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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星球降落(十一)(2 / 2)

周莲子不嫌弃她的口水,却也不想接她的话茬。

周夫人一脑门沉浸在喜悦的余韵中,自说自话,自娱自乐。一边怜惜nV婿爹娘Si得早,孤弱无凭,孖孑,可哀可叹;一边拍手nV儿公婆去得巧,头顶无牢,脚下无铐,可喜可贺。

只有一个妹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莲子剥糖纸的动作缓了下来,抿了抿唇。

周夫人两片嘴皮子掀得飞快,配合手上扒松子的速度,整个人忙得像只储粮过冬的松鼠。

新姑子没见过呢,听说和姑爷是一胎兄妹,长得像不像哇,姑爷皮相好,他妹妹八成也难看不到哪儿去;新姑子没说亲么,他俩一般年纪,b你还大六岁,说不定是等哥哥成了家,有了nV主人才好出面去给妹妹C持;我娘家有个外甥,哎呀听说还是留洋归国的新青年,介绍给你新姑子,一家人,知根知底,不算埋汰......

周莲子听得心烦,扔了手里的糖,g脆对着窗外发起呆。

她若是有先见之明,就是剃了头发上山当姑子......大概也还是会老老实实蓄发下山嫁过去,毕竟屈白昉这也好,那也好,在别人看来他不娶权势滔天的总长妹妹是为人正直,不走偏门,他娶了家无几财、身无寸功的老举子闺nV是情深义重,不计得失。

周莲子能帮他骗天骗地骗爹娘牌位,唯独骗不了她自己。

掉进蜜糖罐儿里T1aN两口就想走?做美梦呢。她两只伶仃细腿刚一迈过门,出嫁前旁人嘴里追捧奉承迷得她晕陶陶不知南北东西的甜言蜜语瞬间变成了冷y的水泥,她深陷其中,这辈子注定只能塑在门口当个柱子供人参观,进不来,出不去。

周太太见她心不在焉,以为年纪小,还不能T会这种用拉纤保媒作关系来立威的手段带来的成就感,于是很自然换了话题,说过了姑爷姑子,便又说回到她身上。

“那事,咋样呀?”

周莲子起初没反应过来,等看清周夫人嘴角促狭的笑,脸上的敷粉因挤眉弄眼簌簌地往下掉,她吓了一大跳,惊得窗外树上的鸟儿都忙不迭逃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

“噌”地站起身,拍拍手心的果渣,头也不回往外走,“我要家去了!”

周夫人被她叫得头皮发麻,刚想骂人,视线落在满桌瓜果残核上,又忍俊不禁,慢悠悠掸了掸衣裙,得意又畅快,

“小不丁点儿,还嫁人呢。”

周莲子闷头冲进门,脚底踩了风火轮,一溜烟儿就上了楼。

客厅里看报的屈白昉头也不抬,当她是一阵风刮过,离得远了,头发丝儿都不带动一动。反倒是闻声而来的屈白早,捧着半拉儿h澄澄的橘子去敲她的门。

“周莲子,周莲子。”

连名带姓地叫,可真不客气。敲到第五下,周莲子过来开了门,小模样不情不愿,正眼都不瞧她,

“g嘛呀?”

屈白早瞅她那臊眉耷眼无声抗议的劲劲儿就想笑,抠了两瓣橘子递给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满车满载回娘家,嘴上挂着油瓶就回来了,我问你,油壶呢?叫你半路喝没了?”说着手指头就要往她嘴里窜,“让我看看!”

猝不及防,齿缝里游进一条冰冷细滑的小蛇,吐着信子g住了她的舌尖,周莲子惊吓之余,下意识咬紧牙关——

“疼.......疼疼!松手!不对,松嘴!”

屈白早叫得撕心裂肺,推她的脸,用力也不敢太用力,一格一格往外拔,“我的手!”她抱着水光淋漓的食指往周莲子的衣服上蹭,“都是你的口水!恶心Si了。”

周莲子撇嘴,不敢大声反驳,只能小声嘟囔,“你自找的。”

好嘛,这算是拔了老虎须,屈白早一蹦三尺高,人跳得高,嗓门吊得更高,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走廊上吵得有来有回。周莲子分心朝下面瞄了眼,屈白昉跟个镇宅兽似的,PGU往沙发上一放,姿势就入定了,不过他要是真看过来,她还不习惯呢!

好不凑巧,这点偷偷m0m0的小动作被不依不饶的屈白早逮个正着,她眼珠子骨碌一转,满肚子坏水往外冒,揪着周莲子跑下楼,非让哥哥断公道。

周莲子b她矮大半个头,被拖在身后踉踉跄跄,好不狼狈。她努力往屈白早身后缩,可那人就不如她的意,一把将她推上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呀!”

她几乎要栽进报纸怀里,x腔里藏着的小兔子一口气冲到了嗓子眼,只要张一张嘴——呼x1也好,说话也好,他就能从那两扇齿门之中窥到一丝端倪。

周莲子大气不敢出,眼睛直直盯着正前方的一列字:银坛新讯——刘玉蓉YAn压四金钗,《楚江梦》夺魁挑大梁,上仙山剧院热烈上映中。反反复复,来来往往,字变得陌生,也不知看了多久,回过神来,脑子里都萦绕着浓烈的油墨味道。

隔着一扇纸,近得能数清眼前人的睫毛,可就是这么近,却让她失去了应有的距离感——屈白早说她撅着的嘴能挂油瓶,哪有那么翘呢,顶多蜻蜓点水地扫过他高挺的鼻梁。

可惜她没法儿再试一试了。

周莲子被人从后揽过腰身,一头撞进身后的x膛。脸一偏,屈白早早已好整以暇地望向她,那张有八分相像的漂亮脸蛋笑得开怀,眼神莫测,

“好看?”

“是哥好看,还是我好看?”

******

屈家大宅十年前就被划进租界,彼时还差点被cH0U高的屈老爷用十箱烟钱贱卖给洋人。万幸房契地契早早叫屈白昉偷了,屈老爷被打成条Si狗扔在路边晒了三天也没让他心软,冷眼旁观亲爹暴尸荒野。人前脚断气,后脚他就喊了丧葬队,敲锣打鼓吹唢呐,殡仪钱大把洒,全身缟素守了七天的灵,再一迈出门,锦洲城上下谁不夸他是孝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总长夫人和屈家沾亲带故,总长慧眼识英,瞧屈白昉年少有为,举荐他去军校读书,刚毕业就调回身边做亲卫,带他上山剿过匪,杀退过红毛鬼,也逮捕过写大字报游街的进步学生。年纪轻轻,该走的路一步没少走,该造的孽一次没少造,就算是三十岁当次长,履历一层层扒下来,绝对够格挣个辉煌。二十六岁这年,何总长便要给他补上人生大业舆图的最后一块,同样也是自己安享晚年的保险箱的最后一把钥匙——亲上加亲。

总长没有闺nV,只有一个当爹又当娘拉扯长大的妹妹。理由好充分,

“你是当哥的,我也是当哥的,都是兄妹相依为命,雨眉交给你,我们就是一家人,有何家撑腰,你还怕白早日后没有指望么?”

屈白昉深有同感。于是g净利落地回绝了何小姐,一个月后,迎娶了名不见经传的周莲子入门。

婚礼当天只有何大太太象征X来吃了杯酒,也是来时脚步匆匆,去也疑问重重。临走前拉着周莲子上下左右不住地打量,愣是没从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发现什么Y谋诡计。

一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半年过去,政府大楼里空降来一位年轻才俊,留洋背景,金融学历,书香门第,何府终于扬眉吐气。大好日子,总长也不计前嫌,下给屈宅一封阖家共邀的喜帖。

周莲子在当晚的喜宴上见到了许多人。有看起来很开心笑起来假惺惺的新娘子何小姐,有看起来不开心但视线一直在甜品区打转的卫夫人,还有看起来很开心就是真的很开心的nV明星刘玉蓉。

这些人都是屈白早一个个指给她看的。她穿了一套收腰大摆的洋裙,脚藏在拖地的裙摆里,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周莲子听见那些nV人偷偷猜测她踩了多高的跷,鹤立J群像个唱旦角儿的男人。

“我去外面透透气,”屈白早揪着脖子上一条蕾丝项圈难受得摇头晃脑,“真是他娘的......受活罪。”她招来侍者耳语两句,不多会儿,周莲子便察觉身边换了一个人。

卫夫人有一张风情万种的脸,二十啷当的年龄,举手投足像百年道行的狐狸修行成JiNg,偏偏说起话来不谙世事,天真可Ai。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双手交叠在小腹上轻轻地打圈r0u抚,面sE忧愁,美丽的眼睛红润的嘴微微下垂。周莲子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b如怀胎不到三月不能对外言,准备扶她去人少的地方落座,就见那双柔波凄怨地落在一碟N油蝴蝶sU上,

“我好饿,为了穿这条新旗袍,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六儿说我是瞎折腾,他一个男人懂什么,这匹料子光是裁就花了三个月,尺寸b着刘玉蓉做得,我好不容易把腰身塞贴合,可今儿这么一瞧,她竟还要瘦一匝圈,真是气煞人也。”

周莲子不知该如何回话,她与卫夫人素不相识,而对方好像并不在意,开口就是家长里短,都不怕说错话认错人。

卫夫人讶然,“你不记得我?我可知道你,白早让我陪你,我在这里,何雨眉不敢来。”她有些得意地撅起嘴,“何家也得给我几分面子。”

接下来一整晚的宴会,果然何小姐的视线隔着人群三番两次试探,可也到此为止了,她临走前不甘心最后望了一眼,刚好对上周莲子心虚的眼神,正要好好儿出口恶气,那遭恨的屈白早不知从哪个犄角缝儿里窜出来,凭空一挡,再厉害的眼刀撞上她的铁布衫都要打滑溜弯。

细长的手臂搭上周莲子的肩,她被屈白早揽在怀里朝外走,新郎随何雨眉的目光看去,打趣道,“看着不像姑嫂,倒像是一对凤侣。”

******

自古人言就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武器。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积销毁骨,都是把虚说成实,活说成Si。新郎一句戏言落在旁人耳中,定是要骂他口无遮拦,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话简直有辱斯文,何雨眉就g脆回他一对白眼。可若让周莲子知道,那就是无心之言说给有心人听,大事不妙。

婚后的日子不能再悠闲,屈白昉被何总长冷落,连带屈宅也门可罗雀。这可遂了周莲子的意,她是旧朝举子的闺nV,没出阁前学的都是封建残余,嫁来新贵家中无一丝用武之地。屈白昉好似也不指望她去名利场上替他盘桓交际,每日早出晚归,除了隔三差五来她房中过夜,掐指算来,他们这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对彼此的熟稔程度还远远不及她和屈白早。

今夜她回家晚了,屈白早规定的门禁是九点,可许美如——卫夫人拉她去看《楚江梦》,这是她第二次看电影呢!上仙山影院有卫六爷的GU份,她也跟着沾光坐上了贵宾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屈家不用住家的下人,帮佣都是随来随走。因此周莲子半点不费力地进了屋,她不敢开灯,m0着扶手一路蹭上楼,蹑手蹑脚拧开东屋的锁,背抵门板,在黑暗中松了口气。

浴室里速战速决,她穿着睡裙趿着拖鞋哼着歌,高高兴兴走出来,然后在看清床上坐的人时,瞬间泄了劲。

“过来。”屈白早只拉亮了壁灯,冲她拍了拍被子,寓意分明。

周莲子磨磨蹭蹭上了床,被窝里暖烘烘香喷喷,显然这人在她回来前就埋伏好了。她靠在屈白早的臂弯里,玩她垂在x前的长发,有一搭没一搭回着话,

“......还能跟谁,许姐,卫太太......”

