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撞门声是一把尖锥，尖部对准脑门大力钻孔，亚瑟的后脑勺上仿佛有一根筋搭错了位置，把脑袋勒得生疼。咚咚的声音大得要把门撞破，是拍声，但肯定不是用手在拍，甚至听着不像人类在拍，而是有什么怪物嗅到了里面的人类气息，迫不及待。
可此刻的亚瑟却顾不得门外了，他坐起，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下半身。
一条鱼尾巴！
晕乎的脑袋彻底惊醒。没看错，黑暗的环境里在微光下反射出金光，整条尾巴都布满了漂亮的小金鳞。上半身是裸的，手从腰摸到屁股，前面从人鱼线往下，后面从臀部开始，慢慢地出现鳞片，很自然很顺畅。他试图像操控腿一样动了动尾巴，尾鳍往上翘了翘，啪叽地拍打了一下地面，之后便再无动静，下半身传来一种很麻的感觉，无力地像一条上岸缺氧的小金鱼。
是真的！他变成了一条人鱼！
对了！缺氧！到现在他才顾得上体察四周，而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少年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今天怎么如此迟钝？身体发肤感受到的都是水体，之前的呼吸、行动太过顺畅、太过自然，又或者是人鱼体质的影响，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泡在水中。他轻轻地尝试性地松手，一群细小的泡泡从指缝中溜走。果然，变成人鱼后在水里是可以自由呼吸的。
少年松了一口气，彻底放开口鼻。
可是这是哪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被改造成一条人鱼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环顾四周，光线是从后侧的墙壁上方传来的，又暗又弱，风中残烛般时不时地眨眼，随时都有熄灭的风险。周围都是石墙，面积不比少年的秘密基地大多少，除了一张石床外没有任何家具，像是从石壁中临时凿出的房间。
迷蒙之中，意识好像恢复了一点。他想起来他是跟随骑士们海狩，在决战中掉入海里，随着海流被‘海怪’吞了进去。想到‘海怪’真正的样子，少年扶住额头咬着牙，还有那一声声猫叫，脑壳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咚！咚！外面的撞门声间隔得长了，但声量却越来越大，那东西不耐烦了。撞得房间里都出现了来回震荡的水波，再撞下去，门真的要坏了。来不及作任何细想，应对门外的东西才是眼前最关键的。
那么，要不要开门？
他试着握了握拳头，身体使不上力，更何况下半身形同瘫痪，根本无法战斗。可是不开门，又能坚持多久呢？那东西会离开吗？还是迟早会闯进来？他忽然想起来，意识恍惚时好像听到门外在喊什么…喊什么‘塞…壬’？
是人声。听着像是在找人或者找东西，不像是单纯觅食的怪物。
他决定给出回应。亚瑟试着开口，声带颤抖的同时，还能感受到喉中水的波荡，水波击打到口腔乃至腹部的内壁中，产生痒痒的回响，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出口的声音并不含糊。
“来了！这就来！”还是少男嗓音，很清润，没有刚醒的沙哑，带着人鱼歌喉波光粼粼的灵动感。
声音一出，外面的拍门居然真的停下了。
少年再次松了一口气。他撑着床沿，准备起身开门。可还才起身到一半，身体就一软，差点跌回去。他看着自己的胳膊，还是肌肉筋实的臂膀，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连自己的身体都支不起来。怎么回事？好在再次尝试后，他能够划动手臂了，游泳似的一点一点移动，终于让他够到了门边。
是石门，一番摸索后他找到了把手，深吸一口气后，把门拉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咚！
撞击再起，这次撞的不是门，而是亚瑟本人。还没等他看清门外客的长相，就被一股巨力撞到了胸口，撞到后翻。如果这不是在水里的话，大概后脑勺都要被磕破了。
“塞壬——”怀里传来的声音。
“塞壬！”人鱼亚瑟被人骑在了身上，摇晃着肩。
一个少女。
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少女。
“起、起来说话。”本就晕的大脑变得越发晕了，少女瘦得离谱，力气倒是大得惊人，尾巴上传来同样是鳞片的触感，少女也是一条人鱼。只是这位人鱼少女他没见过，亚瑟很肯定，不是梅吉首领统管的人鱼族群中的任何一条。
难道世界上还有其他的人鱼族群吗？
“哦，哦！好的！”少女乖乖地起身，坐到床边，声音活泼，但动作上有些呆愣愣的，“塞壬你终于开门了！”
