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莫婉不禁也有些感慨,当日她和宁国侯的婚事还是崔世君极力促成,这几年她和侯爷举案齐眉,唯一的嫡子是她所出,侯爷洁身自爱,连个通房丫头都不留,京里谁不羡慕她府中清静?只一样儿,她那位只见过几面的公公,性情孤僻古怪,常年在外,儿子和孙子皆不放在心上,前几年更是带着眼前这位崔姑姑云游四方,他二人名不正言不顺的,整个京城谁不暗地里笑话?
莫婉暗自叹了一口气,二人默默无语,片刻,有丫鬟上来茶水点心,崔世君喝了一口茶,问起莫婉的兄弟东郡侯。
崔世君主动起了话题,屋里的气氛稍显轻松,莫婉笑道:“出了国孝,我就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年前完婚,过完年便带着他媳妇回越州当差了。”
东郡侯年轻时做的糊涂事,崔世君算是半个知情人,听说他已经成亲,便道:“这样才好呢,所谓成家立业,他有了家室,奶奶在京里也能安心。”
“谁说不是呢,这门亲事还是请你兄弟崔小哥儿说合的,女方是陈翰林的长女,出身虽不显,胜在温婉敦厚,是个立得住的!”莫婉说道。
这二人正在闲谈,就见丫鬟隔着帘子说道:“奶奶,侯爷和善哥儿回府,正往东院来了。”
崔世君听说宁国侯霍嘉要来,便要避让,莫婉却摆手说道:“不妨事,侯爷是送善哥儿过来的。”
崔世君见此,只得留下,不一会儿,只听外间传来一个男声,莫婉扶着丫头迎了出去,崔世君却仍旧留在里间。
她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外间莫婉和霍嘉的说话声,隐约间似乎听他们提起老侯爷,只不过隔着屋子,听得不大真切,正在她出神之时,帘子被打起,崔世君猛然一抬头,就见宁国侯霍嘉迈着步子进屋,后头跟着莫婉和一个三两岁左右的小哥儿。
小哥儿生得玉雪可爱,见家里来了眼生的客人,好奇的看着她。崔世君连忙放下茶盅,向宁国侯霍嘉行了一礼,霍嘉薄唇紧抿,定定看了她两眼,半晌,沉声说道:“不必多礼。”
霍嘉看她的眼神带着一股审视,崔世君不解其意,只能立在一旁,直到莫婉开口说道:“姑姑也坐罢,侯爷听说姑姑到府里来了,便说要进屋找你问两句话。”
崔世君暗自心道,他有甚么话,不叫莫婉转述,竟屈尊纡贵亲自来问。
心中这般腹诽,崔世君启唇说道:“侯爷有话尽管问便是。”
霍嘉坐在主位,说道:“我今日上山去探望老侯爷,听闻伺候他的小厮说老侯爷已病了几日,又不肯用药,不知姑姑可知是甚么缘故。”
崔世君一楞,她道:“前些日子在清华山下的庄院见到老侯爷时,他身子看着尚好,这是几时病的,为何不肯用药?”
