伺候着,蒲女官不喜欢有人打扰,你只管做你的事去,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月仙飘然下拜,又去拭灰晒书,打扫书阁。
谨惜正看得起劲,小怜抬头,突然看见皇上驾到。她刚要喊出声,却被皇上止住,他悄悄来到谨惜身后,看到谨惜正在看武器图谱,不由得皱起眉,说:“怎么看上这种书?”
谨惜吓了一跳,差点撞翻茶杯,被小怜扶住。
“皇上怎么……突然来了?”
藏书阁的其他人都忙来磕头,穆恪挥挥手,轻笑道:“朕是来找你的,记得小时个一犯错误就被罚抄书,对书多的地方真是没有好印象,所以还真没来过藏书阁。”他抬起头环顾四周,看着如山的书海,问道:“不知道这里一共有多少书籍?”
“藏书一共十大类九十七小科目总计七千八百六十六本,不知皇上要找哪本?”月仙从容对答,不像其他宫女见到皇上都惊慌的不知说什么好,这个月仙却一直落落大方,不媚不俗,让人觉得飘然忘俗,连穆恪都觉得惊讶了一下。
他盯着月仙问道:“你是怎么进宫的?”
“回皇上的话,奴婢是罪臣朗元的孙女,入宫已十一年了。”
穆恪沉吟片刻,朗元虽为罪臣,其实不过是先帝斩杀功臣的借口罢了,算来这个女子也不过是个可怜的人。仔细看去,她那沉静婉约的气度倒与谨惜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谨惜更加灵动,而她则多些沉稳之气。
“你们去取棋盘来,朕和蒲女官下一局。”他挥挥手,把身边的苍蝇都赶走了。
谨惜看到皇上看着月仙时目光有几分异样,便故意提到:“我看那个月仙知书答理,气度雍容,倒是个难得的人才。”
穆恪挑了挑眉,拿起她喝剩的半杯茶一饮而尽,说:“哦?你觉得她好,那朕把她赐给乃颜汗带回草原宣扬教化怎么样?”
谨惜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低下头继续看书,干脆不理他。可看了半天却一页都未看进去,她心中矛盾重重,盼着萧赫风快点回来把她接走,又害怕萧赫风真的来了会不会跟皇上起矛盾。她怎么能想到皇上原来对她……看来当初萧赫风的担心是对的,是她太看轻穆恪的控制欲了!
不一时摆好棋盘,穆恪叫谨惜过来陪他下棋。谨惜默默的捏着棋子……她忧虑的神情落在穆恪眼中,穆恪手执黑子安在棋盘上,说:“和我在一起就这么难受吗?我突然怀念在辽东的日子了,那时你倒是很努力的吸引我的注意,很努力的讨好我。
虽然知道你是在利用我,可那时的你却一心一意眼中只有我!”
那时,她还不知道萧赫风还活着,她全部的活下去的动力就是要报仇!如果没有遇到萧赫风,也许……也许像穆恪这样的男子会让她心动。可是……那个家伙早已占满了她的心!用他的霸道,他的痴情把她填的满满的。此生,她再也不可能爱上其他人了。如果穆恪要强留她在身边,和萧赫风永远分离,那她宁可死!
谨惜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皇上,求求您,放了奴婢!奴婢只是株野草,适应不了宫里的生活!况且,我的心早已不在这里,只留住身子又有什么用?”
穆恪紧紧捏着棋子,盯着她说:“就算只是身子,朕也要留下!朕不能容忍你和那个鞑靼人在一起!”
“如果非要留奴婢在宫中,只怕奴婢这株野草剩下的只是死亡这一条路了!”谨惜垂着头冷冷的说。
“你!”穆恪猛的掀翻棋盘,黑白棋子撒了一地。他气得浑身发抖,咬牙道:“你竟然敢威胁朕?”
这一声“朕”让谨惜不由得冷笑:他呵……终究还是承认了他在她面前依然是皇帝!无论他如何掩饰,终究有一天也剥去了伪装!他骨子里终究还是个自私冷酷的人!他所谓的爱,不过是私欲罢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威胁到他的皇位,他也一定会毫不手软的除了她吧?
