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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差举了举手里的令牌:“夫人息怒!褚仲坦一案是上边交代下来的,我们太爷也是奉命办事,请夫人不要让我们为难!”
郑娴儿不懂这些规矩,只好凑到楼夫人的身边去问。
楼夫人急得站都站不稳了:“既然是‘上边’交代的,咱们的身份就压不住他……难道楼家注定要有此劫?”
郑娴儿见她如此说,心里也慌了。
楼老爷子离京多年,楼夫人身上这个二品诰封虽还在,官场上的人却已经不怎么买账了。如果这个“上边”指的是京城里的大员,楼家这点身份确实压不住人!
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擒吗?
不止郑娴儿,楼家众人显然都不甘心。
胡氏挺直了胸膛便要开骂,楼夫人怕她把事情闹得更糟,慌忙攥紧了她的手。
郑娴儿见状,只得又站了出来:“既是‘上边’交代的,我们自然也不敢不从。只是——平白无故搜府,我们楼家不能答应!你们要搜也可以,先把我家两位公子放回来再说!”
官差气得险些又要拔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下了:“楼三奶奶,我们是在办案,不是敲破鼓卖瓦盆的,容不得您讨价还价!”
“我还偏就要讨价还价了!”郑娴儿退后两步往墙上一靠,摆出一副滚刀肉架势来:“诸位差爷,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呐!我家大公子五公子都是中过举人的,不是无名白丁之身,他们的住处岂是外人可以随便翻的?今日你们若能翻出罪证来万事全休,若是翻不出来——”
“怎么,若是翻不出来,二位公子将来蟾宫折桂之后,还能回来报复我一个小小的衙役不成?”官差挺着胸膛,一脸正气。
至于心里有没有犯嘀咕、有没有打退堂鼓,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郑娴儿笑道:“言重了。‘报复’谈不上,只不过将来大家彼此见面,脸上未必好看罢了。我还是那句话——要搜查可以,把人放回来当面搜!否则楼家宁为玉碎,绝不受此奇耻大辱!”
吓坏了的楼夫人至此终于回过神来,昂然走到了郑娴儿的身旁:“这话说得好!楼家数百年来忠君为国,从未受过抄家问责之耻。今日若是注定难逃此劫,楼府上下愿举家殉难!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怕要劳烦黎县令好好想一套说辞来向上边交代了!”
楼夫人到底是曾经身居高位之人,这周身的气势放出来,官差们还真被她给镇住了。
只是,他们到底还是不甘:“我们也算是办老了差事了,还从没见过你们家这么难缠的!”
郑娴儿不慌不忙,姿态是半点也不肯放低:“你们只管回去照实回禀,相信黎县令心中自有考量。今日你们有公务在身,楼家不便留人,只好等我们家两位公子回来以后再请诸位喝茶!”
此时楼家一众男仆也已聚了过来,呈拱卫之势分立在两侧檐下,无声地等着主人的命令。
为首的官差迟疑片刻,终于又向楼夫人拱了拱手:“楼家百年世族的威风,我们算是见识到了!今日冒昧打搅了太太奶奶们,改天我们太爷亲自来赔罪!”
楼夫人转着佛珠,神色平淡:“好说。珍儿瑞儿,好生送诸位差爷们出去。”
“不敢劳烦!”为首的官差也是个有脾气的,梗着脖子便转身走了。
眼见众官差退出了这所院子,楼辏Я⒖檀犹弥斜剂顺隼矗遄胖f刀憬校骸罢媸歉救酥∷且眩盟撬丫褪橇耍阏饷蠢棺诺米锪怂强稍趺春茫磕强墒枪俨睿 ?br />
郑娴儿猛然转过身来,冷笑地看着他:“二爷这会儿倒是威风起来了,刚才怎么躲在屋里做缩头乌龟呢?这院子里但凡还有一个男人能撑得住,哪里用得着我和太太大嫂出来抛头露面!”
“好了!”楼夫人攥住了郑娴儿的手腕,“你跟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吵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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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回到堂中,胡氏便咬牙道:“我觉得弟妹做得对!咱们楼家还没倒呢,那些蛀虫凭什么就跑来耀武扬威!”