“......电影嘛,就那么回事吧,刘玉蓉挺好看的,b真人胖了点,许姐说上了镜人都要宽一圈的,所以nV明星都不吃饭。”

“......她男人?你说卫六爷?没见过,不感兴趣。”

她手闲不住,给屈白早的头发编了又拆,偶尔扯结了也不听喊痛,反倒是藏在被子里的两条长腿极不老实,说着说着就压到了她身上。

周莲子蚊子哼哼似的,

“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屈白早坏心眼嗦她的脸蛋,又亲又咬,挑开睡裙,握着一边圆r捏r0u把掐,弄得周莲子气喘吁吁,大脑晕眩。伸手去推,手心贴着平坦的一片x脯,和自己的两座山峰不同,屈白早那里宽阔y挺,结实得能平底跑马。

这一推可不得了,r0U贴着r0U,瞬间着起火。真丝睡袍在两人躯T的摩擦间半褪不褪,上衣滑落,露出雪白的臂膀和背部大片流畅的线条,衣摆散开,只剩一条系带松松垮垮环在腰间,屈白早捉了她的手往下送,按在一处贲B0的火热上,喘着气,目不转睛盯住身下cHa0红的面容,

“T1aN。”

周莲子不情不愿缩进被子,接过那根d,敷衍撸了两下,握住gUit0u嘬了一口。

“唔——”屈白早撑住床头的手攥成拳,手背小臂上鼓起青sE的经脉,薄薄一层坚实优美的肌r0U像绵延平缓的白sE丘原。他嫌周莲子动作慢,劲腰悬空,rguN往嘴里猛cHa几下,拔出来S在她脸上。

周莲子被捞出来时,头发鼻子嘴上都沾了r白的JiNg,还有几滴挂在紧闭的睫毛上,重见光明后,圆圆黑亮的眼睛泫然yu泣,无辜又谴责地瞪向他。屈白早被g得玩心大起,也不忘先裹糖衣后扔Pa0弹,卷了枕巾细细给她擦脸,边擦边说,

“你瞪我,你瞪我g嘛?晚归还有理,租界外面乱翻天了,那些饿极的野男人最好你这一口肥兔r0U。”

周莲子鼻音囔囔,蜷起身子背对他,“没瞪你......我困,别弄了......”

屈白早才不管她困不困,好不容易揪到小辫子,非得吃回本了。他又把手探进那一捧雪怀中,周莲子生得小骨架,莹腻膏腴匀停地包裹全身,四肢圆润像刨了皮的白藕,又软nEnG如新蒸的大米糕,一戳一个窝,x前两团绵r更是令人垂涎,沉甸甸砸满了他的手心。

他一手r0u着挤出深G0u的N,一手剥光了她的睡裙,把粗长的r0Ud塞进大腿缝里磨,磨y了就往蚌r0U里戳,戳得她腿间泥泞一片,口中咿咿啊啊,捂着肚子PGU不自觉地往后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屈白早这个坏心眼的还没完,一直问她一些y话,什么YINgao为什么这么Sh软,蚌缝里怎么藏着个泉眼,水呼呼冒个没完,三根细长分明的手指泥鳅似得钻进了那处肥沃Sh地,他还好意思说,是给她松土!

“屈......屈白早......”周莲子真要哭了,她小腹热烘烘酸得要命,可任她怎么抵着屈白早的小腹扭PGU,他就是不把孽根放进去,

“我错了,我错了白早......我在不敢,你疼疼我呀......”她主动用手去m0他的ji8,偏过头去亲他的嘴,“你给我吧......”

屈白早照她不老实的PGUr0U上狠狠cH0U了一巴掌,打得周莲子尖叫出声,大腿紧绷,身子一抖一抖,竟是兀自泄了他一手。

“小B1a0子......SaO浪货......”屈白早粗喘着去咬她的耳朵,周莲子侧躺在他怀里,被有力的双臂紧紧箍抱住,下身翕张的Yx口猛地杵进了一根r0U物。

“啊——疼......白早......太重了,”周莲子受不住他的尺寸,挣扎着要往外逃,可腰身都在他GU掌之中,她挣得越厉害,他顶得越深入。

R0uXuE被几下g开了,屈白早听她的声音不那么难过,嘤嘤嗯嗯的,伸头一看,已经咬着手指享受起来了。他觉得好笑,喜欢她这派舒服了就叫、不舒服就甩脸子的真实,也是周莲子的身子实在c得爽快,人也配合,他心里满意得很,高兴了乐意给她点甜头尝尝。于是抬着她一条腿,把人压在胯下连g了几百下,连根进连根出,卵蛋甩在YINgao上啪啪响,捣出一缕缕流白的黏Ye,糊满了两人的sIChu。

“咿......啊、啊——慢点、慢点......”周莲子被撞得SHeNY1N破碎,xr0U绞紧了里面的男根,肥白的nZI上rT0u挺立,不住地蹭他的手,求他怜惜。

屈白早cxc得入迷,嫌被子碍事,一把掀了,身上薄粉sE的睡袍也被团成泡菜嫌弃地扔下地,他和周莲子像两条赤白交尾的蛇,被生殖发情的原始yu火冲昏了头脑,搂着抱着,紧紧JiAoHe,在床上翻云覆雨,ch11u0偎依。

他嘴里不g不净骂着荤话,说她是x1男人血的兔子JiNg,一天不吃JiNgYe就活不下去,又问她是他的ji8c得好,还是屈白昉的ji8用着爽。周莲子羞得捂住眼,被他扯开手,捧着脸亲了又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好好给我T1aN,我却是看见了......”屈白早咧嘴笑道,殷红的唇,齐白的齿,他伸出舌尖T1aN她的眼皮,长长的眼裂眯成两弯月牙,头发被她编成一条松散的大辫子,玩乱了,发尾垂在她的肩头,搔得人心痒难耐。

“什么、什么呀......”周莲子搂住他的脖颈,一遍遍m0他光滑的皮肤,m0他JiNg壮的肌r0U。她喜欢屈白早裙子下的这幅R0UT,不可谓不美好,像极了他整个人,既有Y的柔媚又有yAn的力量。

屈白早被m0高兴了,缓了缓节奏,用被泡得水滑油亮的r0U物在Yx里磨进磨出,半阖着眼睛回想,“看见你给大哥T1aNd。”

周莲子被他的话吓得一哆嗦,xr0U也跟着抖,x1得屈白早腰眼发麻,差点没撑住手跌趴在她身上,于是抓住她晃来晃去的白r报复一掐,

“急什么?说到你心坎里,心虚了?”屈白早深x1一口气,缓了缓劲,继续c她,“上周,你跪在地上吃大哥的ji8,在他屋里,我看见了。”

他哼哼唧唧不满意,“吃了十好几分钟,怎么不见你嚷嚷,我让你T1aN一T1aN都不情愿。你说,你是不是更喜欢大哥的d?”

周莲子怎么答都不对,说喜欢,屈白早要气坏的,问自己哪里不如大哥;说不喜欢,得拿出个理由来,那为什么不给他好好儿T1aN;说都不喜欢,那完了,他YyAn怪气,无理取闹,追着问她喜欢什么样的,连他们兄弟俩的伟物都看不上眼,那是不是见过更出sE的d,在哪儿见的,何时见的,刨根问底,烦也烦Si了。

周莲子闭嘴不答,管他如何诱骗,只jia0,不作答。

屈白早逗弄够了,这一轮也g爽了,出了JiNg不忙拔出来,把她抱在身上,ji8cHa在水x里回味。

“哎,周莲子。”他轻轻拍着她的PGU,力度适中得让人昏昏yu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唔?”

过了许久,久到她好像做了一两个梦,才听见昏暗中屈白早飘忽不定、幽幽恍恍的声音,

“我听见了。”

“......什么?”

“听见你叫我大哥爸爸。”

周莲子后背一凉。

果然,那人噗哧一笑,把她浑身上下r0u了个遍,说,“那你是不是得叫我妈妈,啊?来,叫一声,让妈妈好好儿再Ai你一次。”

——

我这一两年陷入了一个强迫怪圈,目前正在、努力改掉这个坏习惯——一页文字里小词连词助词和大词动词形容词名词等不能重复,可能是小时候英文写作被灌输了太多”换同义词“的理念,导致我现在越走越偏,快把自己往Si胡同里b了。一个三行的段落,其实出现几个”就“没什么大问题,很寻常,读起来也能通畅,但我好像不行,偏要改掉换掉,导致不管写什么都很慢,很难受。花费了太多时间在”换词“上,结果就是完整的句子写不出来,写出来了也是晦涩的,像填填补补的破马路。我想写短篇,可是总会顾忌到”这个没写“”那个没写“”b喻bhbh“”排bbhbh“,拖来拖去,短篇也拖成了天坑多情种的战线越拉越长。所以这回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框架,就三章pov好了,写再多也是三章,那些没写到的情绪事件对话想法随缘吧,,留白才是美。我也不想再改改改了,错字重复也随便吧,糙一点有糙一点的好。简介排雷本来也不Ai写,又不是abstract,还得标出keywords。总之,欢迎捧场,不小心踩雷了我也没办法。祝有缘看到这篇的你假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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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老爷有三好,不是好坏的好,他本人是个五毒俱全的老臭虫,拿篦子从头筛到脚都挑不出一丝优点。是喜好的好。他生平有三个最Ai,AicH0U,Ai赌,Ai算命。

街边扛旗打卦的老瞎子说他能活到八十八,他高兴,出手就是几枚大银元;烟馆里添膏的暗娼给他看手相,说他天生富贵h白不缺,他大喜,随手赏掉一根金耳匙;上门安胎的药婆m0着屈夫人笸箩大的肚子,听了又听,拍了又拍,认为一个好生,两个不好生,得加钱,于是哄抬身价,故弄玄虚道,身临癸未子成行,然木生火,火逾旺反克木,您这胎呀......话没说完,被赌输进门的屈老爷撞个正着,他大怒,一脑袋认定双枝如荫是要损他的福德,抬手给了太太俩耳光,

“掐Si!掐Si那狗娘养的讨债鬼!”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癫,指着家下人大叫,“哪个后头来,就扯腿摔Si他娘的!福薄身短的玩意儿,想煞老子的命,没门!你们都看着,都看着!”

药婆子吓得囫囵说不出一句整话,屈老爷骂骂咧咧走后,老鼠似的JiNg光小眼才又重新活泛,绕着屋子转一圈,打量过每一个视而不见的下人,最后落在面无表情的屈夫人身上。

她委坐在地,巴掌大的脸肿得像熟透的灯笼柿子,绀青sE对襟提花的老式旗袍遮住两只折成粽子的尖尖脚,芦杆儿似的颈折了半晌,等人走了,风吹过了,才缓慢地梗着一GU劲立起来,

“您扶衬一下。”

药婆忙慌托着她的腰把人扶上座。PGU没坐稳,就察觉手心里落了个温润的物件。屈夫人藏在宽袖里的手,纤细,冰冷,有力。她抓住了她的腕,药婆有些害怕,竟挣不开脱。

“太......”

