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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东子上床来抱,吻中暗含的痛苦,让苻秋心头阵阵发凉,他知道东子或者要走了,虽然他并未睡着,却也不敢开口叫他,他们都还年轻,短暂的分离或可迎来长久的相聚,而生离死别便是永别。

半月后马车驶入京城,薛元书缴出大内令牌,被撤一切职务,打入天牢。

牢门落锁刹那,他一看隔壁坐着熊沐,便即乐了,“怎么你也……”

二人目光一对上,趴在栏杆上,手上镣铐铿锵作响,熊沐猛然抬脚想踹,大脚卡在栏杆之间,却没踹着薛元书。

“你这个骗子!你进来了谁照顾我妻儿,薛元书!我操你祖宗!”

薛元书向后坐着,悠然靠着背后栏杆,心肺俱隐隐作痛,朦胧天光落下,蒙在他脸上,灰败得如同便要死了,熊沐好不容易把腿拔出来,气得眼眶发红,咬牙大喘气手脚摊开躺在地上。

绝望地望向唯一有光的天窗,鼻息间萦绕着潮湿难闻的臭味。

“你供出八王爷了么?”

“我哪儿敢呀。”薛元书疲惫地闭起眼,声音含糊:“我要睡会儿,可别吵我,等晚饭来了,千万叫醒我。”

他翻了个身,再不顾熊沐在身后脱口大骂,缩着身不省人事地睡了过去。

是夜,苻秋宣了夏容珏入宫,这才知道,他与东子私奔这一月里,方靖荣一手遮天,时时出入内宫,皇后亲自作证,称皇帝微服去了,不日便归。新任命的几个袁光平的门生,包括夏容珏在内,都被打发着降了职。

淑妃生产后体质虚弱,于十日前便就薨了。

问过夏容珏,苻秋打发了他去,站在承元殿来回踱步。眼下不能即刻动皇后,方靖荣俨然有把持朝政的势头,淑妃及其背后新兴的一族也已势颓。

东子不在,连个打商量的人都没有,苻秋一时有些烦闷,咳嗽两声,肺中仍如拉风箱一般作响。

这时方殊宛求见,苻秋疲惫地趴在桌上,硬撑打起精神,宣她入内。

苻秋不在宫中这些日子,是方殊宛入宫以来最称心如意的一段时间,扫平了招人嫉妒的淑妃,宫中换了大半侍卫与宫人,再一听说东子没跟着苻秋回来,方殊宛即刻迫不及待命人更衣,给苻秋送一碗燕窝来。

“朕不爱吃这个,皇后自己吃罢。”苻秋恹恹翻着奏折,他不在时,奏疏由方靖荣揽了去,倒也没积下多少,不过他又命人将经方靖荣手的奏折都取出再阅。

“陛下这些日子去哪儿了,臣妾甚是担心,今晚去凤栖宫,与臣妾好好说说可好?”

苻秋硬着头皮道:“朕还有这么多奏疏要看……”他示意桌上堆成小山的奏折都要看,辞道:“明日罢,今日实在政务繁忙……”

方殊宛也不多缠,总归来日方长,且没了碍眼的男宠,朝夕相对之下,总有生情的那天。

北风呼号,钻入洞穴之中,东子解下背上包袱,将苻秋的指环套在另一只手上。

暴风雪自洞外咆哮而过,天地彷如要崩裂一般。他生起一堆火,将最后一点肉和米煮着吃了。

雪住之后,东子站在山上向下望见青州城大大小小的屋舍,星罗棋布在一片半椭圆的不规则土地上。他将包袱向背上一甩,重剑抱在怀中下山去了。

及至到了秋蕴楼门口,见人来人往生意兴隆,东子才松了口气。薛元书多半被逮了,不然他定会派人将秋蕴楼封了断他的后路。也便意味着,苻秋已平安回到京城。

东子索性回了在青州置办的宅子,管家一见他,登时又要招呼左邻右舍杀猪宰羊。东子忙将他止住。

管家踮脚自他肩头看去,街道上空荡荡的,没他家公子身影,才向东子问。

东子含糊道:“他做官去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叫人烧水,我要洗澡。”