楼夫人把佛珠扔到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今日若是不拦住他们,楼家的颜面何存!将来闵儿阙儿下场的时候人家也是要问的,若说是被抄过家……那前程怕是未必能保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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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夫人听到此处,抓起桌上的茶壶便丢了过去:“你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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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娴儿忙把小枝叫了过来:“即刻叫慎思园的人守住院门,不许二爷二奶奶到处乱跑!如今这事儿已经够乱了,二房明显是要给咱们拖后腿的!”
小枝答应着跑了,郑娴儿便坐了下来,恨恨道:“事情来得这么突然,这是要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了!今日不是我不肯让他们搜,我只怕那些混账东西有备而来,没证据也叫他们搜出证据来了!”
“你是说,他们可能会栽赃?!”楼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胡氏跺脚道:“肯定是要栽赃的!这罪名本来就是硬扣上来的,不栽赃他们到哪儿找证据去?”
郑娴儿呆坐在椅子上,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楼夫人脸色煞白,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咱们家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事?偏偏老爷又病着,关键时候连一个能拿主意的人都没有!这次是拦住了,下一次他们再来,咱们又该怎么办?”
第73章 我们的男人
这个问题,谁都没有办法回答。
当今皇帝登基以来大兴文狱,已经出过好几桩大案子了,其中有两桩甚至是以谋逆论处的。先前楼辏档哪切┗埃⒉蝗俏Q运侍?br />
下次再有官差上门,谁知道楼家这些人的命还在不在呢?
郑娴儿呆呆地坐了半晌,忽然摇了摇头:“不对!那官差口口声声说是‘褚仲坦反诗案’,可见这案子本不是咱家的事!咱们家两位公子至多是受了牵连,还不至于就是死路一条!太太、大嫂,这会儿咱们可不能慌!”
“你说得对,咱们不能慌……”楼夫人双手抓着郑娴儿的手腕,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再不肯放手。
胡氏闻言也是眼前一亮:“没错!他们兄弟两个都是读书做学问的,很少写诗卖弄才情,更不可能写出什么‘反诗’来!现在具体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咱们不能自乱阵脚!”
堂中的丫头婆子们闻言无不附和,气氛似乎比先前轻松了许多。
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谁都知道楼家两位公子都是褚先生的高足,尤其五公子楼阙更是他老人家逢人必夸的得意门生。如今褚先生犯了事,楼家岂能置身事外?
虽然不至于全族受累,那两位公子却是注定逃不掉的!
郑娴儿在心里拼命整理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了解,好半天才沉吟道:“我记得万寿节前,他们说是在编一部诗集,正是褚先生主纂的……这次的事会不会就是那部诗集闹出来的?”
胡氏跺脚道:“不管是不是,只要跟褚先生有关系,咱们家恐怕就逃不掉!弟妹,我是个笨的,眼下的事还得靠你想办法……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受苦,咱们总得见着人才能放心啊!”
郑娴儿低头,避开了那道热切的目光。
书院里的事、文人的事,她又能知道多少呢?她自己才是最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一个蠢丫头好吗!
最可悲的是,旁人担心了、害怕了,至少还可以掉几滴眼泪,她却连掉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郑娴儿的身份特殊,只要楼家犯的不是真正的谋逆大罪,就不会牵连到她。所以,旁人都可以哭、都可以方寸大乱,她却必须站出来以最理智、最冷静的姿态,成为这一大家子的主心骨。
可是,她也会担心、也会害怕、也会为一个彻夜没能回家的男人心疼啊……
婆媳三人正一筹莫展,外面忽然报说阿林回来了。
楼夫人忙叫:“快,快让他进来!”
阿林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堂来,一边用袖子擦着眉梢的冰碴子,一边急道:“太太、大奶奶,咱们这回怕是真摊上事了!书院那边大门已经封了,官差正忙着从侧门往外搬东西,据说都是些大逆不道的书稿,史料和诗文都有!褚先生林先生他们已经下了狱,咱们家大爷五爷还在书院里关着不让走动,也不让外人见他们——小的在那儿等了一早晨,连两位爷的影子都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