屈夫人还是那副缺油少盐的清淡模样,仿佛一只细脖大肚的净瓶上贴了两只眼,把她放在哪儿,她就一动不动、目光平平永远只看向一个地方。

可就算泥捏出来的易碎摆件,也是进过烧窑,上千度的烈火焠烤出来的。她后知后觉,那青白sE的皮肤又何止冰冷,简直冷得炽热,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几乎要灼伤了整条手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相b之下,那枚玉环如同一滴及时雨,一场甘霖恩惠,来得恰是时机。

“我不怕火。”屈夫人只说这一句,她便什么都懂了。

人究竟是从何时起开始有记忆的呢?有人能说出几件两三岁的事都了不得,哪怕黑狗认成了白猫、男人记成了老妪,总之是发生过,闹不了假。

屈白早在这方面却是天赋异禀,他打娘胎起就有记忆,虽然天地一片混沌,像蛋h被包裹在Sh热粘稠的蛋清里,隔着一层将破未破的薄膜,见证了出生时的一刻。

他记得前一秒还徜徉过的羊水泡在突然之间决了堤,汩汩往外泄,泄得快要g涸了,黑暗中落下一双有力的手,推着挤着,催促着他往外走。或许是害怕尽头处的光明,光是残酷的,他手无寸铁,无处遁形;或许是害怕即将到来的命运,一笔一划都已写定,他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他不愿走出去,不想踏上那条一走到底,不能回头的路。于是他躺在渐渐枯竭的土地上,决定就以这样原始的形态,飞快地、毫不留恋地结束这一段旅途。

然而事与愿违。

他躲避一切外因,却忽略了离自己最近的那GU力量。

忽略了另一个“他”。

屈白早记得闻到的第一种味道,看见的第一抹人影,听见的第一个声音。他在有着秋叶般金红sE余晖的傍晚离开产道,徜徉着近乎辛辣的线香味道的房间里,穿赭sE粗布的臃肿nV人用粗大颤抖的手托住了他。她听起来快要哭了,举起他努力向前递去,

“......怎么办,又是个哥儿......”

“......解不开、绕着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张青紫的脸一定丑不堪言。那般的丑、那般的荏弱、那般的不被期待不被偏Ai不被选择,本该像鱼一样吐泡泡的嘴、像溺水的人一样挥舞求救的四肢、像所有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的新生一样无辜清澈的双眼无一实现,他就是如此倔强地不肯承认不肯屈服不肯面对。

他固执地想要去Si。这种固执令他愤怒。他那时就是一个怨气冲天、小小的身T里蓄积了足以诅咒一百个幸福家庭力量的怨灵。如果拿针在那皱巴巴沾满Hui物的红sE肚皮上扎一下,他保证喷溅出来的内脏碎片都散发着邪恶作呕的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他察觉到束缚在颈间的索命绳下痛苦而真实的每一次肺泡的急促收缩都是胜利在望的鼓点,长不过一盏茶的生命如愿以偿走向消亡。这时身T的其他感官会被无限放大——痛的,痛的,痛的......痛到极致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快乐,快乐得马上离开这里,就要回到那永远温暖cHa0Sh黑暗的洞x里去——

一只手握住了他。

“太太,太太,大哥儿不松手,奴才不敢y拽......”

哥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紧到似乎他才是他的另一半R0UT和灵魂。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将其一分为二。

从那条缠绕在他们彼此颈项间的脐带上传来频次相同的脉搏,他闻到一样的血,看见一样的剪影,听见了自己来到这个人世间的第一声昭告。屈白早将永远记得那只水母般柔软的幼小手掌,记得他触碰到的第一个生命。

******

“是个姑娘。”屈夫人轻描淡写道。

醉得脚底拌蒜的屈老爷一听就没了兴趣,一步三晃上了楼,边走边嘟囔,好似没法儿亲手摔Si一个婴孩驱驱祟是天大的损失。他嘟囔什么,屈太太懒得理,她浑身的神经都在听到关门声的刹那松懈下来,急惶惶去看摇车里熟睡的婴儿。两只一模一样的小脑袋并排躺着,她就是能一眼认出那一个——

她视若珍宝抱在怀中的,“小早......小早......我的小棉袄。”Ai不够地亲吻着他,一遍又一遍重复,像是在提醒自己,又像是yu盖弥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姑娘,一二一,三月里来穿花衣;小姑娘,四五六,草长莺飞绕河堤......”

屈夫人从一叠流光溢彩的布料里挑出一匹桃粉穿花蝶缎纹,拈了拈织丝,又放下。一旁陪着的老掌柜一颗心也跟着她的手势起落,终于腰弯得受不住,赔笑试探道,

“都是今年江洲新上的款儿,外面乱翻天,也就这些颜sEnEnG,进得来。”

顶高的栅栏铁门外路过一群嬉闹的nV学生,剪齐耳短发,统一的蓝sE偏扣倒大袖上衣,长到小腿肚的摆裙被风吹起,鼓得像风帆,手举糖人冰棍你追我赶,留下身后一串的笑音。

老掌柜见屈夫人的目光也跟着走,连忙自荐,“新式的衣服我们也做!学生穿的、洋人穿的那种,层层叠叠的......钩花......料子,”他认不得蕾丝花边,只得b划着描述,“好看的、城里时兴的,画片片上的外国小nV子,有图就做来。”

他捏了一把汗,瞟了眼在大榕树下荡秋千的小姑娘,穿旗装扎羊角辫,脖儿上挂好大枚多宝圈,隔老远都能听见坠子上金铃叮当。

屈夫人对这唯一的nV儿半点不含糊。屈老爷对她连打带骂,人都差点打瘫,就是撬不出剩下的嫁妆。她攒了多少家底,谁都不知道,可瞧这位小姐金尊玉贵的程度,显然是穿一辈子新衣也不愁了。

掌柜左手提着一篮布料,右手藏着张订单,两手匀了匀,竟是笔抄底的大买卖。

他走出大门,擦肩而过一个半人高的小子,老掌柜看人先看衣,这孩子一身旧衣,料子不错,后头又跟了个影子似的下人,才教他多看了一眼。这一看,可了不得,他小声问,

“是大少爷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孩子抬起头,稚nEnG的眼睛森冷冷看过来,不等他自报家门,扭头就走。

老掌柜不稀奇,大户人家,尤其是屈家这等半新不旧的人家,规矩繁多古怪,教养出来的孩子穿长衫,学洋文,哪边都不得罪,哪边都不讨好,X子不孤拐才奇了呢!

他回想起来那位少爷的长相——绝对认不错了,甭说龙凤胎,就是一枝双生的根儿,对着雕都雕不出这么像的两张脸。

偏偏天差地别。

******

“小姑娘,七,摘花折柳编篾篓;小姑娘,十一二,垂髫并髻戴金钗......”

屈白早十二岁这年,屈老爷终于把cH0U喝p赌打老婆这五毒的最后一毒坐实了。

孙姨娘是他结识的新姘头,此人身兼数职,是烟馆里娼妓,赌桌上的神婆,出手就把这位老闲人套牢,像上了嚼头的马,让往哪儿走往哪儿走。

这不,锣鼓齐鸣地驮着自己进了屈家大宅。

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在屈夫人看来,主宅里越热闹,她在西园里才越能躲清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坏就坏在第二天的早饭桌上。

孙姨娘的筷子没捉稳,她弯腰搂起,照地一瞄,不知看见什么,坐直身后,瘆红的指甲在白惨惨的脖子上若有若无地滑动,两只黏糊糊的眼珠子不住地在一对兄妹身上拔丝打转。

没等屈夫人开口,她先一步抢白,声音尖尖细细哑哑,活似拉崩了的破弦。

“小姐生得怪标挺,今年几多年纪?”

她说话用词很不讲究,架不住屈老爷被伺候美了,难得有个笑脸,

“他两个都随了我,骨头长,身板儿直溜。”

屈夫人自小裹足,站在屈老爷身旁踮着小脚还不及肩膀高,孙姨娘上桌前是见过的,屈白早被她护在身后寸步不离,顶着一张nEnG生生的脸,足足b亲娘窜出一个头来。

孙姨娘的眼睛盯住那“姑娘”x前别着的一枚龙王珠,有那样大、那样润、那样亮的珍珠,谁还会在意她细骨堪折的秀颈?

很快,她也移开视线,喉咙里发出“嗬嗬”笑声,接过了屈老爷的话头,

“是喽,nV子脚大好,脚大定天下,我瞧小姐有出息,能和少爷一般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屈老爷自我标榜为新式人物,尤其痛恨家里给订的这门亲,新婚洞房那夜,他一进门,看见那双碱水粽子似的小脚,刚下肚的h汤立刻吐了个稀里哗啦。然而可笑的是什么?他穿西装,上西式学堂,住三层洋房;他厌恶包办婚姻,看不上妻子裹脚穿旗袍,与她有关的一切都是封建糟粕。可他喜欢的一切——cH0U烟膏,推牌九,算命数,纳小妾,哪一个不是毒瘤?哪一个不是余孽?屈夫人早就看清他,她的裹脚布是裹住了脚,屈老爷的裹脚布,是裹住了他的命。

果然,他听了这话当即沉下脸,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指着妻子大骂,

“你生得好货!一个姑娘家,长得像个男人,那是好事?以后谁娶她过门?一双大脚,哪个男人敢要!丧门星!赔钱货!”

屈老爷被气得不轻,一走就是十天半月不见影,倒像是忘了家中还有新娶的妾。

孙姨娘也不急,左右她是PGU坐稳不缺名分,每日在屋里吞云吐雾,要么招一帮旧识上门,麻将骰子一玩就是一夜。

主宅莺声笑语,灯火通明。西园人人自危,愁云惨淡。

那日的风波在外人眼中就是蜻蜓点水,根本不算事——家里闹翻天的次数太多,nV主人好几次快被打Si了,这还没动手呢,屈夫人得高兴得烧香吧!

出人意料。

屈夫人一回到屋,立刻瘫软在地,屈白早要去扶,被她重重一巴掌甩开,N娘嬷嬷急忙上前,

“是小姐呀,太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屈夫人猛地扬起头,从来Si水般的眼里沸浪滔天,浓黑的瞳仁恨得要流血,她一把拽过嬷嬷的衣领,在她耳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往外吐,

“什、么、小、姐!去,去!”她发了疯似的甩着头,不敢吼,不敢喊,拼了命地把人往外推,“去!去买......去买......”

嬷嬷吓得不轻,“买什么?买什么哇小姐?”

“布,买布!”

“家中有的呀......”

