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雪纷飞,寒冷彻骨,落在脸上犹如老天的抚慰,化作清流缓缓而下,似乎是在怜悯看不透红尘,被凡间俗事所束缚的人们。
于是那一晚,屋里的人痛苦欲绝,屋外的人悲怆哀恸,压抑的气氛仿佛永远都萦绕不去。她一个人在屋外站了一宿,却无人知晓。
那以后她想了很久,其实,内丹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能救他,变成凡人又如何?灰飞烟灭又如何?只是,现在明白太迟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可是她不会放弃,她会等到他投胎,然后找到他。但是她想的太简单了,三界六道,万物苍生,要找一个不知投胎何处,相貌不明的人太难了,比大海捞针还要不切实际。甚至还有可能他并未投胎为人。
她等了五百年,毫无所获。
思念如一颗种子,随着时间地推移开始发芽、成长,最后变成了参天大树。
她脑中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冥界司职生死轮回,一方生死簿载有三界六道所有生灵,若是得到它……
她不再犹豫,当即下了决心,潜入地府,虽然被发现,但还是被她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即便代价是……灰飞烟灭,但她没有后悔。
她找到了他,可是她失了内丹,要不了多久就会从世上消失,可她还没有告诉他自己喜欢他,甚至他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女子,这样一个蛇妖,喜欢了他五百多年。但是她没了内丹,无法保持人形,以她目前的状况,也帮不了他什么,迫于无奈,只好附身他人。
即便是以别人的相貌,即便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也要成为他的妻子,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礼成,送入洞房——”随着长长的一声呼喊,她被牵引着走向了新房,一步一步,如同走过她那独自度过的斑驳岁月。
院子里摆满了酒席,灯花煌煌,宾客满座,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
一处略不起眼的位置上,白衣缥缈的人仿佛自立了一方空间,清冷孤高,透着疏离,隔绝了外间一切,而能融入的,只有旁边那人。他手执酒盏,慵懒含笑,浑身都透着一股惬意懒散之感,目光流转间摄人心魄,红唇微扬,被酒水浸染得愈加诱人,灯光的映照下更显那精致面容如玉溢彩。
无意间一瞥,无念有些愣神,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看了许久都未自知,直到那慵懒的声音响起,“我发现你最近总是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玩味的眼神。
惊觉自己竟然又不知不觉地看着他发呆,无念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只是,只是觉得你最近有些奇怪。”连一向平稳的语气都有些走调。他怎么了,他竟然会想……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感觉?他又迟迟不愿离开,难道真的……
“那是你的错觉。”随意一笑,他回过头喝掉了杯中酒,微垂的眼遮住了里面深沉的思绪。
气氛徒然有些僵硬,但也只是限于俩人间,沉默着,在堂内仪式完成后,锦瑟忽然说道:“我说的吧,不会有事,你偏要来,如今证明我的话可有错。”他手肘撑在桌子上,提着酒盏轻晃,头靠在手腕上。眸微动,拿眼尾瞟着他,侧面看去更显那弧度透着妖媚。
转头看向堂内,已不见新娘的身影,他回过头,“你认识她?”隐隐有这种感觉。
周围的人刚开始时频频对他们瞩目,还与他们搭话,不过除了锦瑟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无念从头到尾没出过声。似乎对于不相干的人,除了必要地沟通他从来不理会。锦瑟除外。于是那些人也都识趣得不再打扰他们,自然也没注意俩人地低语。
“见过两面而已。第一次是来狐族求药,第二次是偶遇。”她应该没认出自己吧,几百年时间,有人记得有人忘却很正常。
“是吗。你因何断定她不会害人?”看她方才那险些摔倒得样子,明显是法力衰弱到了极致无法控制好身体,而凭着下午那一眼,他知道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法力不足,而是即将消失,灰飞烟灭,所以才异常虚弱。即便如此也要与此人成亲,这般地执着,这背后应有一段故事吧。
回眸,看着他,眼尾微挑,他略显惊讶,“无念会对这些感兴趣?”现在,她已经完全消失了吧?不由抬眼看向还在外间的新郎,忍不住一叹,你想说的话,可说出口了?
