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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莲蜷缩在角落里,不禁瑟瑟,看着月亮自天窗投下的光影,忽然觉得万般的委屈。泪水决堤一般的自眼中涌出,便这样放任自己把一切的苦楚都宣泄出来。
不记得哭了多久,直到把心里的委屈都掏了出来,直到精疲力竭,紫莲才终于倚着冰冷的墙壁闭上了疲惫的眼睛。
魂魄似乎又游荡去了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依稀是朱红的宫墙,推开一扇又一扇挡在眼前的门,听见自己的心因焦急的寻找而剧烈的鼓动。
终于,那一方深紫的织锦于眼帘翻飞,心便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伸了手去挽风中旋舞的垂幕,唇畔也不禁牵出浅浅笑意,还未触及的瞬间,扑面而来的劲风将那垂幕扬起,织锦携着凉意滑过指尖。
却在下一刻呆立,紫衣的男子依旧绝美宛若盛放于黑夜的罂粟,强烈的戾气却于他周身缠绕,扬起紫袍翻飞,绞着乌发拂过苍白的面庞,露出那一双宛若深潭的眼睛,眼中竟有腥红的花朵隐隐浮现。
骨节分明的指,曾经翻转间结出莲花状的幻影,曾经执着她的手画天山的孤寂,这一瞬却握着纤细的脖颈,慢慢收紧。
小婢女的眼中满是恐惧,甚至来不及挣扎,如花的年纪便在一瞬凋谢。
他终是察觉了来人的脚步,松开了骨节分明的指,小婢女纤弱的身体便如风中零落的花儿滑落在地。
他看着她,眸中的腥红隐去,宛若深潭般漆黑无底。他甚至向她伸出了手,骨节分明的指才刚刚结束了一条性命。
她亦看着他,面无表情。
他似乎欲言又止。才向她迈出一步,鲜血便自口中喷涌而出。带着浓浓腥气的红一滴一滴坠落在绛紫的袍子上,绽开一朵朵黑色的小花,凄绝而又妖异。
或许太过恐惧,或许太过惊诧,再也没有别的表情,只能转过身去拼命的逃离,努力的闭上眼睛,想要忘记,却看到满目的腥红。
时光延伸到了别的轨迹,却改变不了满目的腥红。
面前的那一张脸绝美令人屏息,如瀑的乌发铺撒于深紫锦缎的床榻里,漆黑如深潭的眸子在苍白肌肤的衬托下更加凄寂,眼角那一滴朱砂仿佛来不及坠落的泪滴,想要伸手拭去,才发现嵌在了骨血里。
“天山依依天山尽,紫雾成峰幻成莲。”薄唇张翕,泛着不正常的红,是鲜血流过的痕迹。
骨节分明的指落在她的发上,又穿过耳畔垂落的青丝抚上了面庞,一遍又一遍的摩挲,仿佛是失去前的珍惜。
“公主殿下……可以陪麝夜去天山吗……”
凝视那深潭凄绝的黑,心也在这一刻沉落下去。想要流泪却流不出,只是痴痴的看着眼前之人满脸的倦意,轻轻地点了头。
“如此……便无憾了……”细密的睫毛若蝶瓣扑闪,终是慢慢阖上了眼睛,唇畔却泛起了笑意,是绝代风华的美丽。
泪水终于在眼中决堤。
“夜哥哥!”
紫莲惊觉的睁开眼睛,梦中的呼喊不可控制的冲口而出,恐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许久才平复了凌乱的呼吸。
铺着枯草的地上是自天窗投射的那一方光影,依旧平静。
已经开始了吗?是因为梦仙果,还是被今日暗室里的那一幕刺激,那位西夏公主的记忆回来了?
