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认识?”如月冷冷的问道。
“今日装点太液池的时候认识的。”婉儿答道。
“婉儿姐姐。”长剑终于还是刺进了妍儿的身体,婉儿却显得异常的平静。
死亡对于婉儿而言,并不陌生,在掖庭,她已经看过太多了,也麻木了,除了她母亲的死,婉儿从未怜惜过谁,但妍儿却是个例外。
婉儿感觉心中痛得厉害,却只能强自忍受着。
哭闹声渐渐消失殆尽了,鲜血顺着地上的石缝流到了婉儿的脚下,婉儿感受了丝丝凉意,闻着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婉儿突然有种想要作呕的冲动。
这是婉儿第一次亲手缔造死亡,除了心痛,婉儿却未曾感到丝毫的后悔,这是为了贤,也为了那个她视之为信仰的女人。
“在这宫中生存,最好就是少说话,说得多了,难免就会引火上身,随时丢了性命,有些话从谁口里出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散播它们。她们违背了这里的生存之道,所以只能死亡。”婉儿的这几句话说得很大声,看似是说给如月听的,实则是要让那些暗暗窥视着这里的人听到。
如月明白她的意思,暗中也为婉儿的智慧所折服,因此并不答话。
“把这些尸体都清理了吧。”婉儿冷冷的说着。
侍卫点头的瞬间,她已离开了司制房。
第四十七章 残枝
婉儿知道,这次司制房近乎血洗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宫中的每个角落,而那个关于贤的谣言就会彻底的消失,这是她和武后都想要的结果,只是不知道化解了外面的危机,贤的内心是否也会忘记这个谣言。
告别了人群,婉儿独自去了那片通往掖庭的荷塘,这里是被宫中人遗忘的地方,喜庆到达不了这里。
池中的荷花已经枯萎,只剩下了几支残枝在夜风中瑟瑟颤抖着。
婉儿在荷塘边坐了下来,看着那长长的回廊,陷入了沉思中,在这里,她第一次看到了死亡,也是在这里,她遇到了武后,然后从那深深的掖庭走了出来。
如果一切可以回到过去,自己是否还会选择出来,婉儿的答案是肯定的,她的选择始终都没有变过,只是刚才的那场血洗给她带来了太大的震撼,一时还无法摆脱而已。
婉儿想起了妍儿那张稚嫩的脸庞,想起了她叫着自己名字时的绝望,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滑落了下来。
“婉儿。”
听到贤的声音,婉儿忙拭去了眼泪。
贤在婉儿身边坐了下来,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刚才的事我都看到了,她们一个个都死了,死得很无辜。”
贤的语气很平静,让婉儿无法猜测他的心思,而此刻,婉儿也已无力再去思考什么了。
婉儿道:“或许吧。宫中自有宫中的生存法则,她们听到了不该听的,然后让别人也听到了不该听的,所以她们死了。”
“是母后下的命令?”
“不是。”婉儿答道:“是奴婢的主意。”
“为什么?”
“因为这是抑制谣言再继续传播下去的最好方法。”婉儿淡淡的说着。
“可是她们没有错。”贤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
婉儿看着贤,道:“所以太子更应将这件事当做谣言来处理,现在已经有这么多人死在了这件事上,太子如果再一意孤行的话,她们的死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贤的神色恢复了初时的平静,却没有回答与否,看着婉儿的眼睛,幽幽说道:“婉儿,你哭了。”
婉儿强忍着即将再次滑落的眼泪,将头转向了池塘道:“奴婢自小身在掖庭,在那里,每天都有很多无辜的宫人死去,我的母亲也没能逃脱,所以我一直认为,对于死亡,我早已习惯了,可是这一次,却是我亲手杀了她们,你说,这算不算是罪孽深重?”
