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今天起,他必将背负人世间最沉重的负担,砥砺于腥风血雨里,再难回首。
随着铁头,缓缓朝着一侧靠过去,此时那城墙上为首的大将已然认出了这几人,那冷漠的语气透出滔天的杀意:
“罪首白长生逃避流放,到了这天津卫,还勾结乱当谋逆,今天务必要将之拿下,同伙一个不留,取其人头者,赏银万两封爵賜位!”
所有的官兵都狂热起来,这开出的代价,足够让他们轻视生命和尊严,何况面前的几人不过是逃犯!
“杀啊!”
将令一挥,所有人都红了眼睛冲杀上来。
舟不载紧闭双眼,手上萦绕着气韵山河,掐诀念咒只看周围就连空气都崩塌了。
而他身边站着的大和尚,慢慢把手中的朴刀举起,将裹布扯下,让那锋芒绽放于天地苍穹。
古旧的刀刃上有着斑驳的缺损,可滔天的杀气,随着裹布坠地,澎湃如潮。
“好一丈朴刀!”
舟不载由衷地赞叹,鬼和尚点点头,无比怀念地摩擦着古旧的刀身,像是对情人的追念:
“恩公曾经说过,不可轻易将此刀示人,所以我将它包裹起来,为的就是遮盖我那血海深仇所淬炼出的戾气,但今天,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舟不载没有说话,他看出了大和尚的果决,此一刻的他,人间无敌。
话音落,杀神现,大和尚横刀于前,擎天撼地,脸上的悲戚一扫而空,转变成了不可一世的睥睨!
“佛光不问什么事,一丈大刀有奈何,施主,今天就让你瞧一瞧,老衲这手段到底如何,比之你父又当如何!哈哈哈!”
白长生泣不成声,看那盖世的英豪,举起了杀刀,在这无路的人间杀身成佛!
“哈哈哈,杀吧杀吧,这天地不过一瓦砾,老衲今天就要杀个痛快!”
鬼和尚毫无畏惧,面对那人海铁骑也没有丝毫退缩,手持朴刀,终于是暴露了他的血性与残暴。
“有我在一刻,这城门尔等贼人休想迈出半步!”
“算我一份,我舟不载习前人道法圆满,今遭超度尔等,以杀证道,大和尚,看看我这手段如何!”
···
颤抖吧颤抖吧,这天也变了颜色。
在地上留下我的血,我的信仰只是杀戮。
来吧来吧,大雪与狂风。
满城的悲歌,花开花落。
哭吧笑吧。
我是人间转瞬的一眼。
不相信眼泪。
···
第406章:一票大的
身后的哭声,还带着喘息,鲜血漫过了城池,在无言的大地上烫出了乌黑的裂痕。
尖叫的妇人,啼哭的幼童,临死前颤抖的老人还在茫然,可没人记得发生了什么。
这一天的天津卫,死了很多人,白银亮甲被风沙掩埋,悲壮的马嘶好像是传唱千古的诗章。
很久都没人回想起来,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有人说看到一个年轻人,被护送着出了城,再没有踪迹。
那个人是谁,没人敢提,他成了禁忌。
其实他叫白长生,只不过是一个喜欢叼着稻草晒太阳的年轻人。
可他再也见不到光明与落日,他的生命不过是一段永恒的黑暗,沉寂在轮回里,没有因果。
白长生这样想着自己,站在了山头上,他逃了出来,被铁头保护着逃出了天津卫。
城外不远的地方,有个山头,他们暂时躲避在这里,这是白长生的执拗,他想等,等那些人都回来。
靠在焦土上,白长生愣愣地看着满地荒芜,那天津卫的城池不时传来尖叫,还有硝烟在弥漫。
从这里看过去,很难想象城中到底是怎么样的可怕和凄凉,白长生不愿回首,也不愿作罢。
“少主,咱们先走吧。”
铁头迟疑了一下,他早已经擦干了泪水,看城外越来越多的人马聚集,还有部分的铁骑已经朝着山头的方向袭来,很是不安。
“再等等。”
白长生的语气很是冷漠,他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年轻人,他现在是铁头的少主。
而少主此时有令:再等等。
果然,过了一会的功夫,一个老人从二人的身后飘然而至,正捂着胸口,步伐见伤。
白长生赶紧站起来,走过去激动地抱住老人:
“师父,你还活着!”
