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点了点头,看了好一会四哥后,又垂下头,小声地说了句,“刚才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些怕。”
四爷看着这小动物般的行为,亲了亲他的脑门,闷笑出声,
“那也是不愿意,没事,四哥忍忍就过去了,你不在身边的这半年,四哥不是都忍过来了。再过些日子吧。咳,别多想了,不管是何结果,四哥都在的。”
小六乖乖地伏在四哥怀里,一直都没动,四爷都要以为他睡着了,才听见一声带着哭腔的好字。
伴随着这声好字消散,四爷也轻轻地说了句,“睡吧……”
将人哄睡后,四爷披衣起身走出内室,瞧了眼规规矩矩地守在外头的苏谙达,压声问了句,“什么时辰了,福晋可歇下了?”
苏谙达打了个千,小声地回着,“四更天了,按理今日是,是爷的……爷您是不是也略去坐坐?”
四爷颔首,将披着的外衣拢了拢,问着,“福晋有没有遣人来问话?”
苏谙达上前将四爷穿戴齐整了,回道:“并没有,只问了声能否用小厨房。那会六爷还在,奴才也就没进来打搅。”
四爷眯了眯眼,挡了下他欲要来挂荷包玉佩等物品的手,念了句,“累赘,”
顿了顿后又道:“这家宅内院的事以后就交给福晋了,这种小事不必再来问了。”
由苏谙达小心翼翼地捧着琉璃灯,引着往后宅的正院一步步走去。昏黄的灯晕下,听着夏鸣虫声声欢快的音调,四爷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苏谙达也放慢了脚步,心中叹息着,难怪宫里都说自家的爷疼六爷是疼到骨子里了,原还以为都是表面的功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只是四爷对女人的心思委实不了解,这问小厨房的一层意思是问候宅子的主人可还好,第二层则是福晋会亲自准备些酒食,第三层则是将来都是一家人了,厨房也就是洗手羹汤,展现心意的地方,盼望着将来能举案齐眉,日子能如用膳一般,平和却彼此需要……
四爷刚靠近福晋的院子,已有丫鬟掌灯来迎,屋子里也是通明一片,稍稍顿了顿脚步,面色平静地进入婚房。
一老嬷嬷满脸堆笑地前来掀开帘子,将四爷迎入内屋,屋子里也没点熏香,只有几缕淡淡的鲜花香味,陪嫁的丫鬟们行礼齐唤了声四爷后,只留下唱礼的老嬷嬷,便退了。
老嬷嬷也没急,只倒了杯茶给四爷,笑着说道:“爷忙了这么久,还是稍微歇会,福晋特意吩咐了,说是爷不喜熏香,让人采些带露水的花来。”
四爷不置可否地掀开茶盏,看了眼,是小六喜欢喝的味甘而清香的云片茶,浅浅地喝着。
这半年小六不在四爷身边,不知不觉中,四爷总喜欢用些小六喜欢的东西,包括习惯。除了几位打小伺候的,新来的也都误以为面色严肃的四爷,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因为喜好的东西都是暖暖的。
看来这福晋也不似面相那般绵软,才进门就打听到了内院才知道的事情,用不了几日就能在这宅子里过的很好了。
这样也好,府里确实不需要娇养的花朵。
老嬷嬷又道:“这个点了,四爷可想用点夜宵?新娘子今日不好洗手羹汤,都是提早准备好的,爷可要用些?”
四爷当然点头,再过一更天就要去宫里了,能混些时辰也是好的。
当丫鬟们捧着各色膳食鱼贯而入,四爷瞧清了菜品时,不动声色地拿手指随意点了几下,转头看着福晋问了句,“多棋木里,你要来用吗?”
掩在龙凤喜帕后头的福晋,点了点头,随着头部的点动,点缀在喜帕上的金色绣线,在红彤彤的烛火下氤氲出流水一般的光泽。
四爷搁下筷子,瞧了眼老嬷嬷后,拿起喜盘上的杆秤,轻轻一挑,喜帕便如水流一般顺势滑落。
四福晋庄严而温婉的妆容,少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清婉,也没有了之前在永和宫的宫门口,见到的那一抹认命的苦涩,多了几分稳重与使命感,或许还有几分决心。
四爷点了点头,一边听着老嬷嬷的唱词,一边与福晋完成最后的成婚礼。礼成众人退下后,四爷坐上了椅子,继续吃着。
四福晋只稍微愣了愣便解下沉重的喜冠,披着一头软滑的细发,上前伺候用膳。
四爷吃的很慢,并不是不喜欢吃,而是做的也还不错,虽不是熟悉的味道。但也证明了,这是四福晋早就备好的。虽然这菜式依旧是小六的口味,但摸的确实准,而且还能在嫁进来前准备好了,看来这府里依旧被塞了不少的人马了。
这福晋是在提醒还是有着其他的意思?
直到用完膳,漱口,洗手,重新上了茶,四爷也还是没有开口。这久久的沉默相对,让福晋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福晋再久的练习,面对预想之外的事,一时半会地也问不出:爷是否要歇下,这种初次闺房的话,当然会表露出几分真实的紧张。
她一不自在,四爷也只好站起声,走到窗户边上,遥看着天上被雾云如披薄纱般,小心拢在中心的明月。
直到窗外的那颗启明星摇摇欲坠,天色即更替时,四爷的眼睛终于亮了亮,低咳一声,
“这几日你顾着些自个,我得了空就会过来的。还有既然你来了,府里的人,你都看着办吧。不过正院的书房,你就不必管了,我若是呆在书房,也自有人照料的。
还有委屈你了,将来我若能得我所爱,也定让你有个圆满的人生,这是胤禛对你的许诺。”
福晋眼眶红了红,还是选择张嘴说出这几日的思量,
“这种事亘古有之,爷爱谁,娶进门就是了,除了福晋之位是皇阿玛给的,我不能让之外,其他的,我可以给她任何,如今四爷却要为一个人守节,置我于何地?
爷们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今日是你,明日是我,就这么明争暗斗地绕着一个男人过一辈子。这都是女人的命,我们已习惯认命,爷却连这个认命的机会都不给吗?”
四爷揉了揉眉心,一改之前的面无表情,露出一抹认真的态度,定定地看着福晋,一字一句地缓缓说着,
“他,我无法娶……坦白来讲,也知道委屈了你,但我真的输不起,也不能输。你说的我都知道,别说眼前的,就是外放的官员有的也是妻妾成群,外头养着小妾,还一得空就厮混在青楼。更知这样做等于是毁了你所有的希望,但我早已将一颗心给了他,只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四福晋忽地笑出了声,“一生一世一双人?纳兰的词?但你已经明媒正娶了我。”
说完利落地蹲身行礼,被噎到的四爷也没有再说什么,大步地离开这里。
四爷走后,一日的疲惫,还有这一夜的紧张,让四福晋的面容都有些苍白暗淡。克制不住地出了口气后,最后还是微红着眼眶,不知所措地看着铺在大红锦被上的素白帕子……
同样守了一夜的嬷嬷走了进来,看了眼齐整的内室,还有福晋纹丝未动的衣饰,叹息一声,说道:
“四福晋,委屈你了,奴才是德妃安排的礼嬷嬷,任何事都不会传出去的,但这素帕还是要送上去的,那只能如此了。”
说着取下一支簪子,往手指上戳了戳,又往帕子上抹了抹,还撒上些清水,待微干后仔细地收拢放入捧进来的金丝楠木盒子内,躬身行礼、后退。
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