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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有我。”他拍着胸脯担保,“我护着你,我拿爵位换你的命,这样成不成?”
“这话说得太严重了,奴才担当不起。”其实嘴上推诿,心里也痒痒想去。别看大二十的人了,腔子里还是颗孩子的心。这七年在宫里闷出蛆来,面对着广袤的草原又是近在咫尺不能触摸的,比困在宫墙之中更加叫人煎熬。有时候明知道面前人靠不住,但是看他挺大的个子,也由不得自己劝自己,跟着玩玩去吧,玩一玩又没什么。就像他说的那样,主子问起来就说奴才孝敬主子,给主子逮野鸡去了。这么讨喜的理由,连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她看看笼子里那只海东青,“鹰怎么办?”
其实熬鹰对小公爷来说是次要的,换句话说,熬鹰不过是幌子,有美人在眼前,谁还在乎鸟儿啊!他嘿嘿的笑,“那只鹰已经喂出膘来了,晚上上架就能熬。我先让人准备好,等你去了直接下手。白天闲着也是闲着,这地方玩意儿多,还有刚下崽的野兔子。你宫里有亲近的小主儿没有?带回去做人情再好没有了。”
她以前就跟那贞似的,根本不站边儿。后来伺候了一回昆家的丧事,糊里糊涂成了皇后的人,哪儿来的相熟!她琢磨琢磨,“兔子就算了,才下的,捡回来也养不活,别糟蹋了。”
小公爷搓着手惊为天人,“哎呀,姑娘心善,我没看走眼,菩萨心肠呐您!”
素以虚头八脑的笑,“您抬举我。”
小公爷一看成事儿了,忙招呼俩小太监,说跟着归跟着,离远点,别出声。要是嘴紧,等回了营重重有赏。两个太监对视一眼,人家官儿大,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横竖主子只叫看紧了,问起来实在搪塞不过就照实说呗。
前头两个人有说有笑挨毛草边走,围场上有草垛子的地方都没放过,掏了半天没见半个蛋壳。素以有点泄气,“是不是抱完了窝,都孵化了?”
“不能吧!”小公爷也不太确定,“我昨儿还看见有卒子拿坎肩兜了一堆来着,都是毛鸡蛋,敲出来血淋淋的。”
“那您让我捡什么蛋?毛鸡蛋往主子碗里放,他不宰了我才怪。”她连连摇头,“回去吧,您别祸害我。”
她调头就走,小公爷觉得天都塌了,慌手慌脚的撵上去,“毛鸡蛋是好东西呀,你没吃过?煮着吃,拿油炸,烤着吃,都行呐。”
素以空手而归挺丧气,静下心来又觉得自己可能有点不庄重了。其实不惹主子生气才是最大的孝敬吧!虽说她是看主子昨晚那样怕他身亏,想尽点自己的意思给他补补。可皇帝要什么没有,哪里用得着她干这缺心眼儿的事!再说就算逮着了,御前人也得说她摇尾巴讨好,背地里得笑话她。
她边走边叹气,心情很低落。在外面转了两柱香,不知道万岁爷这会儿在干什么。他半道上扎营的时候说要一块儿来熬鹰的,过去了大半个月,把当初说过的话都忘了吧!
“小公爷,熬鹰算咱俩合伙成吗?”她说,“晚上我给您照看,白天我得回御前,万岁爷身边要人伺候着。”
小公爷霎眼看着她,“那不得累垮了嘛!晚上熬鹰白天当值,那哪儿成!”
她笑了笑,“没事儿,我瞧海青可怜,我玛法和我说过,鹰把式对鹰感情深,见不得它遭罪。”
小公爷心里也空了,姑娘对他没意思,他还想借着好时机摊开了说的呢,这下算是没指望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斟酌再三不能着急,万一把人吓跑了,后头更完菜。
素以耷着肩头跟他进了帐,进帐看见那只鹰,她的狠劲儿可上来了。就跟在尚仪局料理小宫女似的,对付鹰也不能手软。这鸟儿有灵性,它也吃软怕硬。她咬牙叉腰子在笼前看,叫人备热水来。
小公爷自己对熬鹰也有点研究,可她要的东西他以前没听说过。他背手在边上看,“要热水干嘛?”