梦境被不知名的力量触发,之后便如燎原的花火,以排山倒海之势无法阻挡的蔓延开来。
一个又一个仿佛没有尽头的夜晚,梦境不断的往复纠缠,梦里的细节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仿佛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洪水猛兽,只等得决堤的那一刻来将自己没顶。
恐惧化作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心头,紫莲从未如此惧怕过黑夜的降临。用尽一切的方法阻止自己入眠,甚至用簪子一遍又一遍的扎入掌心里,起初剧烈的疼痛尚可缓解阵阵袭来的倦意,用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终是抵不住困意,又陷入了凌乱的梦境里。用最后的意志抵抗、挣扎,直到第一缕阳光终于划破黑暗。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去了多少,白日与黑夜的交替是如此的令人无能为力。
紫莲虚弱的倚在墙角,一手抱着双膝,一手伸向这黑暗的地牢中唯一的一方阳光下。饭菜装在盘子里就搁在脚边,从冒着热气一直到冰凉,胃里空空的,却没有胃口。
阳光撒在指间,在肌肤镀上浅浅的金,随着手指的移动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投射在地面,是长长的影。
“这样便想死了吗?所谓的西夏公主也不过如此?”
酥得入骨的声音,盛满不削的语气。
“我不是她。”如自己这般卑微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玷污这个神圣的名字,可以让那宛若谪仙的男子牵挂的名字。
冥河举了袖掩嘴而笑,一直笑到直不起腰来。“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都快要成为这地牢里又脏又臭的腐尸了。到时候,白雪卿恐怕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哈哈哈……”
心似被什么刺痛了,阳光下的手有一瞬的停滞。
“果然还是这个名字对你有用,可惜啊,你这么爱他,他心里装着的却是别人。”
他应该已和名剑山庄的那个粉衣女子结了百年之好了吧。真是小气,好歹也照顾了他那么久,居然都不请杯喜酒。这样对自己说着,酸胀的感觉却涌上心头。
“这样也好。至少你们两个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不过还不知他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要不要我替你传个信,让你的心上人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冥河一边说着,一边踱到紫莲面前,慢慢俯下身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紫莲猛的抬起头,毫不躲闪的凝视着面前的双目,从那带着媚意的眸子中辨出真伪的一瞬,心却在刹那间沉到了谷底。
“你不知道吗白雪卿又毒发了,他很快就要死了!”薄唇一个字个一字的吐出这话语,像匕首在心上一刀一刀的慢慢折磨。
冥河似乎很是满意紫莲面上因过度悲伤的面无表情,又撒下了一串媚笑,俯身拾起地上的盘子,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的那个人却猛的从墙角站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从他手上抢走了盛满食物的盘子,用脏污的手抓了拼命的往口里塞。
“哼!”冥河有些嫌恶的哼了一声,重重甩上了牢房的门。
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还要去帮白雪卿找解药,还要看着白雪琪成为一代大侠,还要去京城和婉儿相聚,还要从幻莲着手寻找回去的方法……
这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又怎么可以心甘情愿的死去,这样轻易的就屈服于西夏公主的记忆,不过就是些梦,做过了,忘了便好。
紫莲终于重新振作起来,每日努力的将令人作呕的牢饭塞入口中,体力也恢复了许多。
又是漫长的夜,月无缺,悬于天际,自天窗撒落一方银色的光影。
紫莲闭上眼小憩,脑中回忆着从小到大经历的许多事情,还有慕雪山庄中难忘的种种。近日里,紫莲渐渐发现,这个方法可以很好的抵御那些梦境。
沉浸在那许多的回忆中,心便平静下来,夜里也终能安眠。
想起开满莲花的湖边小亭中,雪衣男子将药碗递入她手中时狡黠的笑意,嘴角也不禁牵起了浅浅的弧度。
“咚、咚……”那回忆却被隐约传来的声音打断。
睁开眼又仔细的听了听,似乎是从牢房的墙后传来的,于是索性把耳朵贴在了墙壁上,是水流的声音。
不禁联想起那几汪深潭,还有封住幽莲宫出口的那片水潭。这些水潭连同那些外面山间的深潭会不会是相互连通的呢?将这个许久以前的问题重新拾起,紫莲又仔细查看了牢房的墙壁。
砖头被腐蚀的十分厉害,摸上去有些滑腻,砖上的寒凉很是刺骨。
伸手敲了敲,竟有些空洞。
又从头上拔下银簪使劲戳墙角砖逢相接的地方,腐朽的砖便小块的碎裂开来,有水自那些裂口源源不断的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