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2 / 2)

那行云流水般的琴声,时而古朴浑厚有如山之巍巍,时而悠扬凄楚有如水之潺潺,其中充斥着一股桀骜不羁的大气,及至曲终,仍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当最后一个音符回响在寂静的山林幽谷间,和煦的笑意已浓浓地浸润了他的眼角和眉梢,只听屋内传来一问:“是萧大人吗?”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嗓音,干净、平和。

“正是在下,云兄。”萧毓梵边说边一推而入。

主人是一位二十七、八岁青衣男子,身材削瘦,肤色极白,连皮肤下的那些青色小血管都隐隐可见,剑眉星目,眉宇间似有淡淡的光华,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贵雅从容气度,他坐在一张木质轮椅上,身前有一小童正收拾着桌案上的一把焦尾琴。

“萧大人,果然是你。”青衣男子熟稔招呼道,优雅的一挥手:“请坐。”

萧毓梵选了靠他最近的一个位置坐下,笑道:“云兄,数月未见,耳力又有精进啊。”

“哪里,实是因为区区这陋舍也只有萧大人肯赏光而已。”青衣男子微笑注视着他。

“从逸云兄的嘴里听到大人这二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萧毓梵浅啜一口香茗,道:“想想还是羡慕兄台你,视富贵如云烟,隐居山林,与闲云飞鸟为伴,与清风朗月相对,何等闲适啊。”

“我于尘世间不过是匆匆一过客,但求随心而为,不使来日悔疚。而大人此语,却是大大的言不由衷啊。”男子目中闪着狡黠的光芒,微微直起身子,道:“抛却世子之尊,转经科举入仕,一路晋升,拜兵部侍郎,备受帝之器重,前途无量,何来羡慕一说。”

萧毓梵笑着摇摇头,脸色转为凝重,说道:“云兄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大殿之上,朝臣们擅长的不过是阿谀奉承,而唇枪射箭也无非是权力、派系之争,都带着一颗私心,甚少有真正为国为民者,长此以往,国之危已。”

“贤弟过虑了,这皇朝上下无人不知,有令祖和令尊两位老将在的一日,慕氏江山就像铁桶一样稳固。”青衣男子说完,侧过身,从一小盒中取出颗小小的香丸,加入缕花银炉内,只见香气升腾,在室中打着旋儿,散入鼻翼,幽幽清冽的冷香多多少少化去了来客郁结心底的滞气。

“稳固?”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萧毓梵极不以为然道:“江山易主瞬息间,而现今的慕氏在我眼中就有如那日落残阳,若再不改革吏治,励精图治,早晚有那么一天,这江山也必会拱手让与他人。”

青衣男子点头颔首道:“不错,昔日圣武女皇之所以能一呼百应,夺天下定江山,也无非是顺应了民意,而今各地大小叛乱不断,已危及到江山社稷,陛下为平乱,广征兵粮,百姓赋税沉重,怨声载道,反观朝庭上下一味的歌功颂德,蒙蔽圣聪。我虽觉贤弟有些言重,却极为有道理。”

“当前朝堂之上渐分两股势力,都在暗中培植壮大自己的力量,相互敌对又互相牵制,其中势力强大的是以各地藩镇和守旧老臣为首的一派,他们打着拥护先太子留下的唯一血脉的旗号,而新生派绝大部分是朝中和地方上三品以下的官员,他们大都十分年轻,渴望能有更大的作为,对革新都持欢迎态度。”萧毓梵缓缓道出朝中局势。

青衣男子听得极为专注,唇角抿着,透出无言的执着与认真,深不可测的眸光紧盯眼前人,轻言补充道:“别忘了,还有隐在暗处的一股。”

“那一股,”萧毓梵略作停顿,说道:“近来动静不小,已经开始浮出水面了,这恐怕与皇太孙一日日长大有关。”

“圣上已至暮年,子息薄弱,除早薨的太子慕斐留有一子外,膝下就只有慕溆一位皇子,他长年留守封地,而皇太孙又年幼,加上由皇后抚养,与这位皇叔情份有多深,可想而知,一旦他朝侄儿继位,以他的身份又岂会甘心听命于一个黄口小儿。”男子言毕,与萧毓梵了然的对视一笑。