屈太太松开手,捂脸狠狠哭了两嗓,哭过后,她熄了火,擦g泪,兀自盘坐在地,谁来也劝不离。她愣愣盯住角落里站着的那双脚,屈白早的脚,藏在薄底缎面的绣花鞋里。

半晌,开口道,“去买布,然后叫杜婆来,给大小姐裹脚。”

******

屈白早的脚到底没裹成。一是年龄大了,骨头y,折腾了半天这才折了俩小脚趾,背骨要是强行掰断以后怕连路都走不了;二,在于屈白昉。

屈白昉听嬷嬷说起这件事,屈夫人把门从里锁Si了,谁敲都不准开,嬷嬷担心得直抹泪,闻到门缝里飘出来浓烈的烧艾味,捶x顿足嚎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闹得什么孽债!好好的孩子,心疼她母亲,连叫都不叫一声。”

骨头掰断疼不疼?有句话叫打断骨头连着筋,屈白昉看向那扇紧闭的门,他和屈白早流着一样的血,同一根脐带绕过他们的颈,尚不知何为天地君亲师的兄弟两人来到世上第一个念头就是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哪怕从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因先来后到而彻底调换。

屈白早把顺理成章的人生让给了他,遮遮掩掩留在了门的另一边。

屈白昉的脚掌钻心地疼,可他还是忍痛走了过去,一遍又一遍,毫不放弃地敲着门,直到屈夫人尸白的脸出现在一丝门缝后,

“做什么?”

屈白昉径直挤了进去,直直走到床边,床上是满头冷汗,疼到浑身cH0U搐神智不清的弟弟。

“你来做什么!”屈夫人尖叫。

屈白昉脱了鞋,脱了袜,脱得一g二净躺ShAnG。他摘掉屈白早嘴里咬着的毛巾,解开了他一年四季永远系到喉咙处的领扣。

“哥?”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两具本该一模一样的身T。

屈白昉看向瑟缩在床脚的药婆,“我是屈白早。我才是屈白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缠足事件因屈白昉的不安常理出牌中道崩卒。

屈夫人把短发的屈白昉赶走,又哭着抱住长发的屈白早,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小姐足足三月没出门,借口是挺充分,养伤嘛。可渐渐,就在大家以为屈夫人不过是一时糊涂,中了敌人的激将法,想明白后还是那个沉着冷静、坚韧勇敢的好母亲,屈白昉察觉出了端倪。

屈白早的脖子戴上了摘不下来的丝巾——裁缝说是时尚新流行;屈白早一天只吃一顿饭——郎中说夏季清淡少食最养生;屈白早不再让老师上门来,不再出现在西园外——

屈夫人说,“十二三岁的姑娘,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心都养野了,外面乱得很,洋人打进来,在家绣绣花,不b什么强。”

屈白早说,“听说孙姨娘最近不m0牌,天天在西园外面转。”

一日,屈白昉下学早,回来后径直往西园走。屈白早不上学了,他便每天花上一小时,把学到的知识教给弟弟,别说,这一阵子下来,连最苛刻的先生都夸他进步大。

他是在夹道儿上碰见的孙姨娘。这nV人最有特sE的就是一双眼,像乱葬岗里吃惯Si人r0U的野狗,眼白的颜sErh油脂似的浑浊,瞳仁极小——这点和狗倒不像,像JiNg光红眼、蛰伏暗中的蛇。

她手里把玩着一颗龙眼大的珍珠,见他走过,不躲不闪,迎面而来。

“读书郎回来啦?你瞧,这珠子美不美,能值几多钱?”

她嘻嘻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少爷,别那样看奴,都是太太赏的,奴不过给大小姐送些nV人用的物件,毕竟姨娘也是半个娘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屈白昉冷眼目送她一扭三转、得意洋洋的背影离开,拔腿就往屋里跑。他没找母亲,没找屈白早,寻了嬷嬷问,“姓孙的拿了什么来?”

嬷嬷正领了屈夫人的吩咐把孙姨娘带来的东西烧掉,她以为太太嫌脏、晦气,倒也没多想,只是实在不好说给小子爷们儿听。

见嬷嬷扭扭捏捏,嘴巴子像抹了浆糊张不开,屈白昉更以为是什么脏心烂肺的腌臜物,扭头就要找人算账,急忙被拦下,

“哥儿,昉官儿,我的大少爷,您可别惹事,要我说,她也算有心示好了。只是小姐还没到年纪,且用不上。”

屈白昉越听越糊涂,拽着嬷嬷一定要她说清,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值得了一颗龙王珍珠。

嬷嬷被他闹没烦了,见左右无人,飞快在他耳边甩下三个字,然后做贼似的跑走了。

屈白昉不懂什么是月事带。他不能问西园里的人,也不能去问屈白早。母亲对弟弟的保护日益病态,屈白早只是听下人提过一嘴,说孙姨娘又上门来,结果说话的人第二天就收拾了铺盖滚蛋。屈白早被关在金雕玉筑的笼子里,为了安抚母亲脆弱的心,g脆连门都不出了。

不能问家里的人,那就去问外面的人。问不认识的人,问不会告密的人。

他往K兜里塞了一卷钱,这天下学后,一直等校园里的人都走完了,天黑了,他才慢吞吞提了根棍子,往学校对面的J肠巷子里走。

一路上很多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眼睛都在观察他,或许看的也不是他,是他的校服,书包,锃亮的皮鞋,板正的头发,白净富贵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屈白昉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藏W纳垢已不能形容,他鞋底的泥都b这里的墙要g净。不过他是不怕的,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就算现下照头劈来一只剁过猪羊狗r0U的巨斧,都好过窗明几净的大宅里暗箭难防。

他绕过几道圈,走岔了几次路,来来回回拖着棍子在h土地上扬灰,有人看不下去,喊道,“贵少爷,您老找谁哇?”

“卫六。”

“哦,那您反了道儿,走到头向北再向西,这时辰他且办完事,玩儿呢。”

“他办的什么事?”

“给周二爷收爪子钱哇,您不晓得噢?”

屈白昉确实不晓得什么爪子钱,他点头道谢,却把那人吓一跳,“贵少爷,您煞我命呢!”

屈白昉又走了两刻钟,终于在一家腥乎乎的羊r0U店门口找到了要找的人。

卫六背向他,细溜溜的身板穿进一件跑棉的大黑袄,剃平头,嗑瓜子,站着看一群半大小孩打竹签牌。小孩起了口角,像两只脏兮兮的芝麻丸子抱在地上滚,你打我,我骂你,眼泪鼻涕和着泥,卫六乐得笑哈哈,缺德冒烟地打起拍子助兴。

许是屈白昉太格格不入,终于有围观的小手拽了拽他的K子,怯生生指向身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卫六扭头,看清来人,媚长的丹凤眼一眯,“我见过你。”目光落在他手上碗口粗的棍子上,笑了,

“找我?”

屈白昉把棍一扔,点头。

卫六伸手进兜m0了m0,m0出一把蚕豆,往地上一洒,“玩去吧。”那群闹得风生水起的孩子呼啦啦涌上来,眨眼又跑没影。

“你请客,我吃r0U。”

他歪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眼睛弯成细钩月,看上去......煞气横生。

******

屈白早十四岁这年,孙姨娘失踪了。

屈老爷在外野了整整八天,回家拿钱时才得知这个消息。他从屈夫人手里接过一盒银元,烂h的牙呸地吐道,

“臭B1a0子,SaO烂货,肯定是卷了老子的钱和野男人跑了。她要滚就滚,滚去Si!谁都不许找!敢回来一步,看老子不打她的狗脑子来炖汤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指天喊地骂过一通,他还不忘掂掂钱匣子的重量,开盖一数,发现b上次少了三枚,刚想跳脚大骂,手还没扬起,视线里先闯进个人影。

屈白昉高高的个子往他面前一戳——真高啊!这小子今年才多大,就应了他当年说过的话,不仅随了他,还青出于蓝,是个当丘八的好料子。屈老爷愤愤cH0U了cH0U鼻子,像匹掉了嚼头垂头丧气的老马,呼哧呼哧,踢踏着半旧的掌钉走掉了。

兄弟两人相视一眼,见屈夫人埋头理账,心照不宣地一齐离开屋子。

刚一出来,屈白早就迫不及待问他,“都处理好了?”他手心的汗握了一拳又一拳,擦得手帕都Sh透掉。

屈白昉却盯住他高高隆起的鞋面,答非所问,“你也该换双鞋了。”不折骨,就只能蜷着脚趾走路,屈白早从两年前就没换过鞋样子,本该是十几岁的小子吃穷老子,他一天一餐,油腥不沾,半夜里饿得直打滚,还得他亲哥翻窗偷偷送饭。因为害怕身条像春笋似的窜——这也是没办法,他兄弟俩,一个拼命吃,一个拼命饿,就怕被人看出破绽,屈白早甚至拿尺宽的布日日夜夜紧裹全身,以为能缠住骨头,不要再长高,不要再长宽。可孙姨娘的乌鸦嘴就是那么灵,他成功长成了JiNg瘦版的屈白昉,遑说是nV人堆里的头顶天,照这长势将来在男人堆里也迟早是“高大挺拔”的代名词。

屈白早急得跺脚,“你还有心思说这个!”他做贼似的压低嗓子,“我怀疑母亲知道了。”

屈白昉眼皮一跳,“怎么个说法?”

“她、她那天和我说,孙姨娘去探亲也不带上行李,路上遇见、遇见什么岔子,倒省了白事钱,她的东西下人若要便拿走,不要的一把火烧给她去。”

“哥,你说......你说她是不是听见......”

屈白昉抿了抿唇,目光越过穿裙盘发、富家小姐扮作的屈白早,越过大片新割过的青葱nEnG郁的春草地,像是能穿过墙壁,与主宅里吃茶盘帐的屈夫人四目相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低下头,屈白早攥住自己衣袖的手指白得透骨,看来是吓怕了,可他又何尝不是呢?弟弟杀人,哥哥抛尸,两人都是生平第一次。

“不怕。”他回握住他的手,像出生时那样,紧紧握着,他便无所畏惧了,“卫六做事牢靠,嘴很严。”

想了想又加了句,“他是我的朋友。”

不远处嬷嬷一路小跑来,屈白昉这才收回视线,“你什么时候换双鞋?”

屈白早啼笑皆非。他知道哥哥的意思,可有些事他不能说。

屈老爷早就不是什么威胁,半个月前,得寸进尺的孙姨娘也被他恶向胆边生在脑袋顶上开了个洞,听屈白昉那位朋友的意思,现在估计是碎成几段,躺在江底喂鱼呢。唯二两位会对他的身份指手画脚、不依不饶的人都被他们兄弟解决,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局面——花木兰nV扮男装十二年是代父从军,屈白早男扮nV装十四年是为了圆谎,可如今唯剩一位知情人,不愿从这场漫长又无妄的谎言中醒来。

屈白早搓了搓脸蛋,搓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缓步走到屈夫人身边,他把酸胀的脚藏在裙摆下,头靠着她的膝,捏起嗓子道,

“母亲,母亲,你在看什么?”