百里长屠捂着胸口,脸色早已煞白,本就诡异的面庞眼下更显妖异。
他活下来了,活着来到了这里与白长生汇合。
“嗯,活下来了,那莫笑当真厉害,要不是丽妃的人打乱了一切让他不得不撤走,我俩看来还真得死一个。”
幸哉幸哉,活着回来就好,白长生赶紧审视起师父的伤势如何,那百里长屠摇摇头,好像还能坚持:
“无妨,能活着回来见你就没大事,我这老身子骨还能打上个三五年,不用怕。”
说完,百里长屠就盘腿坐了下来,自行疗伤。
白长生没有打扰,静静地站在旁边守护,可身后的铁头却在拉扯着他的衣服。
“少主,是子终大将!”
白长生喜形于色,赶紧回头望去,那山下果然有个威武的汉子,正缓缓朝着这里走来。
一步一踉跄,子终看起来失魂落魄,满身的伤痕,鲜血顺着头发不停滴落,后背上还插着几根钢箭!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女人。
子终抱着柳如刀回来了,可他怀里的人再也不会跳起来叫嚣什么了。
白长生不知道说什么好,揪心地看着子终缓缓走来,几个人都没说话。
“好生葬了吧。”
子终开口了,看到旁边有个新坟,应该就是那皮琵夏人头的所在,这就把柳如刀的身子放在树旁。
她的脸色很平静,好像是睡着了。
“那妖月···”
白长生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子终听到这名字肩膀很明显颤了一下,说话也有了阴冷的意味:
“我必要杀了她,日后再见,当论不共戴天之仇!”
看来妖月没有死,也是趁乱逃了出去,子终用仇恨激发了全部的潜能才脱离了困境。
自此以后,妖月与他之间,永远都隔着血海深仇。
即便满身是伤,子终也没有停下来休息,跪在地上,开始用双手挖着泥土,他要把柳如刀葬在这里。
白长生和铁头赶紧过来帮忙,所有人都在落泪,可没人会记得他们做了什么,寒风无言,人无语。
又过了一会,一个人从山下急冲而来,身形连晃,应该是受了重伤。
但还能跑,这就知道此人没有性命之忧。
白长生等到了最后一个人,不但等到了他,还看到了那人身后汹涌而至的敌军。
城中大乱,舟不载极限逃生,用盖世的手段勉强逃了出来,那群官兵一瞧,这伙人死的死伤的伤,只想一举拿下,赶尽杀绝。
这才沿着舟不载逃跑的路线追赶而至,舟不载刻意掩饰了行迹,但只能换来一时的喘息,他们还是要走。
这一走,怕是天涯海角也不会有容身之所了。
舟不载坐在地上,喘息着,鬼和尚没有跟他一起回来,他已经战死在了城门,为舟不载的逃生争取到了片刻。
临死前,大和尚手持一丈朴刀,站立天津卫城门处,怒杀十二大将,至死前都未曾退缩。
直立而亡,直至战死,鬼和尚死前还保持着那盖世无敌的风姿,阵前官兵无一人敢上前追讨。
这就是无敌!
舟不载把自己的情况说完,几个人为鬼和尚默哀,也知道眼下情况的危急了。
山下不断传来阵阵叫骂的声音,再过一会的功夫他们就要上来了。
百里长屠也站了起来,几个人把白长生护在了中间,只听他一句指示。
白长生看了一眼大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戚和恨意,再看这滚滚乌云的苍穹,连绵那山下的咒骂声,心中响起了一句话:
“人间无路···”
回身跪下,白长生拱手抱拳,冲着百里长屠道:
“师父,你与我父本是殊途同归,手段也是高明,当初我父留你做离恨天的外援,也是看出了您的能力,现如今四部军将领也都知道此事,这离恨天的掌座,还请您来主持。”
百里长屠听白长生如此说来,却听是嬉笑怒骂:
“你这小子倒会推卸责任,这活儿我可不干,还是你来吧,我也折腾不了几年了,到时候我一撒手,难道又要解散?快快请起,我们还等你的指示呢。”
半是玩笑半是真话,百里长屠把白长生给扶起来了,其实这头领的归属根本无需多言,白长生此番话讲出来也是为了日后不落人口舌。
他肩上的责任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眼下被百里长屠扶起来,白长生也打定了主意。
点点头,再看一眼身边的好汉,白长生终于是下了抉择:
“好,我倒要看看这人间到底有没有出路!”
说着,白长生攥起了拳头,子终也是眼前一亮,被鼓舞了士气,此时大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