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姑娘边说便将披风披到苏梨肩上,她的脸虽圆,但并不大,很是憨厚可爱,看着有几分眼熟,苏梨正努力回想着,小姑娘笑盈盈开口:“大人忘记啦,我是七宝呀。”
七宝?
苏梨凝神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她是侯府的丫头,之前养在楚刘氏院子里的。
“侯爷觉得我还算伶俐,便将我调到县主府,让我伺候大人。”
七宝主动回答,苏梨对这个安排并不意外,这两年多的时间,那人怕是将这府上的人都换成了他自己的。
“大人累了吧,快进屋休息。”
七宝热情的说,苏旬三人跟在后面欲言又止,生怕七宝不知内情,说错了什么话。
七宝这两年察言观色的本事长进不少,自是察觉到他们的异常,悄悄扭头跟他们递眼色:你们怎么了?惹大人生气了?
三人连连摇头,手上不停地比划,七宝不明其义,苏梨猛地开口吩咐:“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现在虽名义上是你们阿姐,也还是要顾忌男女之防的。”
三人被吓了一跳,个个挺直背脊绷紧身子:“是!谨遵阿姐教导!”
三人慌忙离开,七宝也压下疑惑随苏梨回屋,屋里早已备好热水和熏蒸的药。
苏梨洗漱完,七宝蹲下帮苏梨按摩腿弯。
“侯爷说冬日要到了,一定要好好帮大人护养膝盖,早就传了信回京,吩咐七宝找太医院的高太医学习按摩手法,大人觉得如何?”
七宝仰头问,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苏梨,很是期待。
这模样,和苏梨记忆中的核儿有点重叠,苏梨眸光微闪,温和的笑笑:“很好,谢谢。”
七宝没想到苏梨会这么温柔,还跟她道谢,一时心跳加速,小脸有些发红,忍不住小声夸赞:“大人,您好温柔呀。”
她之前在侯府只和苏梨见过几面,那时她与思竹关系更亲近一些,总觉得苏梨和她们不是一起的,如今近距离接触,便发现苏梨比她记忆中要好相处很多。
七宝不知道这句话核儿以前经常挂在嘴边,觉得苏梨是天下第一温柔善良且聪慧的女子。
苏梨被她那句话勾得晃神,加上这屋子又是她以前住的闺房,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
“大人,是七宝说错话了吗?”
七宝手足无措,苏梨回过神来,垂眸敛了情绪:“没有,只是想起一些旧事。”
苏梨眼角的红色褪去,七宝不敢再随便说话,闷头仔仔细细帮她按摩,按完又帮苏梨捞了棉垫盖在膝盖上热敷。
已经这样做了有些时日,膝盖上的刺痛减轻了许多,苏梨眉头舒展开来,想起之前在马车上的事。
“听说,侯府有位小少爷?”
“嗯,是的!小少爷很聪明,等大人与侯爷成亲就能看见他了!”七宝不像苏旬他们想得那么多,有问必答。
“那位小少爷年岁几何?生母是谁?”
苏梨继续问,晚上喝了点酒,加上药性助眠,渐渐有了睡意,七宝见状盖上灯罩,让屋里的烛光更昏暗一些。
“小少爷快三岁了,是侯爷从西北抱回家来的,侯爷没说过小少爷的生母是谁。”
从西北抱回来的?莫不是军中将士托付的遗孤??
苏梨猜测,七宝认真想了一会儿,有些迟疑的开口:“对了,小少爷他……生了一张阴阳脸。”
苏梨立刻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她从戏本子上听说过,生有阴阳脸的人能见鬼神,但在现实生活中,她只见过一个人是阴阳脸。
那孩子……是苏挽月的骨肉!
苏梨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向七宝求证:“之前陛下将大皇子送出宫疗养,如今可接回来了?”
“嗯,去年除夕,陛下就派人将皇子接回来了,因苏贵妃病逝,现下养在安贵妃膝下,听他们说,再过两三年,陛下约莫会立安贵妃为后!”
果然如此!
苏梨没听进去七宝后面的话,只知道楚凌昭当初说把皇子送出宫疗养只是个借口,他分明是趁机将孩子调了包。
天生阴阳脸的皇子哪怕身上流着皇室血脉,也不能承袭皇位,楚凌昭要的,是一个健康聪慧的皇子。
不过好在他也遵循了自己的承诺,没有将自己的至亲骨肉置于死地。
“侯爷可给小少爷起了名字?”
“……有。”七宝迟疑的说,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半晌憋出一句:“侯爷叫小少爷楚瓜,说他是个傻瓜。”
“……”
这是什么名字?起名起成这样,他以后还想不想当爹了?
苏梨无语的抽了抽眼角,暗暗思考着过些时日要好好跟楚怀安讨论一下,给孩子换个好听点的名字。
正想着,窗户被人敲了两下。
“谁!?”
七宝紧张的喊了一声,窗户外面没了动静,七宝抓起一旁的花瓶小心翼翼的挪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只有浅淡的酒香尚未完全飘散。
“大人,有酒鬼闯进来了!”
七宝说了一声扭头就要跑出去叫人,被苏梨叫住:“不是酒鬼,是侯爷。”
“咦?大人怎么知道是侯爷?”
“……”
苏梨被问住,她总不能说楚怀安以前就喜欢翻墙进来找她,她听得懂他敲窗户的意思吧。
苏梨没回答七宝也没有追问,她迷迷糊糊知道,苏梨和侯爷之间是有一种特殊的敲窗户暗号的。
蒸了腿,七宝提了桶退下,苏梨很快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七宝叫醒。
“大人大人,宫里来人了!”
七宝着急的说,有点害怕,苏梨洗漱完穿好衣服出去,发现是宫里来的教习嬷嬷。
这些教习嬷嬷最是有规矩,稍微有些身份的人家,在嫁女儿之前都会请教习嬷嬷教导自家女儿,以免到了婆家不懂规矩,丢了娘家的脸。
教习嬷嬷在宫里是专管宫婢的,数十年打磨出一张不苟言笑,叫人害怕的脸,七宝没有进过宫,自是扛不住教习嬷嬷的气场,吓得惴惴不安。
“老奴拜见县主,给县主请安!”
嬷嬷礼数周到的行礼,声音洪亮,一看就是宫里才有的派头。
七宝瞪大眼睛,侯府对下人的管束向来不怎么严,她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行礼行得这么规范。
“嬷嬷好。”苏梨颔首回了一礼,见日头已高,不大好意思的解释:“昨日宴会回来睡得有些晚,今日不小心起晚了些,还请嬷嬷不要见怪。”
“县主巾帼不让须眉,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老奴不敢责怪县主。”
嬷嬷缓和了语气,其实这趟差事一开始是没人想接的。
苏梨的名声在京中是响当当的,她不像寻常女子在家绣花弹琴,上过战场杀过人,那逍遥侯又把她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谁接了这趟差事都讨不到什么好果子。
毕竟教习免不了训斥责罚,为了教好把侯爷和未来的侯夫人得罪了,这事不值当,教不好,那是坏了自己的名声,传出去以后,京中哪户人家嫁女儿还找你去?便是回到宫里,那也是要被人看轻的。
嬷嬷心里苦,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
苏梨让人送了早膳过来,劝了嬷嬷两次,嬷嬷执意不肯与她同桌吃饭,苏梨便也不再坚持。
因有嬷嬷在旁边看着,苏梨仔细回忆了下以前学的规矩,难得慢条斯理的吃饭。
这个慢,也是相对于她平时在军营吃饭而言的,实际上还是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