屈夫人Ai怜地抚m0他满头珠翠,“我们小早的嫁妆。”

屈白早心一沉,面不改sE牵过她的手,“您前日不是说给我订了新被面,我们去瞧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屈夫人一拍头,“是了!这脑子是真不顶用了,”她扶着屈白早慢悠悠起身,行走间看到他裙摆下一抹若隐若现的翠绿缎子绣花鞋面,形容得意道,

“喊杜婆来真是没错,你的脚果真再也不长了。我就说,骨头断掉有甚么关系,我断了这么多年,不照样立得稳,站得住。母亲给你寻个好人家,嫁妆备足,教他不敢小看你。”

屈白早习惯了这种如鲠在喉、面上带笑的分裂感,甚至有些麻木,不过他伪装得十分高明,哪怕是屈白昉至今也仍被蒙在鼓中。

******

有一就有二。可惜第一次发生时,他们谁都没曾想过,这只是个开端,不是意外。

屈白早的瘦是不正常的瘦,所以那细溜溜皮包骨的脖子上兀然鼓起一个小球便b同龄人更加显眼。他在镜子里发现后,顿时慌得六神无主,他知道这是什么,哥哥教过他,可哥哥没告诉他,这样刺眼的一个核,突然出现,又来得这样早,要如何遮掩过一辈子。

他翻出一条冬天的白狐围脖,闷头冲进母亲房里,想要从她温暖的手、安抚的话语中汲取些许镇定。

那是孙姨娘来之前的春天。屈夫人正对镜梳妆,见他跌跌撞撞闯进,衣着古怪,神sE惶惶,连忙招手把他抱进怀,不住地轻拍着他的背,

“小早,我的儿,你这是怎的?做噩梦魇着了?”

屈白早抻长脖子给她看,搂着她的腰不停追问,“母亲,我这里......可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背上的手不知何时停了,屈白早扬起头,在看清了她的表情后,更是手足无措,期期艾艾地喊,“母亲......你理我呀,母亲!”

这一声喊醒了屈夫人,也揿下了分崩离析的开关。

屈夫人前一秒还温柔环抱住他的手,下一刻却拒他如洪水猛兽。她狠狠一巴掌甩到那张陌生的脸上,指甲尖尖几乎要戳进他的眼,厉声吼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哪儿来的冤鬼,不男不nV,不Y不yAn,敢沾了我儿的风光!”

屈白早被这一下打懵了头,屈夫人别说不曾动过他一根手指,从来都是过度宠溺,就连大声说话都未有过。而他下意识的反应也非委屈、惊疑、愤怒,他有些怕了,因为他看见母亲涣散的双眼,整张脸近乎癫狂的不正常地扭曲着。

他不怕挨打,不怕挨骂,他怕母亲不知不觉生了病,于是顾不得抵抗,在她照着自己扑来、双手SiSi掐住脖颈,又抓又挠,像是要把那枚平地长出的钉子给强行抠出来按下去,忍着窒息、g呕、反胃、乃至濒Si挣扎的原始本能,仰倒在地,一遍遍喊她,

“母亲、母亲......是我,我是小早......我是屈白早,我是母亲的nV儿,我是母亲的nV儿......”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前一片漆黑,耳中轰鸣,四肢冰冷,在他以为自己已经Si了,灵魂飘出二里地时,一声尖刻的哭啼让他生生h泉路上刹住了脚,

“小早!早儿!我的心肝啊......我这是、我是做了什么......我杀了小早?”

屈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昏Si过去、颈间一片紫瘢的屈白早,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哀嚎。她抱着屈白早的“尸T”痛哭流涕,哭得泄没了力,躺在那平坦清瘦的x膛上,“咚咚——咚咚——”听见了渐次清晰缓重的心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屈白早五感还未恢复清明,可他还是努力调动起双臂,回抱住身上这个可怜可哀可敬的nV人——这个为了给予他生命,骗了世界,最终骗过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他艰难发声着,“别喊大夫来。”

屈夫人只顾着哭,屈白早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她用力点头,“小早......小早,阿娘不是......”

“没关系,母亲,”屈白早拍着她的背,头脑晕眩,眼前星星点点,似黎明也似长夜,“这是我俩的秘密。”

随着年龄的增长,X别特征在躯T上的表现已到了无法自欺欺人的程度。先是喉结,接着是裹脚,还有过一次遗JiNg风波,到了后面,长高一分、肩宽一厘都成了亟待解决的难题。每当屈夫人恢复清醒,都会加倍补偿他,衣服首饰不用说,且看孙姨娘的红眼就知道价格不菲,可另一方面,不知是不是屈白早那句“我俩的秘密”触动了她,屈夫人为了牢筑这堵困住她们母nV二人的孤墙,开始无所不用其极。

她对贸然闯进的孙姨娘有求必应,生生开见了她的眼,喂肥了她的胆。开始是两块银元,再是一根金簪、一对耳珠,渐渐地,小打小闹已不能满足,从她盯上那枚龙王珠起,事情的走向就彻底脱了轨。

一条月事带引发的后患是无穷的,然而祸福由人,屈白昉因此结识了他们兄弟一生的挚友——卫六;屈夫人被刺激得终日浑浑,每月一定要亲自把关;屈白早可算是倒了大霉,他一个正儿八经的男人,该长的都长,该没有的,他也真是......y着头皮也得变来。

J血鸭血这种方便易得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奢望——他压根出不了门,借不了任何人的血,就只能就地取材,割完手臂割大腿,新伤叠旧痕,慢慢地,他也在这具身T上无师自通,m0索出一些门道,哪个部位一刀见血,哪个部位是钝刀子割r0U,不出血但磨命。

这些“宝贵”的知识带来的财富须要好好等上几年才能兑现,而对于此时十四岁的屈白早而言,他似乎好像再也无力承受JiNg神与R0UT的双重折磨,母亲骂他恨他打他杀他,那也是他的母亲,她嫁进来没有享过一天的福,却为他受尽了苦。孙姨娘不同,她以母亲和自己的苦难为刀,削他们的r0U,吃他们的血。屈白早在一个早晨昏倒在洗手间,一直过了两个小时才在冰冷的地板上醒来,而他打开门听到的第一件事,

“孙姨娘又来打秋风了。”下人们如是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回屋从绣篮里拿出一把剪刀,想了想又放下,环顾一周,视线落在一方鸭头绿洮砚上。孙姨娘是个只识h白不通文墨的文盲,对待文盲就得施以文化的重锤,让她见识见识知识的力量。

于是,在屈白早来“月事”的这天,他第一次没有割自己的血,望着脑袋漏了个窟窿,血哗哗往外冒的孙姨娘,心想,这也算是“血债血偿”。

******

屈夫人是在屈老爷Si后两年去世的。屈白昉十八岁,在桦城军校读书,得了电报连夜回家,勉强赶上屈夫人头七,到底是见了母亲最后一面。

他对屈夫人其实没有太多感情,母亲生前待他平平,吃穿不缺,亲情匮乏,他千里迢迢请假归家,除了送她一程生养之恩,最重要的是——

“我打算带你去桦城,”他拍了拍帽子上的香灰,锃亮的大头皮鞋一走一咔哒,那声响别提多威风,走在街上人见人夸,青年才俊,国之栋梁。

“那里没人认识你,一切重新开始还来得及。”

反观屈白早呢,他如今和哥哥是有些不像了。少年时严重的营养不良最终还是反噬其身,个子是高的,虽然b起哥哥要差点;经年累月地久居深宅,皮肤是不见天日的病态苍白;更别提这一十八年来,他没有一日不学着当nV人,学了这么多年,

“我还是失败的,”屈白早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一滴滴流,“我是当不了一个男人了。”

他反反复复、颠三倒四地说这句话,屈白昉皱起眉,当他是为了母亲的Si,痛得昏了,痛得迷了。怎么就当不了男人?剪了发,换双鞋,堂堂正正走出去,谁会拿他当nV人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哥哥不懂。他们兄弟二人从一开始走的就是两条截然相反的路,直到今日,播下的种子才结出不同的苦果。

“你不懂的,”他跪坐在棺木旁,仔仔细细在心里描绘着母亲的容貌,这一眼看过去,今生就再也见不着,“我不能背叛母亲,她只有我了,只有我不能再背叛她。”

他要怎么说给屈白昉听,哥哥才能理解屈夫人Si前对他漠然的一眼是刑满释放前夕却收到的Si刑通知,注定他这一辈子都要继续背负母亲的苦难,再也卸不下这顶枷锁。

母亲去世的那个清晨,屈白早熬了大夜,在她身边伺候整晚,头枕在床边刚睡着,就被一阵咳嗽声叫醒。

“母亲。”他r0ur0u眼睛,起身给她拍背。屈夫人抓住他的手,借光看清他的脸,又扭过头去。屈白早并不放在心上,她病了这么久,连他也分不清什么时候糊涂,什么时候清醒。屋子里一GU辛辣的药渣味混杂陈腐暮气,窗子好久没开过,有时候他走出门,都得像老人一样眯缝着眼。

屈白早给她倒了水,意外地,屈夫人没接,靠在床头指了个座儿给他。

“我想要个nV儿,”她兀自说起来,“最初是挣一口气,我肚子里的孩子,怀胎十月,Si去活来,凭什么他轻轻巧巧一句话,说摔Si就像摔Si条狗,虎毒还不食子呢,我偏要保他活。生的时候,杜婆说你不愿出来,我就想,你或许听到他的话,与其给人害Si,不如不沾染此间是非,倒是个有气节的,可白昉一哭,你又愿意了,两人手拉着手,谁也分不开。

你一岁前我最害怕,怕你一不小心漏了陷,咱两个都不活了。幸好你听话,有时我看着你好生奇怪,这孩子是不是记事呢?嬷嬷和杜婆说我魔怔了,魔怔了么?可能吧,如今想来,我这半生都是浑浑噩噩地过,将错就错地活,没有人听我说话,我满心满腹的苦也没人在乎。所以到了后来,我就想要个nV儿。都是nV人,我们就能同病相怜了,有个依靠,我就再也不寂寞了。”

“你不是我的小早。”

“我不认识你,你不是我的nV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屈白早怔忪望向nV人清癯的背影,然后一点点回收目光,打量这一切——他低头看绣花鞋里蜷缩高耸的脚趾,看层层叠叠蛋糕似的累赘裙摆,看汤药倒影里那个涂脂抹粉,矫r0u造作的怪物,看着看着,哭着笑了。

他想大吵大闹质问她,既然他不是她的nV儿,那这些年里受过的苦流过的血遭过的罪又算什么?她和哥哥要让他活,要让他当个nV人,他也做了,做得不好么?除却一个孙姨娘,有谁质疑过他的真伪?现在日子好了,便一个个儿翻脸不认人,话说得冠冕堂皇,无非是摘清了帽子想脱身,可他变成这样——男不男nV不nV,没出过门没上过学,七尺的身子遍T鳞伤,会绣几朵花难不成还真去嫁人?他能怪了谁?怪只怪他记太清,把他们的好刻骨铭心,恨都无处安放。

那一刻,他心底积年的委屈化作一GU莫名的火,轰轰烈烈烧透漫天,烧得五内俱焚,神魂俱灭。他摔了手上的碗,头也不回往外冲,生平第一次迈这么大步,因走得太快,下楼时连鞋子都跑脱了。他一口气跑到砸Si孙姨娘的后园子里,脚底被割破的血渗进了疯长浓茂的杂草地,屈白早SiSi盯住自己骨骼畸变的双脚,痛快淋漓地大哭了一场。

等他擦g眼泪往回走,却见一路上下人的目光躲躲闪闪,他心觉不好,顾不得还光着脚,越走越快,进了主宅g脆一步三阶,冲也似的上了楼。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他站在门口,身后是光,面前是牢。屈白早一步一步走了进去,走到母亲身旁,轻轻掰开她尤有余温的手。

