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父亲,我不甘心啊!”薛子道发狂失控的大喊道,充血的眼睛显得分外狰狞。
慕颜一一扫视着下面跪地的众人,直至毫无预料的与那道视线交集在一起,那视线是如此深沉,仿佛要渗入她的骨髓,深入她的心。
萧毓梵凝望着城楼高处的那抹翩然身影,慢慢扯起嘴角,陡然瞳孔收缩,笑意在一瞬间凝固,面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恐神色,高喊道:“小心,颜儿!”
猝不及防,一支羽箭划破夜空,挟着凌厉的劲势,直奔慕颜的咽喉,眼看着利箭瞬息将至,只听“当”一声,箭失了准头,竟生生钉在了城墙上。
随之城下立刻响起了一声极凄厉的叫声,和信安郡王撕心裂肺的喊声:“道儿!!”
萧毓梵铁青着脸,缓缓放下手中的弯弓,闪着寒光的嗜血的眼神如地狱修罗,冷冷注视着薛子道从马上栽倒落地。
推开如梦初醒关切围上来的众人,秋日的风凉凉掠过,慕颜发丝飞扬,衣袂飘舞,平静的看着信安郡王扔掉刀,滚落下马,抱着儿子的尸体仰天哀嚎。
“三弟!!”薛子安用尽全身气力悲凄的喊道,跪倒以头抢地。
城楼上的旌旗迎着风猎猎作响,旗杆旁屹立着的一人,挺拔身姿在夜色映衬下仿若天神般,他收回手,脸上因紧张而僵硬的线条舒缓了不少,恢复了往昔的淡然神色。
察觉到那道深沉凝望着自己的视线,慕颜猛然转过头,喃喃唤道:“木头”,嘴角勾起一抹极轻极浅的笑意。
君行陌路
紫极殿内,静谧的气氛几乎要让人觉得快要窒息了,却依然无人敢出声打破,在其他几位大臣的目光暗示下,温左丞轻咳了一声,试着喊道:“公主殿下。”
端坐在龙案后的慕颜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问道:“诸位商议的结果如何?”
温左丞一躬身,神色泰然,缓缓禀道:“回殿下,我等俱认为信安郡王所犯之罪,罪无可赦,当诛九族。”
紫金香炉升起柔柔袅袅的清烟,幽幽香气萦绕一殿,却依然能隐隐嗅到空气中飘散着的似有若无的焦味,慕颜眉峰冷扬,问道:“共计多少人?”
御史中丞范宣闻言,从衣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递上道:“皇朝律法,谋逆乃“十恶不赦”罪状中的第一大罪,主谋信安郡王依律当辕裂枭首,一同作乱的二子,一子已伏法,另一子罪当腰斩,其家人族人计有三百二十九口,依律当一并处死。这是臣等草拟的折子,敬请公主示下。”
慕颜快速浏览了一遍,沉吟片刻后道:“薛沁宜,为何也在名单之上?”
“回殿下,薛沁宜已嫁入萧家,并不在薛家九族之内,可是她本人却执意要一同入罪。”温左丞早有所料的接话道,心里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慕颜心一凛,不由自主的按紧了椅把,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是她自己的意愿吗?”
“是的,殿下,她态度十分坚决,只说要陪着家人一道赴死。”
慕颜无言沉默了半晌,提起朱笔,在奏章后批复道:“夺薛氏一族爵位,籍没家产,三日后于午门腰斩薛荣宗,薛子安,男眷午门斩首示众,女眷赐三尺白绫,家丁门生皆流放宁远,终身不得回朝。”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一股清冷的寒气迎面扑来,慕颜不由皱了皱眉,只见一个腹大便便的女子,正坐在窗沿发呆,似对她的到来毫无所察。
直到她轻轻唤了声宜姐姐,那人方转过头,淡淡的一笑道:“你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虽在笑,可眉宇间笼罩着的淡淡哀愁,落在她的眼底却是凄凉无比。
长长细密的睫毛覆下,慕颜用极低沉而缓慢的语调说道:“我来是告诉你,三日后你爷爷还有叔父会在午门被斩首。”
沁宜的身子一震,止不住的打着轻颤,脸色煞白,噎嚅着嘴唇好半天才说道:“三日后,三日后吗?”
