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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人都可以左右他的生死,左右他的存在价值,唯独他自己不行。这么懦弱无能的一个‘人类’,现在却要以‘他威胁了更多人的未来’为由夺走他的生命,这种可笑的事简直让人合不拢嘴。
听到审判长的裁决时威廉不着边际的皱了皱眉。
除了把人绑回来的罗纳德,威廉是在场唯一一个见过阿洛伊斯的人。他不认为这个孩子如审判长判断一般拥有威胁众生的能力,一面之缘已经足够让威廉认识到,他只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人类,除了没有被记录在账簿里。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裁决。
但上司的命令是绝对的,威廉不是一个喜欢打破规定的人,在这里审判长的裁决永远一锤定音,他并不赞同,却也不会反对。
于是他再度握起死神镰刀,毫不犹豫的挥了下去。
纯白色的走马灯剧场突然将阿洛伊斯整个人包裹了起来,威廉的镰刀像是割在了石头上,被硬生生的弹了回来。
“随便把别人的走马灯剧场调出来看,真是没有礼貌。”
一个声音凭空从那个包围中传了出来,那却不是阿洛伊斯自己的声音。伴着那个声音一并出现的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走马灯剧场就那么无声无息的回到了那个人影的身体里,视觉终于恢复了,阿洛伊斯再一次见到了那双殷红的嘴唇。
——我不会死去,却也不能算是活着。不攀附在一个灵魂上,我就什么也不是,什么力量也没有。
只要阿洛伊斯愿意,无论何时他都能轻而易举的把那个声音重新想起,他一刻也没有忘记过这个影子,这个影子是他重生后藏得最深的一个秘密,现在似乎还变成了一个惊喜。
——对,简直就像是,寄生虫那样,啊,就像你一样。
“怎么能随便杀掉别人的依附的身体呢?这种行为简直就是非法入侵。”那双嘴唇一张一合,似乎还愉快的轻笑着,“好了,死神们,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让我来替他回答好了?”
☆、幻影
一个淡紫色的人影从林木的缝隙间一闪而过。
月色皎洁,月光映着她额头上薄薄的一层汗水,汉娜匆匆离开了托兰西宅,只因为她所剩的时间并不多了。
——死神从她手中夺走了阿洛伊斯?托兰西。
想到这里汉娜简直担心到坐立难安,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老爷会被死神盯上。即使她比任何人更关心他,阿洛伊斯仍有着数不清的小心思瞒着她。一想到这些事克洛德可能一清二楚,她就恨不得折返回去先把那只蜘蛛杀掉。可时间不允许她这么做,她的老爷也同样不会允许。于是她咬着牙来到了繁多姆海恩家,那只乌鸦似乎和死神有着不错的交情。
被留在地下室里的蜘蛛正躁动不安。
过人的理智告诉他挣扎也是毫无意义的,乱来并不会把阿洛伊斯带到他面前,却只会给自己添上更重的伤口。
可等待竟然是这种滋味。
克洛德觉得皮肤像是被昆虫啃舐一般,细细琐琐的焦躁和灼热感让他时不时向前倾身,再因为撕痛而瞬间清醒。
那个白痴女仆。
克洛德咬牙切齿的想着,仅凭汉娜一个人是无法带回他的老爷的。
只不过是一只剑鞘,把魔剑Lvateinn留在这里,她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只恶魔,就算闯进死神的领域又能做得了什么?
她一定是被担忧和嫉妒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做出这种有勇无谋的决定。克洛德最讨厌这些感情丰富智商为零的笨蛋,空有一腔热血却没有予以行动的筹谋。
可他现在竟然被那种笨蛋困在这里。
“真是该死!”
***
黑压压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把阿洛伊斯围在中央。
他站在审判庭最低处的石台上,周边的空气安静到令人匪夷所思。死神们手中的银灰色镰刀反着刺眼的阳光,让阿洛伊斯一阵晕眩。面前站着「幻影」飘飘晃晃的模糊身姿,没想到它竟然一直躲在自己身上。
「幻影」。
这是眼前这个‘生物’的名字,或者那只是一个代号?
