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宫一切如昨,不染杂尘,婉儿独自站在殿中,第一次,婉儿如此认真的回忆着过往,贤的隐忍,贤的亲吻,还有那一个个风花雪夜的夜晚,只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了。
铜镜中倒映的容颜已不再年轻,尽管青丝依旧,只是眉角淡淡的细纹却在刻画着人世的苍凉,时光改变的不止是沧桑,还有婉儿额头的那抹傲雪的寒梅,见证了耻辱,也经历了孤独。
婉儿在铜镜前坐了下来,细细的端详着自己,想着以往的种种,甜蜜的笑了起来。
许久,婉儿方才起身,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也深深的记住了一切。
女皇回到了长安,带回的是一群陌生的朝臣,也带回了洛阳宫中的迷乱,张氏兄弟依然是她的宠臣,而武三思因为已经和显结为了亲家,便可肆无忌惮的出入东宫,探望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芙蓉帐下的欢愉才是真正的意图。
显越发的沉默了起来,也未曾去女皇那儿说过关于婉儿的不是,但也曾无数次的召见了婉儿,婉儿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给了他,为了他数十年不变的惦念,也为了弥补自己从前的过失。
回到了长安,政治也就变得无关紧要了起来,每个人都沉迷在自己的**中,只是尽情的享乐,甚至包括婉儿。
于是,时光就在这样的风花雪月中渐行渐远了,当婉儿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了。
太液池是婉儿经常去的地方,在那里她遇到了当时身为皇后的女皇,开始了自己浮浮沉沉的政治生涯,也是在那里,她和太平看着圈圈涟漪,肆意的大笑。
此时的婉儿,就站在池边,轻轻的闭上了双眼,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银铃般的笑声,只是睁开眼时,看到的却不是满池的繁华,而只是一片萧索的意味。
一个宫女匆匆跑了过来,道:“婉儿,皇上刚才在殿中突然晕倒了,张大人已经宣了太医,你赶快过去看看吧。”
婉儿匆匆赶往了紫宸殿,她进去的时候,太医和显都已离开了,只有张氏兄弟守在她身边,女皇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紧闭着双眼,张昌宗道:“太医说,皇上只是太过疲惫了,休息数日便会没事的。”
婉儿静静的看着女皇,思绪万千。
女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谴退了张氏兄弟,却只留下了婉儿。
女皇虚弱的说道:“婉儿,大概是朕真的已老了,这几日,朕在睡梦中不断的梦着他们,高宗皇帝,王皇后,萧淑妃,弘儿,还有贤儿,你说,是不是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朕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了。”
婉儿宽慰道:“这里是先皇和皇子们居住过的地方,熟悉的环境,皇上梦到他们也是正常的,就不要多想了。”
女皇叹了口气,道:“朕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三年,远离了洛阳,没了朝堂,朕的心里很不平静,但对于一些事物,却也已看通透了,比如,死亡。可是婉儿,朕还是有些不甘心啊,朕努力想要回想过去的那些日子,可是在这大明宫中,朕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朕唯一记住的,只是朕辛辛苦苦建立的王朝,却很快就要回复李姓了。”
听着女皇述说着这一切,婉儿也感到了悲凉,或许女皇最后的日子真的已经不多了,她这一生,曾伴随过青灯古佛的清冷,也享受过富贵荣华的荣耀,却从未爱过,即使是对高宗皇帝也是如此,她把她的精力都放在了政治上,可是政治最后又给了她什么呢?