手心里是一枚陈旧褪sE的同心结。

那时年轻的母亲将他抱在膝上,白皙柔润的手指灵活地打出一个结。她指着缠绕住彼此的双心,笑语盈盈地对他说,

“这是哥哥,这是小早。”

“母亲,母亲。”他挥动小手,迫不及待要去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亲吻了吻他的脸,牵着红绳顶端,让它随风摇曳,“母亲在这儿,母亲的心,母亲的血,母亲的命结出了你们,我们三个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屈白早埋进她空荡荡的臂弯里,心如刀绞,追悔莫及。

“我不能背叛母亲。”

屈白昉上火车前仍在努力说服他改变主意,他有无数的理由来劝说他当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有多少好处,都被屈白早一口气撅回了肚子里。

“我会不知道当男人有多好?屈绍田活成一坨臭狗屎,还不是骑在母亲头上?你也莫再劝我,若说这前十八年是不得为之,往后的日子,我是心甘情愿。母亲说她一儿一nV,我便当一辈子nV人又何妨。谁都背叛她,可我不能够了。”

屈白昉摇摇头,说无可说,无可奈何。

他们俩的人生,时至今日才被真正剪断了脐带。两颗心若想再结成一条线,掐指一算,还要有个......五六七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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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得相当~地长。除了开头卡得厉害,后面虽然断断续续写了好几天,但几乎每一段都是一气呵成,所以用词可能不太讲究,但流畅度应该不错我没检查错字。屈白早这个角sE太能写了,就连屈太太本也不是计划中,可人物的高光却遮盖了另一位男主角。我挖的每个坑里几乎都有一个母亲的角sE,我喜欢写母亲,各式各样的母亲,燕归梁里的溶溶就是母亲本身,桃花夫人里有串起剧情的月娘,故园更是彻彻底底的俄狄浦斯式情结,我的星球降落里男nV主的母亲们还没出场但绝对有分量。写的时候我也在想困扰着屈白早的一个问题,就是做nV人和做男人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广义上的区别可大了去了,不过且以本篇屈夫人和屈白早的困境来看,某些背景下b较委婉了“nV人”应该是属于阶级分层中的一个名词。当男人以青壮年——幼年——老年,金字塔式阶梯自上而下分食权利时,nV人不分年龄的庞大基数成为这一切的地基。想到这儿我就不想继续想下去了,归根结底这是篇随便写来玩儿的短篇,不适用于探讨这类容易引起争议的话题。如果有幸看到这里的朋友,也自己看看就行了,敏感时期别厕里投我。我让屈白早以nVX的身份出场初衷也没这么沉重,就是想写个男大姐男妈妈似的角sE,况且都叫妈妈了,g嘛还以男X的形象出场,给我留长发穿nV装!裙子下面是大d!下章再写个大哥视角,估计也很长,因为还有好多事儿没交代,实在不行就只能食言了,大哥篇写完再写个周莲子结尾,也算首尾呼应,有始有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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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霖,有你的信。”

屈白昉刚一到宿舍,隔壁紧追着就来,送完还不走,扒在门边上伸头瞧,“又是你妹妹?”

路过的同期蹴鞠回来,一身臭汗挤上前凑热闹,“妹妹?渡霖有妹妹?”

“那可不,三天两头给他写信,老子咋就没这待遇,家中只我一个,爹娘寄家书也只催我快快结业,早日回家娶妻生子。”

“这还不好?你想上天摘星星不成?”

“我才不娶万恶旧社会的小姐,话都拢不到一起,怎么睡一个被筒?再者将军说了,我以后是要开飞机的,何止摘颗星星,娶个喜欢的家来,月亮我也捞给她。”

屈白昉嫌弃他俩闹哄哄,把人推走,把门一关,回桌前看起了信。

信是卫六寄来的,他肚里的墨水还没油水多,五字错仨,歪歪扭扭,泥捏得都b他手写得强。屈白昉能想象他那副抓耳挠腮咬牙切齿,却不得不y着头皮凑字数的模样,心里发笑,对他带着屈白早三教九流瞎混的不满轻减了些。

他承认前年回家奔丧积了一肚子怨气,倒不是气弟弟的选择与自己的想法背道相驰,是气他自己,甚至有些伤心。毕竟在他眼中,屈白早与他流着一样的血、生着一样的面容,他两个是一捧泥一分为二,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心灵相通、血r0U相融的另一半自己。他看他,就像是在照镜子,他哭,镜子哭,他笑,镜子笑;朝镜子伸出手,永远会有一只手回应;朝镜子背过身,永远会有一面背影依靠。镜子不会欺骗他,他的心他的弱点他的情感便有了一处落脚,他说不出不能说不敢说的害怕也不必羞于隐藏。这种认知是外人轻易不能理解的,卫六就曾问他,“你那么笃定屈白早不会和你左想意见相左,那他呢?他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镜子,不是另一个屈白昉。”

他那时信誓旦旦,“你不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卫六摇摇头,说,“他有自己的路走。”

时过境迁,都没等到十年八载,他才离家多久,从桦城到丛洲也不是天涯海角,两人就互相离了心。他归家的一路上都在畅想如何把弟弟的下半辈子安排妥当,望着窗外的旷野山麓大好春光洋洋自得,这么多年终于“拨乱反正,扬眉吐气”,结果人家不领情,偏要一错再错下去。

屈白昉带着满心的懊丧回到学校,一腔郁悒化为动力,考试门门绩优,训练样样超群,导员通电话给何将军,说他是大有作为的明日之星。同学看他也YAn羡不已,家境殷实,伯乐慧眼,他又生得格外高大英俊,哪怕在人才济济的军校里也是一等一的骄子,这样的人生才不过四分之一就已初露荣光,待三五年后蒸蒸日上,半只脚踏进史书里,注定了身后留名。

屈白昉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家慈弃世业已二年余,如今毕业在即,何将军早早把他拨进麾下阵营,不管他作何想法,愿不愿意,脑袋顶上都cHa上了“何”字军旗。然而有时夜深人静,他躺在y板床上看天想地,才发觉这外人看去风光无限的人生模板,竟无一丝他个人意志的痕迹,全然是顺水推舟,任人涂写。一笔笔JiNg拆细算,结果令他心惊齿寒,连滚带爬到书桌前,颤抖着手开始罗列长达二十年的人物生平。

三岁之前,记不住,不过白早说他给水喝水,给饭吃饭,无病无灾,好活得像颗番薯。

五岁开蒙,先生一句他一句,先生让写十张字他不会写九张——当然多一张也没门儿。

七岁上学,成绩不错。因为总穿短一截的旧K子,呆头呆脑不合群,同学都喊他吊脚鹅。

升上中学,成绩不错。个子竹竿似的窜,衣服倒是常换新了,X子依旧孤僻。好在五官长开,英朗的轮廓初具雏形,对着这样一张脸,大家也叫不出那个难听的外号了。校园里有新派家庭的nV孩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偷看他,说他侧脸有几分肖似当下最红的银幕小生沈醉暄,二人名中又都有半个“日”字,从此他的名讳便从吊脚鹅一跃飞升为“沈半边”。

卫六第一次在羊r0U馆里与他对坐,两人都是十三岁,除了年龄,彼此再无一丝相像。一个足不沾地坐在人力车里,穿岩板灰的学生西装,皮鞋每天都有仆人擦得锃亮;一个终日混迹在h土飞扬的街边,一年三季的补丁黑袄,大脚趾钻出鞋面,像掉在地上的半截熏肠。卫六说认识他,也不过是一人一车擦肩而过时,PGU后面的一串小萝卜头x1着鼻涕指着他喊,

“小傅先生!小傅先生!”

傅先生是沈醉暄在成名作《昨夜雨打芭蕉》里扮演的男二号,是个除了深情一无是处的酸少爷,卫六蹲在后台看完了这部号称“惊落满城红粉泪”的旷世巨作,走出影院,“呸”地吐了一口痰,他那时还是个细猴儿似的混不吝,浑身那个嘚瑟劲,cH0U他一嘴巴子都能原地转十圈。他问b自己高半头的大跟班,十分不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这b样的男的,你说nV人都喜欢他啥?还为他哭红了眼,奇怪!他一张口放洋P,老子就想往他嘴里拉大粪。”

大跟班心里也不是味儿,哼哼哈哈,“八成是看上那张脸。”

于是有幸与傅先生三分像的屈半边并不知道,自己拎着棍子出现在J肠巷的那一刻,卫六其实是打算揍他个大马趴。

后来相当一段时间里,卫六都YyAn怪气叫他“傅少爷”,屈白昉以为是什么黑话,还正经解释过,他是长子,论序齿应当是“正少爷”,

“我有个孪生弟弟,他才是‘副少爷’。”

卫六早把他家人头扒拉清楚,混蛋一个的爹,古董一个的娘,烂货一个的小妾,还有闺秀一个的小姐。乍一听他说起屈白早,难得愣了,“弟弟?”

很快,他也见识到了那位真龙假凤的厉害。

十四岁是一道分水岭。

对他,对弟弟,对卫六来说,各有各的意义。不过若要问起这一生做来的头一等大事,他们一定会异口同声说出同一个答案。给自己写传记的屈白昉停下笔。正是那一年,那件事,让三人彻底绑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一绑就是一辈子。

混混如卫六,三岁会抢五岁会骗,十岁就给人当狗腿子收黑钱,在面对一具Si不瞑目的nV尸时,心里依旧打了个突。

他看眼红白泥泞的烂脑壳,偏过头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正少爷,“你说咋办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屈白昉却只盯着麻袋里露出的一双平平整整的绣花鞋,cHa兜的手攥成拳,拳缝里拧出一把汗,面无表情道,“......先剁了她的脚。”

卫六吓一大跳,吊脚K下光溜溜的脚脖子差点站不住,他搓了搓K缝,膝盖都悄然矮了两分,和他打商量,“那咱俩一人一只嘛。”

屈白昉本以为把尸T交给卫六就万事大吉,毁尸灭迹的事他想都不敢想,出钱买凶已是极致——压箱底的钱他都准备好了,换成银元整整三十块大洋呢!结果呢,自己动手?顿时胃里翻江倒海,小脸煞白。

彼时月黑风高,他看卫六——游刃有余,磨刀霍霍;卫六看他——深藏不露,穷凶极恶。

两人各怀鬼胎,偷了两把砍刀来,歃过孙姨娘的血,就算是结下一生的盟友。

经此一事,卫六彻底脱胎换骨,他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迅速成长起来,那生来无法无天的野X一旦开闸,便如洪流势不可挡,充盈了他的骨骼,洗髓过浑身上下每一道血管。有这一腔胆大包天的沸血,又在最不知轻重的年纪,很快得了周二爷青眼。十六岁那年,乱斗中一刀T0Ng上万善帮的少当家,T0Ng了还不算,他抬手就拔,连扎十二个血窟窿,全在命门上,活活一个人愣是给放g血,穿成了一条人r0U莲藕。牢里呆了个把月,出来后,J肠巷里少了一个姓卫的小流氓,洗桂堂里新上任的六当家名讳可考,人们喊他——六爷,卫西桥。