阿洛伊斯不确定那团雾气般的凝结体到底需不需要一个名字。
唯一可以清晰辨认的五官只有嘴唇,红艳到几乎滴血的嘴唇。每当他开口说话时那张红唇都会夺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因为它太过显眼,邪恶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刚才说到哪了?”幻影漂浮不定的身体围绕着阿洛伊斯不停的打转,看似保护,事实上它只是觉得无聊罢了,“你们好像在讨论他是不是人类?哈、那些镰刀是做什么用的?难不成你们还打算切开看看?”
没有人因为它轻佻的语气而放松警惕,每个死神都紧绷身体,蓄势待发。
八字胡的审判长暗自与几名死神交换了眼神,接着他一板一眼的说,“看来你掌握着整个事件的核心?那就更好办了,希望你把知道的全部坦白,别给大家找没用的麻烦。”
幻影轻快的在石台上飘了几圈,他没有被八字胡生硬的审问破坏了心情,而是围着阿洛伊斯兴致勃勃的左看右看。那张雾气蒙蒙的脸上明明没有眼睛,阿洛伊斯却还是察觉到了它审视的视线,于是不自觉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其实不知道这个怪物到底是敌是友。
“不愧是我最完美的杰作!”幻影飘到半空中陶醉似的感叹,“看!这白嫩丝滑的肌肤,我知道你每一条血管的脉络!”
克制住想要拔腿就跑的念头,阿洛伊斯任由幻影用它浓雾萦绕的触手在自己身上上下游走。
“我费尽心思的把你带回来,没想到你还是围着他打转。”
说着幻影夸张的旋转起来,把阿洛伊斯包裹在自己团团迷雾的身体里,用那张血红的嘴唇贴近阿洛伊斯的脸颊,发出一声赞叹的呻*吟。
“嗯……就是这种味道,这种和我相同的味道,寄生虫的味道。为什么要执迷于改变自己?为了他吗?你知道那不会有用的,我亲眼看到他杀了你。”
阿洛伊斯几乎是立刻变了脸色。
“是我把你带回来的。别问我是怎么做到的,这简直太简单了,我们来打个比方吧?这就像死神回收一个灵魂那么简单。”
审判庭里的空气被幻影的舞动带出一个接一个的漩涡,耳边呼呼响起的风声和幻影不着边际的疯言疯语几乎就要把死神们吓坏。他们想要扑上前去,用他们手里各式各样的死神镰刀把这个怪物砍个四分五裂,但没有审判长的准许谁也不能轻举妄动,死神的编制非常严格。
“我希望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审判长说,“死神的账簿上为什么没有他的名字?”
幻影不高兴的上下轻跃。它嗖的一声飞到了八字胡面前,懒洋洋的贴在了他的桌面上,“真是个石头脑袋!当然是因为我寄生在他身上啊,我就是这么把他送回来的,那具身体就像是我家后院,我住在那里。”
这个比喻让阿洛伊斯反感的干呕。
他的身体里住着一个这样的怪物,肆意窥视他的生活。今天踩在他的肺叶上,明天划过他的血管,后天在他的脑袋里穿梭,然后肆意游走在任何它想到达的隐秘地带。
“喂!谁准你随便吐了?!”幻影的声音徒然拔高,刺得八字胡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你是不是背着我作了什么不入流的想象?管好你自己的脑袋,那可是我最喜欢的特等席。”
阿洛伊斯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最好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总之不准你们随便杀了他,不然我就把他从这带走,我说到做到。”幻影一下下用疑似手臂的雾团轻点着八字胡的左胸,那姿势说不出的让人惶恐,“其实只要我离开他的身体,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但是我可不会白白放弃那么好的住所,毕竟我只是一个无力的寄生体罢了。”
哪有这么会威胁人的‘无力’寄生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