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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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苻秋的爹自己就不是嫡长,这话简直像是戳着他的鼻梁骂。

于是大皇子见恶与先帝,前夜还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一夕之间以谋逆罪入狱。起先朝中有人帮贵妃说好话,先帝按而不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求情的折子便越堆越高。

就在大年将近时,皇帝用的亲兵羽林卫呼啦啦一大票人冲进十数位高官府宅,砍头的砍头,抄家的抄家,男的流放,女的没入官妓。

流放出去又拉了回来的,独一个。

“袁歆沛的父亲是大学士,母亲家里也是读书人出身,但算不得什么大族。究竟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皇上可知道缘由?”

苻秋撇嘴摇头,“不过是个奴才。”

“是不过是个奴才,那袁家流放出去之后,皇家御用的白马寺里的方丈,曾预言说袁歆沛是皇上命里的护身符。只要把这个袁家小子留在皇上身边,能镇宅保平安。”

“他还是个王八不成?”苻秋玩笑道。

苻容却只摸摸他的头,“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何况天家的人手上从来不干净,鬼神之说,反倒比寻常人家更深信不疑。

一个月后,八王爷离开京城,重赴前线。

再半月,宫里的迎春花都开了,黄得惹眼。苻秋和小太监斗蛐蛐,以迎春花作注,输一局头上插一枝迎春花。

对手头上三枝,苻秋脑袋上却一枝都没有。

这时候小太监猛然一乐,“皇上又输了!”

苻秋也一乐,“输得好!”

随即让个小太监蹲着,他爬到太监背上去,将开得最高,最艳的一枝折下。

“东子,过来。”

东子沉默着低着头走来。

他像个乡野村姑似的,满头歪来扭去地插满了迎春花。苻秋拍拍他的脸,将手里头长长一枝迎春结成一圈,编在东子乌黑的头发里。东子脸白,不是健康的白,当初派过来还让太医院再三确认了他没带半点娘胎里的毛病,也没有痨病什么的。

一张瘦得有点包骨头的脸,没读多少书,却有股书生的斯文气。东子的手揣在袖子里,恭恭敬敬低眉顺眼。

苻秋本是比他矮的,这会儿骑在个太监身上,就比东子高了。

冷不防头发被捉了住,东子的眼睛静静望向苻秋。

苻秋心头一颤。

“怎么?不高兴了?”苻秋又拍了拍他的脸,这回有点响,东子的脸皮浮现出点红。乍然如玉砌冰雕里的一朵红花,苻秋俯身。

只听响亮的一声“啵儿”。

登时满院子的太监侍卫乐作一团,东子纹丝不动的手臂终于颤了起来。

苻秋眼角余光冷冷瞥了眼,那奴才把眼睛低了下去,头也要跟着低。

只不过苻秋更快一步,一只手握着他尖小的下巴,一只手卡着东子的脖子。东子便像一条被丢上岸的鱼,只能由得苻秋乱啃一气。

耳边上嘈杂的起哄声和东子幼时府上夫子常念的话交叠在一起——

“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于是他近乎僵硬的手脚俱放松下来。

红得像能滴出血的耳廓惹得苻秋眼眶也有点泛红,一口咬上去,咬得狠了,便听那木讷的奴才“啊”的叫了声,捂着耳朵却低不下身去,满脸尴尬羞愤的红。

这边院里声音越来越大。

忽来了个宫女,吓得一声尖叫,太监侍卫一瞥,是太后身边的贴身丫头,一时俱面带惶恐地低身往后退,让出苻秋来。

苻秋仍自忿忿地瞥了眼东子,丢开手,从太监背上爬下地,两手拍了拍身上的泥。

“母后让你来的?”

吓傻了的小宫女这才回过神,浑身都有点发抖,似乎经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事。

“太后让皇上立刻去,有前线的消息。”

苻秋叫上两个太监,独独没叫东子,看也懒得看一眼,便朝太后宫里去。

却不料一进门,他温婉的母后连包袱都收拾好了。宫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宋太后满脸的慌张,瞧见苻秋时,才松了口气,紧抓得苻秋的两臂生疼。

“快,收拾东西,城门落锁前,母后和你都得离开京城。还有你的保命符,那个东子,也得带上。别问什么,听母后的。”

苻秋一时有点茫然,却被人扯着回自己寝宫了。两个宫人是宋太后派的,手脚利索,问啥啥不说。没片刻便收拾起个不大的包袱,让东子背着。东子头上还顶着迎春花,复到太后宫中时,苻秋把他留在门外,免得被自己母后看见要骂。

宋太后只带了一个侍卫,包袱自己背着,换了寻常妇人装扮,抓紧苻秋的手,刚要朝外走。

就听轰然一声炮响。

整座京城为之颤动。

宫人们乱作一团,匆忙奔走。

慌乱之中,苻秋像个木头似的站着不走,情急之下,宋太后一个耳光甩在儿子脸上,劈头盖脸一声大吼,“你八叔中了流矢,老十那个吃里扒外的已破城了!还杵着做什么!快走啊!”

宋太后飞起一脚,却踹不动苻秋。

直至有人摸了摸苻秋的头,顺着他的头,摸了摸他的后颈窝,苻秋攥紧的拳头才松下来,面前是蹲着的东子,和他的背。

“上来。”

东子说的话,就像他的人一样,没什么表情。

苻秋一爬上他的背,就听耳边呼呼风声,他从来不知道,这奴才跑起来这么快,一时间竟忘记了这是逃命,两只手掌贴着东子的脸,大声夸赞,“好马!”

天空中乌压压的一片,万支箭矢犹如漫天的黄蜂,飞射而来。

第3章 伪装

一出宫门,苻秋就发现,他们和宋太后走散了。倒没想过东子是个飞毛腿,跑起来快如骏马,且他十分灵巧,几次躲过暗箭。

然而出了宫门没看见马,苻秋立刻想到,他们俩肯定是跑错方向了。宋太后安排出宫的路线一定不是这条。

于是东子背着苻秋一路狂奔,直从前夜天黑跑到第二天黎明,天边泛白时分,东子终于跑不动了。

他寻了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将背上的苻秋小心翼翼放下来。

苻秋这时候才哎呦出声。

东子不敢坐,怕一坐就得力竭睡过去,苻秋的哎呦声令他脸色发白。

苻秋腿上受了伤,一路没吭声,这会儿自己脱去云纹刻丝龙靴,他的靴子里藏着把雪亮的匕首,冷光一闪,刀尖飞快扎入肉中。

苻秋没吭一声的,紧握着刀柄,本想把箭头旋出来。

绽开皮肉的伤口却沾着青光。

“太毒了,居然下毒。”他啐了口,朝后瘫着,有点使不上劲,苻秋瞟了眼东子,示意他来。

东子沉默蹲下身。

就在他手势熟练地将带毒的箭头从肉里挑出时,苻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在恨他。

东子对着苻秋的伤口手上半点犹豫都无,血渗出来眼睛都不带眨,就在苻秋心里发凉的时候。

东子抬起眼,双目依然温顺又安静。

苻秋定了定神。

“没事了,奴才给皇上包上。”

苻秋嗯了声。

风吹得二人所处的树林簌簌作声,虫鸣四起,苻秋的腿被包起来,仍旧不能走动。东子捡来柴火,略带潮湿的木柴好不容易才燃起来,他的耳朵会动,没一会儿,东子打来了水。

“过来。”苻秋烤着火,觉得人又活了过来,连同皇帝的气势。

东子依过去,苻秋摸了摸他的耳朵,“你耳朵会动!再动动?”

东子耳廓红红,苻秋说“动”,他的耳朵就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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