卫六能全身而退,和屈白昉缺不了g系。

十六岁是兵荒马乱的一年。也是伯乐星高照当空,时来运转的一年。

卫六的转变被他看在眼里,屈白昉不Ai争强好胜,但他不愿与朋友渐行渐远。他开始尝试离开学校,离开家,当意识到无人在意他的去留——老师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他作出一副难过失落的表情,长不过三秒,他发现原来自己也不在乎。有屈白早询问他嘴角的淤青,偶尔的偶尔,有一个忙碌的卫六捎带给他几包伤药,他就心满意足了。

少年对于成长的认知来源于他们走过的每一步,屈白昉在这样一个跌跌撞撞的过程中可谓幸运又不幸。没有目标,没有路引,m0黑过河,头撞南墙;他在那样的家庭、那样的时代里收获了廉价又宝贵的自由,这自由让他拥有无限试错的机会,因此他得以用最短的时间解出一道通往成功的必经难题——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我要过怎样的一种生活”,也不是“我的人生”、“我的理想”、“我的未来”这类儿童标语般上天入地、无边无际的信口开河。把先有J还是先有蛋的问题逻辑套用在这里,很轻松就能得出结论:先有人,有人的地方,才有路。

路是人生理想未来,屈白昉不知道他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可他知道终点在哪里——他要成为一个临Si前家人朋友在侧的幸福鬼。他不要孤独地活着。他要和他喜欢的人们,长长久久,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

目标是盏高高挂起的灯,照亮了前方的路。

他主动从母亲手里接过收租跑腿的活计,碰巧在替屈白早买首饰置办衣裙的途中“偶遇”何大夫人;碰巧论起母家亲戚;碰巧在给她送货上门时,见到了何将军。

“这是我姨表姐儿家的外甥,白昉,屈白昉,在奉实私业中学念书,这不马上要毕业了,帮家里做事,就凑巧给我遇上。听说还是那个那个什么、什么学社的骨g?哎唷,多灵光勤快的小伙子,我一见就喜欢。”

又长辈似地嘱咐他,“好孩子,学校里玩玩儿可以,不敢跟着那群学生仔上街闹事噢,你母亲不容易,指着你给她撑家业呢,咱们和那些读书人不一样,等将来你把家掌起来,姨母给你介绍个好姑娘,让你姨夫出面说媒!老何,你说呢?”

何大夫人虽然这么多年和屈家一个城里两条街地住着,可她自恃身份,瞧不上软弱的表姐,对声名在外的屈老爷更是避之不及,往往别人刚一起头,她就一脸嫌弄地摆摆手,久而久之,何家门客都知道两边互不来往,连笑话也不再提了。

何夫人本来也快记不起这门使不上力的亲戚——如果她娘家强势,如果她生下一男半nV,如果二三四五姨太太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叔子大舅子亲爹亲哥亲弟弟能少来何家打秋风——要钱她不管,左右是当B1a0子的卖r0U钱,割多少都有她们自己受着,她不心疼;要权可不行,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筐,脚杆上的泥巴点子还没搓g净的扔货,拿来当狗使唤使唤也就罢了,居然还张口“跟着姐夫混,挣个小官玩”,夫子庙的大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何夫人不屑他们痴心妄想,却也咽不下这口气,着急忙慌梳络起自己的人脉。

她那天路过屈夫人名下的成衣铺子,就是一时兴起,没报什么希望。可偏偏屈白昉出现得那么巧,他的出身他的样貌他的举止谈吐,巧得天成,巧得JiNg妙,巧得让她错觉自己这些年烧过的香拜过的佛全在这七尺少年身上显灵了!等问清他上的什么学,来往的朋友有哪些,何夫人便不想了——她不再做梦肚子里蹦出个文曲星,光宗耀祖改换门庭,她甚至觉得自己八辈子都生不出来这么合心意的小子。

何夫人牵住屈白昉的手重重握了握,何家是Si是活她不想管了,且让那几个姓何的小杂种争去吧!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她命好,不生不养,下半辈子也照样有依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然,何将军停下脚步,垂着的一双宿醉浮肿的眼睛闻言抬起,漫不经心里分出几丝在意,“......奉实的友青学社?陈鸣璁办的那个?”

屈白昉神sE如常,深潭似的眼珠缓缓望向他,“将军也认识老师?”

何将军这才看清被太太寻来“争宠”的少年。

活到他这个岁数,钱权名sE唾手可得,九十分的美满里若再计较十分的意难平,说来也显得人心吝啬。可何将军看到屈白昉的那一刹那,还是不由自主恍了恍神——若这是他的长子,不,若这是他的孩子,那可真是Si到棺材里都能笑着去投胎。

这么一想,何将军也不追究太太的“自作主张”了,在他看来nV人都是辫子长见识短,捡到一把宝刀,不用去建功立业,偏偏留其裁衣,实在浪费。于是端起家长的架子,与夫人分坐两边,慈眉善目谆谆教诲,笑声飘去窗外,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好一家天l和乐”呢!

屈白昉当了十六年“不得宠的长子”,抱上何家这棵大树后,总算一朝翻身,少爷地位名副其实。他借何将军的势,捞卫六,克亲爹,替清流派领军人物陈鸣璁和政府牵线——前者后来主导了与南方学团的三次“和平会谈”,被广泛认为是政府打响的收复失地的第一枪,也间接为何将军的升官路砌上了一块闪闪发光的金阶。

他隐姓埋名做完这三件大事,逢其毕业,何将军给出两个选择,一是留洋,二是去上桦城军校。他半刻也没犹豫——故土难离,世事无常,他才不要当个太平洋上飘零的冤Si鬼,他就留在这神州大地了,三年五载也好,十年八年也行,总能锻造出一身钢筋铁骨,张开双臂,辟一方天地,余荫足够在这乱世里为他珍重的人们遮风挡雨。

屈白昉左手边是“二十年风雨传记”,右手边是“卫氏家书”,他倒拎起信封甩了甩,甩出两张黑白单人照,一张上面的卫六斜眉吊眼,坐在椅子上脚还不老实地高翘着,隔空向他展示自己的新皮鞋——特特在信中提明,他花三块银元打了一双上得台面的好掌钉,终于可以邀请心上人去跳舞;一张上面的屈白早——他愣住,很快心中涌起一丝奇异的欢喜——他戴了一顶西式宽沿礼帽,长发藏在帽筒里,及踝的落拓长衫下是卫六的新鞋,穿得有些不l不类,手脚拢起,模样有些局促。母亲去世后的这两年,他白天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晚上头发一盘、衣裳一换,化身成卫六身边的小跟班,去赌场烟馆妓院里平帐见世面从来不带怯场,可让他大大方方走在青天白日下,又变成个原形毕露做了坏事的小妖怪,战战兢兢立在镜头前,生怕留下马脚露出破绽。

屈白昉想到这里,紧绷的脸终于肯松懈出一丝笑容,他正想着等毕业,也要和卫六、白早一起留张影。将军让他跟去西南,他不想,只想调回到丛洲去,警察厅也好、政府公办也行,离家近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然而一页纸掀过,他的美好畅想刚刚扬帆离岸,还没等提笔写下一个字,房门就被砸出一阵急促的“梆梆”响,同期在门外大喊,“渡霖——渡霖,急电,速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红头棕皮的大鼻子巡捕上门时,屈家正是餐点,周莲子的筷子搅在白粥里,举着半只吊炉烧饼,动作缓慢,神情恹恹。屈白早敲了敲她的碗,催道,“你磨浆糊呢,赶紧吃!”

周莲子小声道,“......我不想吃粥饼。我想吃肠旺面。”

屈白早专心吃饭。

周莲子拿眼角去瞄屈白昉,咬了咬嘴唇,提高嗓门又说了一遍,“我想吃肠旺面。”

屈白昉置若罔闻,屈白早冷笑连连,那表情似乎在嘲笑她,“做梦!”

周莲子气坏了,抱着碗埋头呼噜,几口喝完粥,狠狠撕下一块饼,咬牙切齿仿佛嚼的是他的r0U。

屈白早斗赢一局,袅袅起身去开门,看清来客后,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他掩饰得很好,有问有答,约莫三五分钟后,坐回到餐厅,神sE如常,拿筷的手却一动不动。

“没什么,”他捋捋碎发,刚还训过周莲子,眼下自己就拌起了浆糊,边搅边絮絮地说,“租界里Si人了,来问问我们是否认识Si者。”

周莲子不以为意,Si人不稀奇,眼下这世道哪天不Si人才要打卦算算天象。她吃完了不走,PGU在凳子上拉磨,转了好半天,屈白早终于开口问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想g啥?”

她两条小腿垂在凳子下踢踏,黏黏糊糊回道,“美如姐约我去喝咖啡。”大眼睛一眨一眨,眼里嘴里都流露出向往,“她说那家有一种洋人做的点心,sUsU甜甜的,缀着N油和莓果,一咬一口渣。”

像是生怕屈白早不同意,急忙保证,“我天黑前肯定回来,不在外乱吃东西的,而且美如姐会找人送我。是卫六爷的人。”

兄弟俩隔空对视一眼,屈白早点点头,“有钱么?”

周莲子喜上眉梢,差点蹦起来,“有!有!你上个月给我的还没花呢,我都攒着。”

“攒着生小钱?”

周莲子夹了一条萝卜g,嘎吱嘎吱地嚼,振振有词道,“钱是不禁花的,你买瓶酒就敢花一根金条,这哪里是给人喝的,神仙喝了都折寿。我算过了,照这架势等不了二十年,咱仨就得上街扫大粪。我可不想拄着拐杖扫大粪。我是来过好日子的。”

屈白早正在吃腐r,被她恶心够呛,拍着桌子骂她。周莲子不以为意,嘻嘻笑着上楼去换衣服。等她走没影了,屈白早开门见山说道,

“程赫群Si了,”见屈白昉变了脸sE,他有些疲惫地垂下头,“哥,这回真不是我。”

“当年杀那姓方的,确实是我失手,但我不后悔,只可惜没能察觉还有人藏。我要知道程赫群在场,等不到天亮就能宰了他,哪儿能让他一跑就是这么多年,一朝翻身,骑在我脖子上耀武扬威。”屈白早说这话时,妆容JiNg致的眉眼陡生一GU狠辣,可这GU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深x1一口气,“我和六哥,原定是要解决他的,那天何家婚宴六哥没在场,就是亲自去堵那阿物,结果等我到那儿,还是给他窜了,耗子生的耗子种,除了会偷就是会逃。本来......本来以为这次打草惊蛇,他又要躲哪个犄角嘎达里,好在城里眼线遍布,揪他出来是迟早的事儿,结果......你知道他怎么Si的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屈白早说到这里,几不可见地打了个寒颤,闭了闭眼,“他Si在刘玉蓉床上。刘玉蓉是六哥的人。程赫群是饵,有人盯上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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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白昉开车把周莲子送到世林咖啡厅,临下车前叫住她,从钱夹里拈出一沓纸币递过去。周莲子连连摆手,把小手包里的零钱给他看,“白早有给我零花,我都用不完。”

屈白昉还是把钱塞进去,“这种地方要给小费,不然那些洋人会往杯子里吐口水。”

他说得煞有其事,周莲子听得大开眼界,瞪圆了一张小嘴,吃惊道,“真的?”

