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希和再牙尖嘴利,就不信真能心狠到连自己母亲祖母都不顾。
“待会儿人带到时,还请殿下莫要太过为难师母和老太太……”听姬晟提到杨家女眷,沈亭脸上笑容一下敛去,连带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分明有些伤感,“大正安危正系于殿下一人身上,能为殿下分忧,沈亭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却对老师,有愧……”
“呵呵,大师还真是菩萨心肠。”顾准忽然开口,“若然令师知道,定也会无比欣慰。”
这话不可谓不毒辣,饶是沈亭脸皮再厚,这会儿也有些挂不住,沉默半晌,才黯然道:
“不用顾公子说,我也知道对不起老师。只殿下英明神武,正是大正气运之所在,为万民和天下苍生计,我也只能顺应天命。待得殿下大业得成,我自会寻一处偏僻所在,从此青灯古佛,再不在人前出现,以赎平生罪孽罢了。”
顾准脸上讽刺之意更浓——那杨泽芳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弟子?果然被弟子坑就是杨家的宿命吗?
一时又觉得没意思的紧,刚要起身离开,不想房门忽然被人轻轻叩了下。
“定是杨家婆媳带到了。进来吧。”姬晟脸上笑容分明是胜券在握。
沈亭则不自觉往暗影处挪了挪,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抬头,正对上顾准讥讽的视线。
“殿下,”两个侍卫打扮的人已是闪身而入,单膝跪地。
“把人送到西角门处那个院子里。”姬晟起身,冲顾准并沈亭道,“二位也与我同去吧。”
不想那侍卫却是不起来,脸色也明显有些不好:
“属下有辱使命,办砸了差事,还请殿下责罚。”
“怎么回事?”姬晟站住脚,神情冷了下来,“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罢了,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殿下不知。”下跪的两个侍卫却是面面相觑,“杨家婆媳根本就不在府里……”
明明杨家一切依旧,没有半分异常,甚而之前安插在杨府的钉子也信誓旦旦,说婆媳俩就在府中,可一干人愣是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婆媳俩的踪影。
因着姬晟下了死命令,侍卫也不敢这就回来交差,忙一面挨个讯问府中下人,一面派人就近寻找,倒好,却是一点儿消息也无。
没想到还会有这等意外,姬晟恼火不已:
“真是饭桶!两个大活人,难不成还能飞了不成?”
眼看那杨希和油盐不进,还想着凭这对儿婆媳让她和杨希言就范呢,如何人就不见了?
“殿下息怒。倒也不是没有一点线索,”看姬晟发火,那侍卫忙道,“属下最好也查到一点消息,却是刚吃过早饭,府中有一个叫阿兰的丫鬟坐了辆小车回安州看望外甥女儿了,属下以为,杨家婆媳说不得也在那辆小车之上……”
“跑了?”姬晟神情里全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这杨家怎么这么邪门?着人去抓杨家女眷,也不过是今日才做的决定。没道理她们能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之前不是云深宫的人盯着杨家吗?”一旁的沈亭忽然道,“或者顾公子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听沈亭如此说,姬晟也转过身来,盯着顾准的神情明显有些狐疑。
“你的意思是我放走杨家人了?”顾准本已起身,听沈亭如此说,登时变了脸色,“大师神机妙算,想来理由也帮我想好了?或者我也和大师一样,是杨家故人?”
沈亭一时默然。
便是姬晟也不觉有些头疼——顾准自幼长在帝都,和杨家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实在没什么理由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自己唱对台戏,毕竟,顾准野心不是一般的大,说不得还想从自己手里分一杯羹。姬晟自诩看人也还算准,这顾准分明就是野心勃勃、利欲熏心之徒,如何肯随随便便放弃即将到手的利益?
至于说沈亭,则更加不可能了。即便他是杨泽芳门生,却分明早已无半点师徒之情,毕竟,这借杨家人挟制杨希言的计谋还是他帮着给出的,如何可能在紧要关头又反悔?
虽然心里着恼,只眼下是用人之际,姬晟也不愿这两个臂膀隔阂更深,只得居中调停:
“罢了,就不信两个女人,还能飞了不成。左右还有杨希和在我们手里。”
第195章
待得顾准离开,姬晟重重放下手里茶杯,脸上明显有些阴沉:
“让大师受委屈了。也就是眼下,还离不得他……”
那苏氏父女全掌控在云深宫手里,想要进一步动作,还必须仰赖顾准之力。
“无妨。”沈亭脸色也有些不虞,却又很快恢复平静,“云深宫实力不可小觑,顾公子也是有大才的,唯一不足者,就是江湖习气浓了些……”
顿了顿又道:
“还有那叫苏离的女子,之前和杨希和过从甚密——到底是苏家和杨家的私交,还是云深宫和杨家有什么关系,不是贫僧多心,实在是以云深宫对下属掌控力之强,这两家还能有如此交集当真让人疑惑……”
当初在安州时,也曾和这苏离有数面之缘,再加上同居寺庙之中,勉勉强强也算半个熟人了。
可不知为什么,每一次见到苏离,沈亭都有种心神不安、或者说心惊肉跳之感。
那种感觉,甚而和跟顾准相处时有些相像……
“大师的意思是,杨家婆媳忽然不见了踪影,说不得真的和他有关?”姬晟是个聪明的,当即明白了沈亭的意思。冲外面招了招手,一个鬼魅似的影子闪身而入,又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顾准这会儿已是回到了位于平安街的苏府。
瞧见顾准的车子,府里奴仆慌忙迎了上去:
“表少爷——”
即便前面挂着个“表”字,却不影响顾准是整个苏府里除内务府总管苏玉林外,地位最高的那个。
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苏家正枝儿的少爷也没这位表少爷排场大。
就比如说这会儿,一路上但凡见到顾准的车马,包括苏府管家在内,都赶忙退到路边恭敬问好。
顾准却是一概不理,马车也是长驱直入。很快来至一个奢华而不失雅致的小院前。
车子甫一停下,便有美丽的灯盏在院里次第亮了起来,连带的马车前也突兀出现了七八个美丽的婢女。
亏得这种情形是苏府下人常见到的,不然,可不要吓一跳?
顾准下了马车,径直往院内而去,边走边道:
“阿兰她们安排在哪儿了?安排的可还妥当?”
院内顿时一寂,八名婢女同时跪倒,却是以头触地,一句话不敢说。
顾准站住脚,不敢置信的回头:“怎么回事?阿兰,没回来?”
“阿兰她,还有那辆车,全都不见了……”跪在最前面明显身份高一些的婢女颤抖着道。
本来说好的,阿兰的车子出城兜一圈再悄悄找个时机折返帝都,为了避免发生意外,还特意着人暗中跟随,再不想待得车子回返帝都时,尾随者却发现,街上同样的车辆竟是不止一辆两辆,竟是每条街上都有十辆八辆。
这才意识到不对,忙拦下之前尾随的车子才发现,里面哪有阿兰和杨家婆媳,分明是一个年过四旬的车把式罢了。
云深宫的人也不是蠢的,知道上了当,忙就派人去城外追,可不过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小马车罢了,竟是上天入地一般,再没有半点线索。
“……属下已着人赶赴安州……”
“愚蠢!”无边夜色里,顾准低沉的声音,无端端让人有些脊背发凉,又顿了半晌才道,“安州这会儿定然也是人去楼空,还想抓到人?做梦吧!”
主子性情自来阴晴不定,这么情绪外露还是第一遭,那婢女一时越发惶恐,情急之下道:
“不然让属下去审那杨希和,定能给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