看着女皇苍老的容颜,婉儿忍不住跪了下去,真诚的祈求道:“皇上,回洛阳吧。”
洛阳才是女皇的归属,也只有在那里,女皇才能得到一些满足,尽管婉儿迷恋着长安,可看着最后时刻的女皇,婉儿还是忍不住如是说道。
“洛阳?”女皇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许久之后方才点头道:“是啊,该回去了,该回去了。”女皇的声音越来越低,大概是累了,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于是,就在返回长安三年之后,女皇又带着她的臣下开始了返回洛阳的旅途,就像当日高宗离开长安时一样,女皇会不时的掀开车帘,遥望来时的路。
长安古道,秋意正浓,瑟瑟的秋风吹起了漫天的飞絮,一派萧瑟的景象,犹如此时的女皇,也犹如那个她迷恋了一生的武周王朝。
远处的树林中传出了阵阵鸟鸣声,那是杜鹃的啼鸣,女皇意兴索然的问着婉儿道:“婉儿,你听到了吗?”
“什么?”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女皇淡淡的重复着。
不如归去,多么萧索的字眼,从女皇的口中道出,更显苍凉了起来,繁华落尽,不如归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前夕
回到了洛阳,人们感染着王朝的气息,也就渐渐的不安分了起来,尤其此时的女皇身子已大不如前,朝堂也就逐渐脱离了她的控制,在这种情况下,那些觊觎着皇位的人又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这其中甚至包括女皇身边的张氏兄弟,而此时弹劾二人的奏折也变得多了起来。
婉儿陪在女皇身边,替她整理,批阅着奏折,但关于张氏兄弟的,她因为不便处理,便递给了女皇。
女皇看了一眼,愤怒的将奏折扔在地上,道:“朕就不明白,这些个大臣怎么就容不下他们两个,他们到底怀了什么居心?”
婉儿还没有回答,张氏兄弟已经走了进来,张易之捡起了地上的奏折,又递给张昌宗看了,二人齐齐的跪了下去,张易之道:“皇上,您一定要救我们,我们尽心尽力的辅佐皇上,却被人冠以心怀谋逆的罪名…………”
“你们放心吧,有朕在,他们不敢拿你们怎么样的。”女皇不忍见他二人如此惶恐,于是宽慰道。
“可是,可是皇上终有老去的一天,到了那时,恐怕,他们就再难放过我们了。”张昌宗鼓起勇气说道,其实他想说的是,女皇终有驾崩的一天,但怕女皇生气,才临时改了口。
女皇明白他们的意思,道:“这些大臣,自恃对朝廷有功,便倚老卖老,朕是该想想如何压压他们这股火了。”
张易之道:“其实,大臣只是在朝中为官,只要能保住爵位,又怎会在意这后宫的事了。”
“你们还听说了什么?”女皇怒道,婉儿也抬了抬眼睑,等待着他们继续说下去。
张昌宗道:“宫中的一些大臣都在议论,说,说皇上有意将帝位传给我们兄弟二人,这话自然也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所以…………”
以退为进,这两兄弟这几年在宫中并未白活,到底还是学会了一些生存之道。
女皇老了,早已失去了分辨真假的能力,可是婉儿却是清醒的,她静默的看着这两个人间玩偶,暗暗的为李氏子孙们谋划着未来。
其实,自从从长安回来以后,婉儿已很少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了,仇恨在不知不觉中消散,婉儿也就显得有些无欲无求了起来,她想,这么多李武子孙的血已足够洗刷上官家的冤情,剩下的时间,她只想好好的陪着女皇,这个让她打心底里钦佩的女人。
“这江山是朕的,朕想传给谁也是朕的事,他们有什么资格来妄加评论。”女皇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皇上。”张氏兄弟依然在演着戏,而婉儿却感到意兴索然了起来,起身告辞,退出了贞观殿。
婉儿站在梅花树下,欣赏着满树的芳华,张昌宗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问道:“你在想什么?”
婉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答道:“没什么。”
“婉儿,还记得当日为了迎回太子,你和我在房中的一番谈话吗?你说你不想我有事,其实我知道,那不过就是一句谎话,但是我却很开心。”
“大人想要说什么?”婉儿避开了张昌宗想要触碰自己的手,那日的一切对于婉儿而言,什么也没留下,因为她从来就看不起他们。
张昌宗却并不介意,只是说道:“刚才在殿中的谈话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