霍嘉瞥了她一眼,见她似乎也不知情,难免有些气闷不平,就连脸色也阴沉了几分。
他父亲老宁国侯几年不在京里,因着差事在身,他轻易离不得京城,只能派遣家仆时时打探他的行踪。今日趁着休沐,他带着哥儿去给父亲请安,谁知听说他病了,即不服药,又不叫人通报府里。
霍云病中,为免过了病气给善哥儿,他连这孙子也不见,只见了儿子一面,问了两句话,便打发他下山。
临走时,霍嘉特意寻来小厮火华,逼问老侯爷不肯用药的缘故,火华嘴里支支吾吾,没有一句实话,被他好一顿敲打,火华不得不实话实说,原来,老侯爷是跟山下庄园里的崔姑姑置气,这才连自己的身子都不爱惜,至于为何置气,火华亦是摸不着头脑。
霍嘉冷眼望着崔世君,自他记事以来,他父亲待人一向冷淡,哪怕是他亲生母亲,也始终是相敬如宾,他实在看不出这妇人哪里好,使得他父亲如此上心。
霍嘉和崔世君二人各怀心事,都不言不语,一旁的莫婉插嘴说道:“侯爷,老侯爷身子不好,岂可不请医问药,若是拖得久了,恐怕越发有碍。”
这也正是霍嘉烦心之事,他抬眼望着莫婉,莫婉看了一眼崔世君,接着说道:“不如就请崔姑姑上山去劝劝老侯爷,我看她的话,老侯爷说不得倒肯听几分。”
霍嘉正有此意,只是他这个做儿子的,竟还没一个外人的话管用,脸面上总归有些过不去。此时莫婉替他开了口,他便看着崔世君,说道:“老侯爷脾气执拗,我看不是三言两句劝得住。”
这夫妇俩一唱一合,崔世君岂会看不出来,她笑道:“老侯爷待我有恩,于情于理我也该去看看他。”
听她此言,宁国侯霍嘉客套两句,只道:“如此就劳烦姑姑了。”
“侯爷客气了。”崔世君说道。
那霍嘉便不再内宅多留,带了善哥儿出去。
他走后,崔世君也要出府,莫婉心知她要去清华观,并未挽留,亲自送她到门口。
她原要再送,崔世君劝她留步,说道:“奶奶请回吧,我此次上门,一则是来看你,二则住在你家园子里,还不曾向你道一声谢,等闲了,我再来看奶奶。”
莫婉一笑,握着她的手说道:“姑姑要谢,只谢老侯爷就是,那园子是老侯爷的私产,我和侯爷只遵他的吩咐办事。”
说罢,她停顿片刻,又道:“我刚才说老侯爷肯听姑姑你的话,倒不是夸大,姑姑若是能劝老侯爷好生保重身子,也算是解了我们侯爷一桩心事。”
她的话里有未尽之言,崔世君并未多说,莫婉便命左忠家的送她到二门。
且说马车出了宁国府,崔世君叫出城,阿杏问道:“不是说要去衙门里寻大爷么?”
“不去了,过几日再来看他。”她惦记着霍云,也不知他又哪里闹起别扭,病了还要折腾,趁着天时尚早,到清华观里先去看一看他是正经。
第100章
马车出城,一路驶向清华山,路上经过她们住的别院,庄院隐在一片青山苍翠之间,显得幽静安宁,不过崔世君无心观景,她回想着莫婉说的那些话,只觉得莫名有些惆怅。
只等马车停在山腰,崔世君步行上山,春日雨多,山上泥泞难走,比往日多花了半个时辰方才到清华观,清华观里的志文道士和她是老相识,数年不见,二人一番问侯,志文引着她到正殿沾香祈福,听说她此行是来看宁国老侯爷,志文不再与她多话,只叫她自去寻人。
此时已到午后,她们几人早就饿得饥肠辘辘,阿杏说道:“姑娘中午没用饭,我去问问观里还有没有吃食。”
崔世君急着去见霍云,再者观里的规矩,过了饭点就不再提供饭菜,她道:“不急,我们先去看看老侯爷。”
宁国侯霍云仍旧住在老地方,崔世君来了多次,自是熟门熟路,她刚到后山,就见火华垂头丧气提着一个食盒往外走。
崔世君出声喊住火华,火华看到是她们来了,眼前发亮,三两步跑过来,惊喜的问道:“姑姑,你怎么这会儿上山了?”
崔世君揭开食盒,只见里面的饭食一口未动,她道:“听闻老侯爷病了,又不肯用药,可是你惹他生气?”
火华小心的觑了崔世君一眼,他如何敢明说,惹老侯爷动怒的人正是你老人家。
崔世君岂知自己正是这事主,只当是火华伺候不周,火华噘嘴说道:“我哪里敢惹老侯爷生气。”
想了一下,他压低声音说道:“老侯爷的心思难猜着呢,这一连几天,药也不吃,饭也不吃,刚才我送饭进去,还讨了一顿骂,我劝姑姑不如稍后再进去,省得撞上枪口了。”
崔世君和霍云相处了这些年,早就摸清他的脾气,这人动起气,只管顺着他就好,她抬脚跨进院子,看到霍云躺在廊下的摇椅上闭目养神。
这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