“当然,”她自然想不到屈白昉说起谎来不打草稿,顶着那张正直严谨的脸,杀人放火都情有可原,“一会儿你进去,先给替你开门的一张,吃完喝完,人家上来撤盘子时,再给一张,如果主厨亲自来问,你就说‘帝里西斯’‘帝里西斯’,走之前再把一张折成三角,压在咖啡杯下,等下次你来,他们就会拿好r0U好酒招待你,恭恭敬敬喊你‘屈太太’。”

周莲子不知道吃个西餐还有这些门道——她原先也吃过的,只是没人提醒她要给小费,难不成之前次次都吃到了洋人口水?周莲子惊恐地捂住嘴,

“我要吐......”

她恶心得直泛酸水,缓过一阵后,一手握住鼓鼓囊塞的小包,一手伸去挠挠他的手背,蚊子似的哼哼,“谢谢。”

屈白昉m0了m0她的头,“替我向卫太太问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莲子站在原地,望着那辆PGU冒烟的铁匣子一路跑远,心里失落又甜蜜。

“他把我当妹妹,当家人,就是没当我是他的妻子。”

她对着往日食指大动的牛排怎么也下不了嘴,可对面的许美如吃个不停,她看着眼馋,于是嘴也不能停了,喋喋不休地吐苦水,“你知道吗,我俩甚至没有一张单独的结婚照——只有全家福。”

“你嫌白早碍事喽?那好办,我叫六儿介绍个对象给他,六儿手底下有家影视公司,多得是二十啷当的俏姑娘,有事没事往他身边凑,烦要烦Si了,上次我在百货大楼还碰上一个,悄悄跟在我后面,我买什么,她照葫芦画瓢一样买,六儿回家和我说,有个来试戏的nV演员好似我,衣服头发香水,他以为我偷偷去了片场,结果一扭脸儿,你瞧怎么着?嘿!好个类犬李鬼,当场被他识破,抓起来审问,刑还没上自己就招了,哭着喊着要给他当二房。”

许美如说到兴起,一巴掌拍上桌,碗碟都颤抖。周莲子听戏似的,转眼就把自己那点芝麻大的闺怨抛去九霄外,手舞足蹈义愤填膺,也跟着她咋呼起来,颇有点同仇敌忾的意思,

“就该揍她一顿!当什么不好,当姨娘!”

谁道许美如大度地一挥手,“话也不能这么说,当姨娘到底也是条路,若有别的活法儿,谁愿意生来伏低做小,老了Si了,碑上一个名字都留不住。所以我气劲散了,就叫六儿拿钱打发了她,年纪轻轻,路还长呢。”

周莲子没想到峰回路转,普普通通一场世俗男nV纷怨,竟升华成“救人一命,胜点迷津”,连带看许美如的眼神都散发着崇拜之情。后者颇有些自得,美滋滋抿了一口N油,甜得两眼弯弯,梨涡圆圆。

“nV人男人都不好活,有本事心地好的Si得早;有本事心眼黑的反而活得长。但nV人一定b男人更难活。nV人做好事,做一百件,可能才有一件留名;男人做好事,做成一件,全天下都要传唱。nV人走投无路了,头破血流也要撞出条路来,哪怕是向下的路,那世人会骂她自甘堕落;男人不一样,那叫孤注一掷,绝境逢生,时势造英雄。”似笑非笑飞了一眼周莲子,“别这么看我,你也听过她们怎么讲我吧,”她掰着红彤彤的指甲数,“十七岁就嫁了人,结果贪恋花花世界,跑了——放P,老娘进城当舞nV,跳得脚穿不进鞋,膝盖打不了弯,挣钱给他治病,没医好,Si逑了,他家人便骂我是克夫的小贱货;十九岁给混混头子当小老婆,命好,大老婆咽气我上位,都传她是被我气Si的——笑话,姓周的老混蛋就是开妓院的,家大太太临Si前他那狗d还在水里泡着,是我给她合的眼,怎倒成了我的罪,他的开脱?后来我嫁六儿,他们又说起酸话,还有人嚷嚷要烧Si我,你猜为甚?说是我迷住了他,教他背信弃义,杀老周夺权。我其实拒绝他好多次,你不知道吧,从我还没嫁去周家,他还流着鼻涕撒尿和泥的时候就跟在我PGU后头说要娶我。那么多人b我,骂我,有一天......我被b急了,心一横就想,最坏不过一个Si,我才不到三十岁,我得好好活,活着到这些人墓前吐吐沫,于是我就嫁了,结果呢?他们求到我面前来,太太长、太太短地叫,我忍不住就想笑,笑他们,也笑我自己,”

她握住周莲子的手,“无论天下怎么变,总归是脸皮厚的人活到最后。你记住,等以后太平了,想再这么不要脸地过活都得藏着掖着。书里唱礼崩乐坏,如今正是了,何故负流光?十世修得臭皮囊,人间快活一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次没等到天黑,许美如就让人送她回家,窗外灯火起伏明灭,周莲子坐在车里,也像被架上了大舞台,明晃晃的S灯来回扫,扫到谁头上就轮到谁唱角儿,谁都以为是自己的主场,谁都唱不长。她望着街上奔波劳碌的一张张麻木黝黑的脸,捏紧原封不动的小提包,轻轻问道,“是不是出事了?”她像一只机敏的水鸟,从平静无波的海平面上提前嗅到了风暴将至的危险讯号。

司机是当年卫六身边的大块头,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她,没看太清,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趴在窗边,他答非所问,“屈太太还是不要靠窗太近,可以的话,最好是躺着。”

周莲子“噢”地应了,抱膝侧卧在后座上,耳朵贴着座椅,脑袋一颠一颠地跳,轰隆隆发动机的嘈杂音被无限放大,世界似一场电闪雷鸣暴雨夜。

什么时候到的家,她不清楚,昏昏沉沉中鼻子里飘进屈白早身上熟悉的柑橘香气,攥拳的手放心地松开了。小提包可能掉在地上,她惦记里面的“私房钱”,挣扎一下,温暖粗粝的手心抚上她的脸,她便又不在意了。

第二日一早,她坐在餐桌前喝茶看娱乐新闻,头版头条上耸人惊闻的一行大字匿名爆料了当红nV明星的香闺YAn案,Si者身份特殊,是六年前贪W被撤职的前警察厅四方署的一位小官,传闻他任职期间私下收受帮派贿赂,替甲帮站街、给乙帮使绊,黑来的钱参GU地下拳场,把牢里无人问津的嫌犯——多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扔进圈里,让他们像块半Si不活的r0U一样被畜兴大发的洋人士兵分食。此事被本地着名的激进学社成员T0Ng破,学生们拉横幅、写大字报上街抗议,群情激奋下闹过了租界线,军部、警察厅和巡捕房不得不联合派人镇压,有十三个青年学生被逮捕,冲突中还有不计其数的人员及公共财产损失,然而此事未竟,风波又起——原来那日不知哪方的兵力率先放了冷枪,等一一清点过Si者身份,其中有四位简直令各方势力脊背发凉:一位是旅华白人学者的妻子,一位是寿司店的学徒,一位是工部局的翻译,还有一位是陈鸣璁的得意弟子。

白人学者的妻子有一位在家乡国会供职的父亲;寿司店的学徒是东瀛店主的妻弟;更别提这几年陈鸣璁名声鹊起,很有接任教育部的势头。他轻易不结党结派,敝帚自珍,只在一些学社、文社挂名,偶尔写几篇世事评论,或者翻译一些外文典籍,难得在保守派和激进派、国内外的文人学者中都有不错的评价。政府几番相邀都却之不恭,只说自己心无此道。这样一位乱世中的君子隐者、学术界的名流大家,呕血悲愤之下挥毫尽墨的一篇祭文,轰轰烈烈把此事推向了浪尖山巅。

洋人、汉J、国人;政府、使馆、旧朝;文人、百姓、黑帮。

“那时可真是乱成了一锅粥,等回过神来,始作俑者早早溜之大吉,各方势力都要索他的命,那姓程的如何跑?天罗地网,cHa翅也难飞了。然而就他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抛妻弃子,青天白日里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有人猜测他身后不止一GU势力:地下拳场的GU东之一是洗桂堂的周二当家,当年他们和万善帮抢地盘,有个毛头小子一马当先,T0NgSi了少帮主,万善帮千方百计要他Si,结果不但人没Si成,监狱里溜达一圈出来,几年后还上了位;拳场不止是打拳看拳的地方,那里最大头的收入是赌博,赌生Si盘,囚犯也好、流浪汉也罢、还有卖身进来还债的普通人,养蛊似的厮杀,杀到最后,胜出的那个人可以领走一成注金;至于纵容洋人官兵nVe杀平民,实在是无稽之谈,碾Si一只蚂蚁有什么快乐可言?能住进租界的姑且算个人,外面来的真犯事儿了,洋人何必还找什么借口,杀你就杀了,而拳场那种地方,狗都绕道儿走。”

“这事儿的解决方法倒也粗暴简单,各方势力都洗了牌,正是这样,不管受益者是谁,都有可能是幕后元凶,因此上位的这些人也是心中没底儿,那么多双仇恨的眼睛的盯着,一不留神背后就有放冷箭的,有什么小心思都暂时歇菜了,规规矩矩做事,老老实实做人。其实也不错,至少这几年,你瞧外面井然有序,安生和谐,大家该升官的升官,该发财的发财,乱世里最不差的就是悬案,甭说程赫群跑去中南山出家当和尚,他就是深山老林里坐地成仙,谁也懒得去记他姓甚名谁、g了什么缺德事儿、祖坟埋在哪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偏偏他大张旗鼓地Si了,刘玉蓉被带进四方署,消息被人T0Ng出来。那些人得怎么想?不就是坐实卫六当年参过一手——他还是个无名小卒时就能全须全尾从监狱里出来,周二爷身后的一切势力都被他接手,刘玉蓉又是他签下的艺人......有人想让卫六Si,别的不说,万善帮一定首当其冲。”

屈白早面sE憔悴地给她解释完这一通话,嗓子哑得不像话,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水。有些匪气地擦过嘴,布满血丝的眼珠煞气横生,不过说回到她的时候,语气便缓了下来,

“乖乖在家,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你爹娘那里有人照看,谁打电话来都不要信。”

周莲子听话地点点头,指甲扣着桌布,忧心忡忡地问,“那美如姐不会有事吧?”

屈白早笑了,“你倒是喜欢她,放心好了,那些人不会傻到动卫六的命根子,她不会有事,”他看了眼刚进门的屈白昉和他身后的来客,眼神一黯,喃喃道,

“我们都不会有事。”

Y毛诡计就是该写的时候P都憋不出一个,不该写的时候简直没个尽头。我要把前两章的fg都删掉,战线拉长到五章,等写完再重新排一下,凑凑也有个十章,是个很像样子的中短篇。这篇我写得很快乐,太流畅了,我这两年从来没写过这么流畅的段落,喜极而泣。希望有缘读到的你们也能观看愉快!

大哥的情商有些类似阿甘智商肯定是在正常水平上啊,我前段时间在重温这部电影,再看还是很感动,为表支持又买了一双ez,好看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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