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煜这下子是明白了,他这是在怂恿他办了赵家,这方颜良好狠的手段。“这,怕是不太好吧。”邱煜迟疑。
方颜良心中冷笑,嘴上却是柔声道,“大人,这百两黄金,比之赵子意许给大人的,确实上不了台面。”
邱煜心中一突,“公子说什么?”
方颜良见他脸色不善,伸出手来,轻轻一拍,邱煜眼前一花,面前忽然多出个人来,那是一个面貌普通的男人,似乎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那男人垂下头对方颜良行了一礼,对边上的邱煜却是看也没看一眼。
方颜良淡然看着邱煜,口中对那人道,“吉三,邱大人今日似乎记性不太好,你来把邱大人和赵老板之间的往来为大人提点一下。”
吉三声音也平和,张嘴背道,“贞观二年三月初九,赵子意约府尹大人在来客楼雅间吃饭,奉上白银百两。七月初六,赵子意上门,奉上血珊瑚一座。九月初七,赵子意约府尹大人郊外一游,奉上珍珠百颗……”竟然把赵子意和邱煜之间的往来一五一十全数道来,就像是在场目睹一般。
邱煜面如死灰,这些事情若是传到监察使的耳朵里,他就要人头落地。没想到自己平日里一言一行这方颜良竟都让人监视着了,往日他只以为这人只是个手段利落的富家商人,却不知他也是个精通谋略的主,事到如此,邱煜仍然嘴硬,“大公子,我与赵家确有往来,和方家也少不了牵扯,若公子用这手段逼迫我,我免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方颜良摇头轻笑,挥退吉三,“大人怎么还不明白,大人便是想鱼死网破,也没这机会啦。”
他施施然站起身来,走到堂下。方颜良本就是个雅致的人,这厅中布置的也是极为雅致,在他左手边,摆了一盆寿山石,造型别致可爱,方颜良命人端了这盆寿山石来,摆到二人中间。
邱煜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颜良挑起拳头大的一个石块来,嘴里温言道,“大人,我最近听说海州府不太平静,最近可是有流寇作案?”
听他这一说,邱煜一愣,不错,海州府这几日来,不明不白的冤死之案确实不少,就连四大家的陈家也损兵折将良多,只是他苦无证据,任他命人多处巡查也破不了案。
“大人,这流寇甚是大胆,敢在大人的地盘上兴风作浪。我方府一届商家,倒也怕惹祸上身。”方颜良手里捧着那石头细细摩挲。
邱煜脸色阴郁的盯着他那张温润尔雅的脸,口中接道,“大公子放心,本官再不才,也不会叫方府遭了他人强手。”
方颜良低头轻笑,“不过,在下更担心,若是有哪个大胆的流寇溜进了大人的院子……”他口中这样说道,却是手上微微使力,邱煜就瞪大了眼睛,看到那块坚硬无比的寿山石在他手中化为粉末。
邱煜倒抽了一口气,没想到这方颜良看起来文弱,却是个深藏不漏的武林高手,这等功夫放到武林上,也可能问鼎江湖了,再仔细一想他的话,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威胁他。若是不办了赵家,方颜良就要动手要他的命!
想到这里,他脸色又是一变,心中虽然恼怒,嘴上却终于服了软,“大公子担心的是,这流寇如此嚣张,本官确实担心。公子放心,赵家在海州府作恶多端,本官身为父母官当要为民着想,这就回去办了这事了。”
方颜良拍干净手中粉末,温润一笑,“那我就先恭喜大人了,赵家这些年的财富来的不明不白,当要充归国库才是。”
邱煜尴尬一笑,这时候他忽然觉得方颜良送上的金子居然烫手的很,只是话已到此,任他后悔往日小看了方颜良,也只能强自摆了摆架子告辞了。
方颜良见他离去,也未起身相送,仍坐在那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
二弟啊二弟,他还真不知道方颜玉怎么会有功夫去个小倌馆找个老鸨的晦气,还真不像他平日里为人。说什么为人打抱不平,方颜玉平日里可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主,难不成他这二弟心里有了在意的人?而且看来,这人说不准还真是个男人,难道是天香楼里的小倌?只是他二弟并不像那种浅薄之人,就算喜欢男人,也未必看得上那些人。
方颜良又转眸一想,管他二弟喜欢的什么人,他二弟心里几十个窍,自己定有打算,只是,二弟,他们这次算是心有灵犀了吗?他正打算办了这海州府尹,方颜玉就把邱煜连同赵子意弄到他刀口下来,这次他可以来个一石二鸟,二弟啊二弟,大哥还真要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你。
当天下午,海州府就发生一件大事,所有人都懵了,当事人邱煜没想到,赵子意更没想到。
那时,邱煜传了手信让赵子意去府中见他,两人进房密谈之时,忽然屋内邱煜大声惨叫,“赵子意,你!你敢……”屋外候着的侍卫仆人听了这动静大喊,“大人,大人,怎么了?”