她戴上厚手套开笼门逮鸟,两只翅膀捋顺了,蒙上鹰眼道,“敢情您熬鹰就那么干熬?也是,这是老鹰头的绝招,一般不外传。”又叫人拿麦秆儿来,示意他过来捧住鸟身子,她扒嘴给鸟催吐,一边讲解,“前头长的都是虚膘,熬鹰前得给它拉膘,这样鸟才更有力量。热水是用来给鸟洗澡的,要叫它出汗,出了汗身子虚,晚上熬起来能容易点儿。”
小公爷简直佩服她,瞧那红唇就在眼前,一张一合间他的心神都跟着恍惚起来。换了以往,但凡有点兴趣的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如今这位他却不敢造次了。抛开御前太监眼巴巴看着不论,姑娘也是真的心仪。虽然不确定她将来对付男人会不会像对付鸟一样狠,可……他怎么就爱她这呛口的味儿呢!
海东青不老实,把它往热水里摁,它大概以为要下锅拔毛了,玩儿命的挣。小公爷手无缚鸡之力,素以看了感到糟心,干脆叫他让开自己来。那一通忙,到最后鸟都傻了,力气也用得差不多了,才捞起来搁到架子上。
素以自己忙出一身汗,棚子里为了给鹰烘毛,炉火烧得很旺,闷透了。她卷袖子掖掖额头,撩起毡子想出门喘口气,才发现密闭的空间里呆得忘了时间,原来已近傍晚了。
草原上的落日很漂亮,她松快叹息,六七岁的时光就是在夕阳里奔跑着度过的。她手搭凉棚朝西看,看久了迷眼。隐约有人肩负着落日走过来,一身的金光闪耀看不清脸。她乜起眼,等人走近,虚浮了半天的心才落下来——万岁爷驾到了。
第51章
她快步迎上去,“主子来了?”
皇帝嗯了声,两人视线一碰,旋即又分开了。经过昨晚那件事,大家都挺不好意思的。不像以前那样坦荡,总觉得彼此之间的隔断从砖墙换成了轻纱,朦朦胧胧,不再坚实,让人不安。
皇帝的目光游移了一阵,心思慢慢沉淀下来。再瞧她,她低着头,拿脚尖挫地,地上很快被她挫出了个小小的坑。想起先前牵肠挂肚,加上听说她跟着恩佑往围场上去了,闹得他大半天坐卧不宁。既担心她的安危,又怕她被人借机占便宜。他是皇帝,竟然弄得这么老婆子架势,暗里自然埋怨她,也发了愿要好好整治她。可如今在眼前,又能把她怎么样?
他感到挫败,低声问她,“玩儿去了?”
她愕然抬起眼,“主子知道了?”
“你当朕是谁?什么事能瞒得住朕?”他抱着胸,箭袖上的行龙张牙舞爪直指向她。看她张口结舌的样儿,哼了声,傲慢的别过脸,“一离了跟前就胡天胡地,你是骂不怕罚不怕啊!兜了两柱香,玩了些什么?”
她嗫嚅着,“没玩什么,小公爷说带我掏野鸡窝,我盘算着给主子抓只鸡炖汤喝的,可惜一无所获。”
鸡没吃着,但是这个借口却暖人心。皇帝先前打算多责备两句的,听她这么一说立刻软化了。不容易啊,玩儿的时候能惦记他,这样的丫头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你听小公爷的,他能把你卖了你信不信?”皇帝劝诫着,“别和不相干的人走得太近,姑娘家跟陌生人上野外像什么?嗯?亏得朕打发人跟着,否则名节怎么办?还要不要了?”
和名节扯上关系就是大事啊,不过素以觉得小公爷不像坏人,至少她感激人家给她哥哥疏通,要不然她那不成器的哥子就该下大狱了。她还是那句话,拉着长音的,“不能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