“你叫我…塞壬？”亚瑟恢复了点力气，爬起，坐到身边，危机感解除了，但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少女手撑在两边，尾巴在床外一摆一摆地，荡秋千似的，侧脸看他：“塞壬你怎么啦？”少女的胸前挂着一枚发光的珍珠，只是光线和他房间的光源同样黯淡。
听人鱼少女的意思，好像认识他，‘塞壬’是他的名字。
是少女认错人了？还是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亚瑟沉思了一会儿，谨慎地没有开口。
见他不说话，少女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今天是扫雪的日子啊，你忘啦？”
扫雪？
这里不是海里吗？扫什么雪？
越来越听不懂了，亚瑟怀疑自己和少女之间，一定有一个人疯了。
怎么办？搪塞过去？还是问清楚？在这样的陌生环境里，连自己都变成了陌生的样子，自保之力完全消失，也不怪乎少年紧张，生怕一句话说错，就陷入危险境地。最终他还是决定试探性地询问一二，毕竟这位人鱼少女看上去可以沟通。
“扫雪…是什么？”
“嗯？”少女停下了摆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动不动，盯地他心里发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我说…扫雪是什么？”亚瑟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问题。
话音一落，人鱼少女的脸在眼前突地放大——她贴了上来，鼻尖里亚瑟只有一纸距离。大半视野都被少女的眼睛占据，微弱的光照下，亚瑟看到她的瞳孔忽然变黯，像是失去了生命力。同时眼珠子涨了起来，涨大到快从眼眶里掉下来！
“你、不、是、塞、壬、你、是、谁？”她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着毫无感情的话。
亚瑟被吓得一个激灵，不是他胆子小，是真的很吓人！一个刚才还活泼的少女，突然之间变得恐怖至极！在阴暗的光下，瘦得眼窝深重的面孔，形同鬼怪！
还未作出任何应对，身体一僵，金发少年的嘴角忽然翘了起来，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女人的声音：“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塞维尔。”
“原来是这样啊，塞壬。”眼球缩回眼眶中，名叫塞维尔少女坐了回去，又开始摆起了尾巴，天真的样子好像刚才一切都幻觉。
胸中吐出一口浊气，亚瑟回过神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
短短一两秒，大起大落，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他有预感，刚才是他十八年人生中最危险的时刻！一个不好就会丧命，甚至永劫不复！
而且身体被控制，发出女人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不管在故事书中，还是现实生活里，这都不是一件好事。他是被鬼魂附身了吗？少女看见的是灵体，所以才会喊他‘塞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再贸然试探了，他收回判断，眼前这位人鱼少女的危险性不比鬼魂低。
“对哈，今天是扫雪的日子，我给忘了。”这次亚瑟发出的是原本的少年嗓音，但少女塞维尔没有作出任何奇怪的反应，难道她听到的是一直是女孩的声音？她看到的是一直女孩的样子？
心中忧虑更深，但还是得开口，尽量找不触犯红线的话题：“你怎么拍门拍这么响，我的门都要给你拍坏了。”
“哎呀！这不是塞壬你一直不开嘛，我就用尾巴拍了！我怕你错过了扫雪，下一次可就是一个月后了！”
“.…..”话题绕回了扫雪，听起来扫雪并非义务，而是某种…好事？
可是这个话题很危险，亚瑟硬着头皮回道：“是啊，多亏了你。那、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不急，海流还要几个小时才停，等第三班报时再出发都来得及。我们先去水晶广场。”
“去水晶广场做什么？”亚瑟犹豫了会儿，警惕地问出口，担心少女再次异变。
好在少女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神秘兮兮地附到亚瑟耳边，明明没有外人，却用手半挡着嘴，悄声说：“今天啊，有上城区的大人物要来！”然后是一副‘你懂的’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