“是。”贤回答得很肯定,她们的死,他同样推卸不了责任。
婉儿苦涩的笑了,道:“其实奴婢从来不信命的,可是现在开始信了,奴婢想,终有一天,一定会遭到天谴的。”
贤将婉儿搂进了怀里,道:“即使有天谴,也是应该由我来承受的。婉儿,对不起,为了我,让你沾上了那么多无辜者的鲜血,我答应你,过了今晚,这件事将彻底成为过去,只要母后不提起,我也永不再提。”
靠在贤的怀里,婉儿轻轻的点了点头,眼泪也在那一刻缓缓的滑落了下来。
夜风拂过,婉儿感到了丝丝寒意,身子微微的颤抖着,贤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抱着婉儿的手抱得更紧了些。
第四十八章 除夕
除夕当日,按照惯例,五更时分,大臣们便要到宣政殿来向皇上、皇后行礼,之后便可以各自回府,与家人同乐。
宫中偶尔也会邀请一些重要的大臣来参加皇上的家宴,但今年由于不久前发生了那次谣言事件,因此武后并没有安排其他大臣前来,这也是太平的意思,她想借助这个机会,一家人聚聚,也好消除一些武后和贤之间的隔阂。
尽管上次事件之后,武后和贤都表现得无所谓,但两人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这更加深了太平的担忧,如果在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他们的矛盾会激化,到了那时,恐怕就不是一场血洗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太平还特别奏请了武后,允许婉儿参加,对于武后和贤,婉儿都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家宴被安排在紫宸殿内,一切布置都是太平精心安排设计的,她把靠近武后的位置让给了贤,自己则和显坐到了一起,旦和婉儿则坐在了另一方。
高宗李治也出席了这次的家宴,他的脸色依然显得很苍白,但精神却显得比上次要好很多,大概是少了朝堂的困扰,心境也就放宽了许多。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太平突然站了起来,对武后道:“父皇、母后,贤哥哥有东西要送给你们。”
贤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很快就笑着站了起来,对婉儿说道:“婉儿,还不出去把我为父皇、母后准备的东西拿进来。”
婉儿心中泛起了狐疑,这样的安排是贤和太平之前都没有告诉过自己的,但既然贤开了口,她也不敢犹豫,站了起来,道了声“是”,便走了出去。
殿外,一个宫女拿着一个狭长的木匣,木匣是黑色的,旁边镶嵌了金色的花纹,看到婉儿,忙迎了过来,道:“婉儿姑娘,公主让我在这里等你,她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知道了。”
婉儿从她手中接过了木匣,转身往殿里走了去。
婉儿拿着木匣走进了大殿,贤忙走了过去,从她手中接过,对着高宗和武后跪了下去,道:“这是儿臣特意为父皇、母后准备的一点心意,还请父皇、母后不要嫌弃才是。”
“是什么?”高宗笑道。
贤道:“父皇一看便知。”
一旁的宫女过来,将木匣呈给了皇上,打开,里面是一幅画卷。
画卷随着皇上的手渐渐的舒展开了,上面画着的是一幅艳丽的牡丹,高宗笑叹道:“画风细腻,栩栩如生,落笔收放自如,贤儿,看来你不止是治国有方,这才学也丝毫不逊色啊。”
武后也笑了,这幅牡丹图正好投其所好,自是心情大好,收起了画卷,笑道:“贤儿,过来坐下吧,这份礼物的确很珍贵,你父皇和母后很喜欢。”
贤笑着点了点头,到武后身边坐了下来。
今天的宴会要比上次游园时的宴会喜庆许多,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的,大家都在极力的寻找着话题,武后很多时候都是在问着贤的,关于他的日常生活,关于他的那些藏书,却没有一个字提到朝堂。
贤大概是不习惯这样的交流方式,他和武后之间积下的隔阂已经太深,至少在贤看来是这样的,所以对于武后的问题,他总是选择着最简单的回答方式,“是”或者“不是”。
第四十九章 撤宴
武后倒并不介意贤这样的回答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表现得很热情,婉儿和太平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不时会交换一下眼神,她们都知道,武后之所以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