忽然间她猛的抬起头,定定的直视着慕颜问道:“那我其他亲人呢?”
“男眷斩首示众,女眷……三尺白绫。”慕颜绝美的面容浮出决然坚毅的神情,迎着她的视线回道。
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沁宜泪中带笑,道:“这样也好,至少黄泉路上不会孤单。”
慕颜别开视线,不忍看她那哀莫大于心死的凄婉神情,幽幽道:“你真的决定了吗?那么孩子呢,还有不到三个月,他就要来到这个人世,你忍心吗?”
她垂下目光,抬手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带着万分的不舍和愧悔,感受着体内那实实在在的小生命,这是自己和所爱之人的骨血啊。
正当慕颜以为她改变了主意而暗自庆幸时,不料却见她抬起头,犹带泪花的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嘴角含笑道:“孩子,我会带他一起走,我自小就没了娘亲,深知没娘的孩子最可怜,我既无法独活于世,倒不如带他一同离去。”
“你,”慕颜震惊的无法言语,心像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生疼,过了好一会,她缓缓闭上眼,道:“还有三日,你可以好好想清楚,如果你改了主意,就告诉守卫。我只希望你可以给孩子一个机会。”
“那你呢,公主,你能给薛家其他无辜的人一个机会吗?”沁宜反问道。
“不能,”慕颜猛然睁开眼,眸光冷然,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自古权力斗争中从没有无辜者,有的也只是牺牲品,作为一名统治者,绝不能有多余的宽恕和盲目的仁慈,谋逆不同其他,若不严惩,天下必群起效仿,届时国将不国,我唯一可以答应你的是,给他们留一具全尸。”
说完,口气微微放软,意有所指的劝道:“除了孩子,难道你就没有其他的牵挂了吗?”
见她固执的摇摇头,慕颜转身,就要离去,忽听背后传来她悲伤落寞的声音:“知道吗,他爱的人从来都不是我,颜妹。”
慕颜的呼吸一滞,沉默了片刻,语带痛心的说道:“假如你是为了那个不爱你的男人而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那么你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如果我告诉你,他爱的人是你呢,你会爱他吗?”她的语气突然平静了下来。
慕颜回过身,清澈透亮的眼神坦诚的望着她,柔和而坚定的说道:“不会,我的爱只给配得到的人,只给真正珍惜我的人。”
“你会比我幸福。”沁宜浅浅一笑,由衷的说道。
“是吗?”慕颜不置可否的笑笑,接着言道:“宜姐姐,爱人要先爱自己,这样你的幸福才是可寻的,今日我言尽于此,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究竟值不值得这么做。你既有死的决心,为何就不能有活下去的勇气。”
轻轻阖上房门,慕颜对门外的守卫吩咐道:“这个屋子太冷,给她换个暖和的房间,记得好生照料了。”
九月初八,历时一月零两天,犬戎终攻占涵日国国都大梁,将涵日国主及其子孙皇族,不论男女,全部诛杀。
九月初九,犬戎族族长祈天称帝,建都大梁,定国号赤炎,分封四子为德昭太子、武昭太子、仁和太子、孝诚太子。
箭矢精准的掷进几米开外的箭壶内,“哎呀,殿下,又投中了,又投中了。”一旁几个美貌妖娆的宫女合掌欢庆。
慕维搂着紫衣宫姬的纤腰,看了眼柔夷送上的羊脂白玉杯,懒洋洋的笑意如涟漪,从嘴角边漾开,一低头饮下琥珀美酒,轻啄她粉嫩的脸颊。
紫衣宫姬含羞带怯,软绵绵的倚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