无念站了起来,“反正回去路上也无事。”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锦瑟也放下酒盏站了起来,反正他们只是来看那女子的,如今没发生什么事,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事,自然也没必要留在这里。
踏出酒气萦绕的府邸,大红的灯笼投下光影,照亮了门前一方归路。
因为是宴请附近所有人家,包括过路得旅人,所以来来往往地也无人询问,很轻松便走出了大门。
走下阶梯,俩人的影子被渐渐拉长,然后重合,最终消失在黑暗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裂缝悄生
走过一间间房屋,绕过一幢幢阁楼,劳作一日的人们已早早歇下,朦胧的烛光透过窗格,在地面晕染出柔暖的光,寒冷的冬夜,竟只余得他们二人漫步在青石铺就的道路上。
低沉磁性的嗓音娓娓低语,把女子地过往细细讲述了一遍,旁边的人安静地听,似在细细品味那短短几句间漫长岁月的思恋和痛苦,以及懊悔。
“我只是在她醉酒时断断续续听见了一些。五百年的寻找与执着,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
难怪下午她会控制绣球落到一个乞丐身上,她要找的就是他吧?可是她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即便成了亲,勉强熬过拜堂,之后呢?这一切都成了他人的嫁衣裳,而她却只享有那么短短的一刻,值得吗?
锦瑟似乎有些感慨,目光悠远,像是暗藏了许多情绪,却朦胧地看不清,“有些话不说是不是会成为遗憾?”喃喃地好像在问人,又好像在问自己。
“有些事也一样。”无念看着他,思绪万千。
沉默着走了一段,客栈近在眼前,身后却忽然响起了衣袂声,接着便是一股杀气从背后袭来,俩人脚步同时一顿,分别往两边闪去,一道剑光带着人影从他们中间飞速掠过!
“妖孽,纳命来!”一声冷喝,颇具气势,却仍能听出是少年人的声音,不由便少了几分威慑力。他动作不停,举剑朝锦瑟刺去,带起银白的剑光,周身光芒萦绕。
红色的妖力闪现,绚烂夺目,锦瑟勾唇轻笑,半点也没把他放在心上,戏耍般与他纠缠着。
无念觉得少年那一声颇为熟悉,再看那蓝白相间的衣服以及熟悉地招式,当即飞身上前,拦住了他们,“住手。”柔和的力量随着话语送出,分别推开了俩人。
锦瑟轻飘飘落地,眼眸微挑,看着他不说话。
少年一落地便向无念走了几步,满脸不忿,“二师兄!你为何帮那妖物?”剑眉星目,轮廓分明,倒是个阳光帅气的少年。脸颊因为生气鼓了起来,带着几分孩子气。
锦瑟听见这个称呼略带惊讶,没想到竟是他的师弟。
微皱了下眉,不知是为少年的语气,还是他那一句充满厌恶的“妖物”,“桓越,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山上修行吗。”淡淡的不悦溢出,却不动声色地回避了他的问题。
桓越闻言顿时底气不足,收了剑跑到无念身边,讨好地笑着,哪有半点方才的气势,变脸之快堪称神奇,“嘿嘿,我这不是想二师兄了嘛,所以就来找你啦。”
“师傅应该不许你下山。”凉凉的一句,无念瞥着他,目光冷冷。
像是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子,桓越一点也没收敛,反而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尴尬地笑笑:“二师兄,你看师傅他就让你们几个弟子下山,那么多妖怎么忙的过来啊,虽然我法术不是很好,但多一个帮手总没有坏处吧?再说我都已经下山了,你总不能让我这么快就回去吧?而且我不是没事嘛,还除掉了两个小妖呢。”
“不需要。”简洁的三个字,干脆笃定,“门里怎么样了?”虽然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但从他的言辞间可以感受到他的轻松,而且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气,但只说不做使得这一切更像是装的。看桓越那放肆得样子,想来他们俩人关系应该很好。
锦瑟饶有兴趣地看着,蔚蓝的眸带着笑意,还不知道他竟有这样一面。
见师兄没有明确地赶自己走,桓越知道此事揭过了,当即笑得愈发灿烂,“无事,与师兄离开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