“云兄你虽身处山野,但对朝堂却看得极为透彻,诚如你所言,基于此间种种打算,近段时日二皇子秘密派人入京,四方活动,广交权贵,拉拢年轻官员,另一方面,他的封地濯郡又是全皇朝最富庶区域之一,运河铜矿皆在他掌控下,为他积攒了一笔可观的财富,这暗藏的第三股势力确实不容小觑。”萧毓梵意味深长的说道,目光深邃而悠远。

谈话间,小童端上一碗浓稠墨黑的药汁,刺鼻的腥苦气息让一旁的萧毓梵微皱了皱眉,男子却看也不看,接过仰头一气灌下,面色如常用白丝帕擦了擦嘴角,道:“其实圣上心中未必不清楚,只是碍于骨肉之情,无可奈何,就像我服食这汤汁,明知没有什么疗效,却依旧不得不往下咽。”

萧毓梵面上一紧,语带忧心的问道:“逸云兄,不如还是再换一副药方吧?”

“不必了,多谢贤弟费心,长久以来一直为我四处求方,病情虽无多大进展,却也未恶化。何况上天待云某已经不薄了,有生之年还能得贤弟这样一位知己。”青衣男子说道,神情肆意、洒脱,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云兄请务必要保重身体,”萧毓梵语重心长的说道,忽想到什么,勾起细微的笑痕道:“本想若云兄你身体稍安,就想请你入宫一趟。”

“所为何事?”青衣男子眉峰轻扬,有些出乎意料,他俩相交时日不短,却从未听他提及入宫一事。

“云兄的琴艺出众,愚弟想请你教表妹弹琴,以此来磨磨她的性情。”

“表妹?莫不是那沧月公主,圣上最小的女儿。”

他点头道:“正是。她是姑姑唯一的女儿,也是我祖父极疼爱的外孙女,长的和姑姑十分相像,就是……性子有点……特别。”一说到慕颜,萧毓梵的表情不知不觉就变得有些古怪和无奈,语气中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

“特别?”男子饶有趣味的盯着他看了几眼,笑道:“那位公主应该也就十岁出头吧,离十五及笈尚远,更别提是出嫁了。”

萧毓梵微微发窘,嗔怪道:“云兄你说哪去了,她在愚弟心中有如亲妹妹一般。”

青衣男子移开视线,投向窗外绿如墨染的苍翠,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幽幽道:“恐怕二皇子要面对的最大对手并不是那些打着旗号拥戴幼主的老臣子,而是……令姑母皇后娘娘。”

萧毓梵闻言,稍一怔愣,笑容自脸上消失,半晌,长长叹口气道:“我萧家的女子无一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外柔内刚,即使入了宫,多年的宫廷生活,也只是把骨子里的坚韧打磨得越发锋利,她是绝对不会任由二皇子势力一点点坐大,这也是我所担忧的。”

“你萧家无人胆敢小觑,且不论国母出自你门,天下一大半的兵权握在你父辈手中,就说那最有利最名正言顺的武器,如今也在你姑母手上,天时地利人和,再说一句大不敬的,慕氏江山早已名存实亡。”

萧毓梵不置可否的笑笑,起身推着他的轮椅行到窗前,两人一同望向郁郁青青,聆听林间鸟鸣风语。

“林间鸟鸣唤,户外花相待。花鸟惜芳菲,鸟鸣花乱飞。人今伴花鸟,日暮不能归。”青衣男子低沉的嗓音透着几许苍凉,迟疑片刻道:“萧贤弟,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云兄请言,若愚弟能办到,定当竭力为你达成。”萧毓梵毫不犹豫的答道。

“望贤弟能在二皇子危难之际伸把援手,我与先太子好歹宾主一场,实在不忍看到他的亲人步他后尘。”

“好,我答应你。”

“对不住啊,萧大人,陛下现在谁都不见,您看,那边几位大人都跪了一整天了。”内侍太监回道,萧毓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大殿前面冰凉的青石板上跪着三五人,硬翅乌纱帽,玉带紫罗袍,皆是有些眼熟的脸孔。

“公公可知所为何事?”风姿如柳的男子一袭墨绿便服,长身玉立,温文有礼的问道。

内侍太监面露难色,心里打了几个转转,这萧大人身份不同于跪着的几人,不但是皇后的亲侄子,还是王家世子,这样想着,悄悄扯了扯萧毓梵的衣袖,轻声道:“大人,请随咱家到一角谈话。”

两人一前一后行到大殿外的朱红柱子旁,太监四下张望了一番,压低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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