只听到屋内乒乓之声不绝于耳,似是两人在打斗,隐约有声音传来,“赵子意,你敢谋杀朝廷命官,救命啊!”一众侍卫立刻破门而入,只见屋内凌乱万分,邱煜浑身血迹,胸口插了一把刀,已然毙命,死的时候手中也捏了一柄剑,剑上血迹斑斑,却是赵子意身上流出来的,赵子意喉管被割断,颈部血流不止,尽管侍卫立刻叫来了郎中,也是回天无术,赵子意眼睛突着想说话,却手捂着喉管呼呼透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垂头死了。看样子是邱煜和赵子意言语不和,两人自相残杀,双双毙命了。
众人慌了神,朝廷命官被赵子意谋杀,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全,赵家是毁定了,只是,这后续处理事宜该如何?正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司法参军事宁问山道,“府尹大人已经毙命,此事当立刻上报监察使大人知晓,待大人上报朝廷。”其他两位参军事皆同意。三人接监察使谕令合力处理后续事宜,赵家被抄家,家产被没收充公,赵家名下商户树倒猕猴散,很快被其他商家兼并,天香楼也关门大吉。
而此时,风光一时的凌华被扔到了大街上,伤还未愈便遭遗弃。这日,风雨大作,凌华拖着腿,一身褴褛来到一处屋檐下避雨,忽然,那阴暗之处一个人抬起头来,凌华定睛一看,只吓得魂飞魄散,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晚差点将自己凌虐致死的东子。
东子看眼前这满脸污脏之人,一开始没当回事,后来见这人看他的眼神似是畏惧至极,于是上前仔细打量,终于认出眼前这个要饭花子一般的人便是凌华,当下张嘴一笑,咧开一嘴黄臭的牙来,“心肝,心肝,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的吗?你放心,我以后定然好好待你,包你满意。”说完也不嫌凌华身上脏臭,恶狠狠的扑了上去。
凌华面如死灰,这次,他是在劫难逃了。
方颜良早早得了消息,这日他在海州城中的快意楼定了一间雅室约人见面,不多会,他等的人便来了。那人一身普通百姓打扮,头也是微微的低着,让人看不清真面目,抬起头来,原来是司法军参事宁问山。宁问山官居正九品,品级虽小,也是个官,见到方颜良,却是端正身体拜了下去,“见过公子。”
☆、寻玉
快意楼里,宁问山对方颜良恭敬一礼,还未拜下去,便被方颜良托起了身体。
“问山乃是下任府尹,怎可再如此,莫要折煞我了。”方颜良笑道。
宁问山使劲全力也未能拜下去,只好叹了口气,站直了身体,无奈的道,“莫说问山还不是府尹,即便以后真的成了府尹,公子于我来说,也永远是主子。”
方颜良按着他坐下,“问山,若我当年是为了让你为我在官府谋方便才送你读书,今日便不会在这里了。而且,我说了你是下任府尹,你便可以放宽了心,谕旨不日便到,问山静候佳音便可。”
宁问山目中露出感激之色,“问山能有今日,都承了公子的恩情,不管我以后去了哪里,只要公子一句话,在下宁死不辞。”
方颜良笑着摆摆手坐下,“问山,今日请你来,可是为了多谢你。若不是你及时通知我邱煜和赵子意密谋害我方家,说不准今日我便要落了下乘,其实是方家托了你的福啊。”
宁问山摇头,“公子莫要抬举我了,公子其实早料定那邱煜久炼成精,必不会简单就被吓到,公子肯定还有后招,其实我那是多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