谨惜匍匐在他的脚下,平静的说:“奴婢不敢威胁皇上,!如果奴婢不是真心想帮助皇上,又岂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当初先太子突然晏驾,就让奴婢心中有了疑惑,就算太子身体再不好,也要有个发病的过程,怎么会突然不治身亡?奴婢突然想到当时睢女官那包无色无味的毒药恰好在皇上手中……从那以后就再也未见过踪影。”
穆恪呼吸猛的一窒,下意识的抬头左右看,空旷的书阁除了他们再无一人。他提着的心才放下。这时却对上谨惜那清冷的目光。
她的目光中似有嘲笑,正是心虚的表情彻底败露了他的掩饰。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嘴角微扬,说:“这只不过是你的猜测,蒲女官,你没有证据!”
“是的,皇上。所以奴婢为了日后不再有悲剧发生,让梅医生给张真人写信,把那废弃的水银矿埋炸药炸掉,没了那种石头,就再也不能提炼毒药了!”
穆恪面色铁青,抿着唇一语不发。他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纰漏都能让她联想到真相!当初他的确感叹到那奇毒的厉害,想用它一劳永逸,却没想到就算太子死了,他依然不是先帝眼中的继承者。他永远要背负着夺位叛逆的罪名!
他看着谨惜大笑起来,说道:“就算如此又怎样?你说出这个事来,朕就更不可能放你离开了!”
谨惜抬起头,勇敢的迎向那阴鹜的眸子,说:“奴婢是想让皇上看清自己,皇上并不是你自己所想的那种人。你的自私冷酷,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穆恪上前一把抓住谨惜,力量大的似乎要把她的手骨捏碎。他不敢相信,此生唯一一次真心,就这样被她践踏如此!难道他为她做的那些她都看不到吗?他是自私,是冷酷,但他从未想过伤害她,在山海关城头,他宁可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也要回来救她,难道在她眼中就如此不值?
“蒲谨惜,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声音压抑着狂怒。
这里,站在远处的小太监迈着小碎步来到藏书阁前,高声回道:“皇上,方纯孝又带了一帮儒生在宫门前哭先帝,要您放了被关的牟弦将军!”
他的眼睛通红,嗜杀的冲动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狠狠一推,谨惜重重摔在地上。
“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来逼朕,朕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朕夺了皇权又怎样?你们非得看着朕死才甘心是吗?既然说朕冷血无情,是逆贼,那今天朕就要做逆贼应该做的事!”
他迈步出了藏书阁向前殿而去,谨惜看着他狂怒的样子,知道这只嗜血的猛兽如果不见到鲜血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穆恪叫御林军统领端木点齐人马打开宫门,只见方纯孝身着一身孝服跪在午门前恸哭,一边哭一边骂穆恪不仁不孝,不忠不义之类的话。身后他的学生们也披麻戴孝,哀声遍野。
穆恪看到此情景,双眼血红,高喝道:“把这些胆敢辱骂朕的乱臣贼子给我绑起来!”
御林军冲上去如皂鹰拿燕般把这些手无寸铁的儒生绑了起来,方纯孝扬着雪白的胡须厉声痛骂:“穆恪,你才是乱臣贼子!从皇上手中夺了皇位还逼死皇上,看你到死那天怎么有脸去见先帝!”
穆恪眯着眼睛,狠狠的握着拳头,说:“来人,给我狠狠的打,看他的嘴硬还是骨头硬!”
他被绑在柱子上,皮鞭抽在身上鞭鞭见血,不一时胸前的皮肉都被抽的血肉模糊。方纯孝毕竟年纪大了,被抽得晕了过去,一盆冷水泼上去,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穆恪走到他面前,冷冷说:“只要先生肯再入朝为官,朕以前的事即往不咎。”
方纯孝一口鲜血吐在他脸上,骂道:“我决不肯为你这谋逆之人驱使!”
穆恪擦去血迹,说:“先生就不怕祸灭九族?”
“灭我十族又怎么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