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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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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翦忙跪着挪到父亲身旁。他一手搭着父亲的膝盖,一手扶其臂膀,含泪道:“父亲,过去是孩儿不孝,总是仗着你和母亲的宠爱,昏昏噩噩的闲渡日子。但从今日起,孩儿定不再莽撞行事——”

顾岳倏然抬头,目光疲惫:“你还以为你不是在莽撞行事?”

顾翦迎着父亲的目光,铿锵道:“是的,父亲。孩儿以为,顾氏已为太后背了太多黑锅,而今日之太后早已不复从前。父亲,你不可能没有察觉,她一直都把我们顾氏往前推,以充当她的替罪羊。比如去年春,她想要兵权,你便把逆贼蒙丕的四万军队还于朝廷;结果,她得了意,却叫陛下迁怒于顾氏。再有仟陵一案,她本可以利用各种关系暗中开脱,可到头来却脖子一缩,逼得你不得不上前揽罪。因为她知道,你对大秦忠心耿耿,对蒙氏矢志无二,且以你之声望,纵陛下雷霆震怒,亦不敢自毁长城。然再这么下去,顾氏岌岌可危矣。”

顾岳扶起儿子,黯然道:“翦儿,你说的这些,为父何尝不知。然自陛下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刻起,顾氏便已经深深卷入皇家的阴谋。为父不是不想抽身退出,可哪里就那么容易。”

顾翦站起身后,扶顾岳坐下,道:“父亲,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再难的事,只要咱们顾氏上下运筹帷幄,定然还来得及。”

顾岳抓住儿子的手,心下又是欢喜,又是感慨。想了想,才道:“翦儿,你的话是不错。可你当知道,太后要你迎娶华阳,无非是张显笼络之意;而陛下先行告诉你,固然是藉你而试探顾氏——若你当时婉转回话说明不能迎娶华阳的种种缘由,我们的处境不是要好得多么?至少,在打消陛下顾虑的同时,也不会激怒太后啊。”

顾翦咬咬牙,道:“父亲,陛下的能耐你还不清楚么?太后伙同朝臣处处围困于他,你看最后怎样?还不是一点一点的照着他的心意走?既然龙凤相斗到咱们已经无法同时取悦,非得作出抉择,那咱们就干脆点,何必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顾岳颇为动容,可沉思片刻,终摇头道:“翦儿,现在还不是和太后决绝的时候,任何事,还是留些余地好。这样吧,你且去休憩,容为父再细细想想。”

顾翦还想规劝,却见父亲双目已缓缓闭上。无奈,他只好依命离开。谁想他才走到门边,忽又被叫住。他转回身,正欲聆听教诲,却见父亲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狐疑道:“翦儿……你是不是早就倾慕勿喜?”

顾翦的眼皮上下颤了两下颤,正色道:“父亲,孩儿幼承家训,好男儿胸怀家国,岂能为儿女私情伤神?孩儿固然在宫中见过勿喜几面,不过请安问礼之类,岂有他想?况何她一素来乃为太后的眼中钉,孩儿避都避不及呢。”

顾岳眼见儿子眸色清明,并无钟情迹象,遂嘉许的点点头。顾翦并不认为自己在撒谎,可跨过门槛前,心内隐隐悲凉。

翌日,嫪太后在木子美的伺候下进用早膳。才咽下一口燕窝粥,殿外便有人求见。宣来一看,原来是春芳殿当值的麽麽。

只见麽麽怀中抱着一床垫褥,喜滋滋道:“奴婢给太后道喜了。”

嫪太后手中的匙羹就滞在唇边,甚而有些稠汁溅撒襟上。木子美忙递上丝帕,并将匙羹和瓷碗接了下去。麽麽则急急将手中之物展开,果然,在垫褥的正中,有一块凝固的红斑。嫪太后细细的瞧了一遍,眉间宛然有喜色:“昨夜陛下可是一宿宿在春芳殿?”