东子精壮的身躯泡在水中,粼粼波光映着他胸背刀疤,热气蒸腾得他满面发红。一双深邃双目闭着,他静静在浴桶里足坐了半个时辰,水都凉了,方才起身来。

叫人讲东西挪到苻秋从前住的屋,丫鬟换了新帐子棉被,一问才知,旧的已施舍给外面穷人了。

晚上他睡着,做了个梦,梦见他自青州,追到朔州,又从朔州,跑到瑞州,大楚南北东西俱在他脚下,却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苻秋身边。三更时分,东子大喘气醒来,灌下足一壶冷茶,稍定了定神,才又趴回床上,却睡不着了。

从宫中出来时,就没想过要再回去,令牌一律不曾带出来,要再想回去,却千难万难了。两手相互摩挲着,东子挣扎了一整晚,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第72章 流光

半月后,东子接到薛元书的书信,令他万万不可回京城,并告知苻秋已重返内廷,任命夏容珏并袁光平曾经亲自教学的五位门生作为学道,专监各州府乡试、会试,代天子巡察各地贡院,天下文人举子,莫非天子门生,而此事叫夏容珏督办,便是有意令其培植势力,凡经他手点过的举人,都要尊他一声老先生。

当晚东子自青州动身,自将胡子剃了去,改头换面,戴毡帽,脱下武袍,换做粗麻直裰,一副寒门学子的样,一路打听夏容珏督学至于何处,终于在庆阳打听到消息,捐了个监生的名额参加考试。

放榜那日,他的文章点了个庆阳府第四名,报喜的差役鞭炮锣鼓喧天地至于客栈,东子照规矩打点他们喜钱,之后却不言语半句就入了内。

客栈里的人都惊动了,外头围观的人甚多,见新老爷都进去了,纷纷道是个沉得住的,怕要做大官了,更有钻营的,一番打听,俱不知道他来历,只知姓张,唤作张昭云。

而张昭云的名字随众多将要入京赶考的学子的名字被递进承元殿时,殿内伺候的众人皆不知道,天子何以竟然泪盈于睫,研墨的太监见苻秋双手发颤,在旁问道:“陛下可是累了,不如歇一会儿再看折子。”

苻秋放下名单,静静凝望承元殿屋顶上两团口尾互衔的团龙,骤然闭上眼睛。

仿佛听见那人的声音伴着雪声,穿山越水而来,叫他作为“媳妇”。

那天晚上,苻秋去皇后宫中,凤栖宫灯火通明,方殊宛一身黑红凤纹大氅,身旁两道宫女手提宫灯,静候圣驾。

苻秋下了辇,一路进凤栖宫,不曾与方殊宛说得一句话。

“去,将公主抱过来。”

满桌珍馐肴馔,方殊宛头顶簪上金凤凰口中衔着的红珠正垂在她额心,她扯着袖,亲手为苻秋布菜。

“有劳皇后。”苻秋笑笑,此时公主被乳娘抱了来,苻秋看过,命乳母照看着。方殊宛极为感慨,哽噎道:“陛下总算回宫了,臣妾日夜里担忧,公主也夜夜啼哭,如今无事归来,是再好不过。淑妃妹妹也去了,走前仍想见陛下一面,终于抱憾。”

苻秋执起一杯酒,倾倒在地上。

“这一杯,敬淑妃。”

方殊宛也倒一杯,倾倒于地。

“听说皇后将太子抱了过来,不知现在何处?”

方殊宛眸光一闪,支支吾吾道:“太子……太子已歇下了……”

“那引朕去瞧瞧,一月不曾见他,甚是想念。”

方殊宛只管坐着不动。

苻秋拢着袖子,面无表情问道:“朕的皇后将太子藏到何处去了?”

方殊宛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强自镇定道:“就在偏殿睡着,陛下用过膳再去如何?”

苻秋点头,二人各自由人伺候着用膳,方殊宛再不说笑一句。

饭毕,苻秋便自起身,命方殊宛引着去看儿子,方殊宛一步缓似一步,绕到凤栖宫后侧,厢房一间间掠过。转瞬走过数十间屋舍,她身后阒寂得很,苻秋一直不曾言语,却比凌厉责罚更加让她难耐。

来到走廊尽头,方殊宛骤然委顿在地,伏在苻秋脚下,头磕在朝靴之上,抬起绝望而艳丽的脸。

“陛下,臣妾不是有心的,臣妾是想好好教养太子,自淑妃妹妹去了,臣妾无一日不劳心劳力照顾太子,从未厚此薄彼,便是臣妾亲生的公主,也不曾有此待遇……”

靴尖轻将方殊宛踢开一些,苻秋冷冷道:“那太子呢?”

“太子……太子他……臣妾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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