“回太后,陛下昨夜一直未曾离开。便是今日起来,亦和妤娘娘寸步不离,还当着婢女们的面,给妤娘娘画眉呢。”

嫪太后心花怒放,侧目身畔。木子美忙凑前笑曰:“妤娘娘才貌出众,说是百里挑一都不为过。咱们陛下又血气方刚,恰与佳人匹配。太后放心,陛下从此后定会直走正途,再不会被杂花野草搅晕了头。”

“但愿如此。”嫪太后含笑点头,一面又款款起身:“哀家悬了一年半的心,这会总算落地了。只要政儿再不被狐狸精迷惑,哀家愿就此撒手,由他亲政。”

木子美垂下头,过来一会,方低低道:“子美有几句体己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嫪太后脸面半偏,木子美细长的桃花眼却往左右溜转。嫪太后会意,望着众宫娥宦者,道:“你们都下去吧。”

宫娥宦者忙诺了一声,齐齐退下。

木子美扶着嫪太后复归于座,道:“太后,你可知道陛下委任嬴湄为太傅的事么?”

嫪太后粉面含嗔:“子美,你莫不是已将哀家当作了建忘的老太婆?这事,你不是在前几日就禀报过我么。怎么今日又旧话重提?”

木子美躬着身,头就凑在嫪太后的耳边。可他什么都没说,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轻轻卷起她耳后的一缕碎发。那碎发并不长,所以在慢慢把玩时,他的手指便一遍遍的碰着她的耳垂。

嫪太后抬起睫毛,只见身旁之人幽眸若夜,俊脸如月,真真是说不尽的风流妖魅。她顿时美目涩眄,脸颊竟如醉酒一般,热热的烫着。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柔柔道:“子美,有甚体己话,还不快快说来。”

木子美长声叹息,怅然的将手放下。嫪太后顺势将手捧到自己的脸颊处,轻轻摩挲。

“太后,你爱子情深,确然令天下人喟叹。然你有没有想过,如今陛下能得如此,实实是借了妤娘娘的千娇百媚。设若有一天,这新鲜劲过去了,陛下还能这么明白事理么?何况嬴湄已被立为太傅,又是外臣,入宫易,出宫也易;陛下日日见之,岂能不促膝长谈?若已促膝长谈,敢说不死灰复燃?且嬴湄嘴尖牙利,最擅借题发挥,蛊惑人心——难道太后就忘了她去晋国前耍的那一手?将来,她日日教导四皇子,谁敢说没有荼毒之心?”

嫪太后的丹凤眼骤然缩成一条细线,眼内幽光频闪;其玉手亦禁不住狠狠一挠,木子美的手背立刻就现出几道鲜艳的甲印。

木子美微皱眉头,声音却依旧轻软,好似才化开的冰水:“太后,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嫪太后抬眼,道:“子美提醒得好,是哀家想的浅了。”随即又咬牙切齿道:“这个毒妇,处处生事,处处离间哀家与政儿的母子之情,哀家岂能容她!”

“太后息怒,许多事情虽然明白,可也不能操之过急么。”

嫪太后犹有怒颜,木子美便附在她的耳边窃窃低语。好一会儿后,她才面色略有舒缓。她本欲要说点什么,这时宫外传来一个稚气的声音:“母后,治儿和姐姐来给你请安啰。”

木子美忙往后一退,嫪太后亦直起腰板,只见她的一双儿女携手跨过门槛。木子美立刻摆出谦卑的姿势,向华阳公主和四皇子蒙治问安。蒙治望也不望,只管“蹬蹬蹬”的跑过来。嫪太后满面含笑,张开手,一把抱住儿子。次后,她爱怜的拿出手绢,给儿子抹去头上的汗,道:“用过早膳了没有?”

“用过了,母后。”蒙治说完,小脑瓜子使劲的往母亲的怀里蹭。

嫪太后逗弄儿子几句,忽发现自进殿以后,女儿却是鸦雀无声,忙看向女儿。只见女儿一脸扭泥,偏又殷殷的望着自己。

“婵儿,你今天是怎么了?”

蒙婵没有答话,只是红着俏脸,把玩衣带。

木子美心领神会,前驱道:“太后,您前夜说过的话,是不是这会就差人去办了?”

嫪太后幡然顿悟,笑着指点女儿的额头:“你这孩子,终于学会害羞了么?——可在哀家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一语才了,蒙婵便歪腻在她身上,撒娇道:“女儿怎么不想说来着。可你整日里只惦念着皇兄,哪里还记得我和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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