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流着泪的眼睛悲哀地望着陆逸尘,却讲不出一句话。
唐昊明看着女儿那悲痛欲绝的神情,心都碎了,他无奈地说道:“雨薇,爸爸知道你很难过,爸爸知道自己做错了,爸爸不求你原谅,只是,爸爸求你别这样,好不好?”
“你不要说了,我不听!你们这些玩弄感情的骗子,我恨你,我恨你们!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要去找妈妈,我去找妈妈。”
她满脸泪痕,声嘶力竭地大叫着,转身狂奔,陆逸尘一把拉住了她,急叫道:“雨薇,你冷静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别这么冲动,听到没有?”
“你放手!你放开我,陆逸尘!”
“雨薇!”陆逸尘企盼地望着她,目光里满是哀求。
雨薇紧咬着牙,她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夺命飞奔,她不知道一辆汽车正向她迎面驶来。
她的思想根本是一片迷茫,她的眼中根本没有汽车的存在,她仿佛听到有人在惊呼着她的名字:“雨薇!”但是,她的意识本就混沌不清,她对周遭的一切都听而未闻,视而不见,她的头脑里如何还有危险这个概念?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被人给用力地撞开了,她的意识尚未恢复,耳中只听到刺耳的急刹车声,然后有人在疾呼,那一切都只在电光石火间,她的脑筋完全转不过来,她不知道这刹那间,她已经和死神在接吻。
当她转过头,她就看见了她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惨烈的,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第四十一章
她看到一地的血,陆逸尘正倒在血泊中。他的胸部开放性撞伤,染得身上到处是血,脸色却异常苍白。好在他尚未昏迷,保持着清醒。
雨薇已经惊呆了,僵立在那儿,完全不知所措。
唐昊明冲了过去,他俯下身,一边检查伤势,一边急叫:“快,拿我的急救包!”
雨薇终于醒悟过来,不错,立即抢救,刻不容缓。
但是陆逸尘却叫住了她。
“没用的,雨薇,我知道老天在罚我,这是应该的。”
“你别讲话,振作一点,你这么年轻,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唐昊明安慰着他,身为医生,他很清楚陆逸尘的伤已无可挽救,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他这么死去。
陆逸尘摇了摇头,他吃力地抓住雨薇的手,吃力地说:“对不起,雨薇,我不该揭这个谜底。”
“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逸尘,没事的,你这么年轻,一定没事的。”雨薇安慰着他,更象是安慰自己,她眼里的泪水一直往外流,她的声音说不出有多慌乱多悲切。
陆逸尘皱起眉,他的目光已经越来越混乱,苍白的唇仿佛已流尽了血,映衬得嘴角边的血迹格外刺目,他可以感觉到生命正在他的体内一点点流逝。他有很多话想对雨薇讲,因为他根本不放心让雨薇一个人来应对如此混乱不堪、肮脏而丑恶的人生戏剧,她是那样一个单纯得如同白雪、没经历过任何风霜的女孩,她不了解人性的弱点,更见不得人生的丑陋,而那一个偏偏是她生命里最最亲近、最最敬重的人,他能深深体会到她内心的惊恐、慌乱、悲痛和无助。
他很想帮助她,他很想握住她孱弱的肩头,给她力量,给她支持和安慰,然而现在,他却什么也做不到,死亡的阴影在一步步向他紧逼,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经寥寥可数了,他没有什么可以恐惧的,只不过在担心着她,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令他牵挂、叫他不安的,就只有雨薇,他无力地抓着她的手,艰苦地对她说:“答应我,不要再怪他。”
雨薇的泪又流了下来,她哭泣着,悲痛地看着他,当她知道这一切真相的时候,她如何能原谅自己的父亲?她流着泪,只是凄惨地凝望着他,竟然一个字也讲不出。
陆逸尘的手抓紧了她,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肯求道:“答应我,雨薇,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雨薇眼里蓄满泪水,她望着他那急切哀求的目光,她的一颗心仿佛已被分割成一片片,她抬眼去看身旁的父亲,她看到他正低着头,眼中满是泪痕,她叹息一声,无奈地点了点头,用颤抖的声音对他说:“我答应你,逸尘,我一切都听你的。”
她感觉着他的手在无力地垂落下去,生命正从他的体内飞逝而去,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已经再没有任何意义。
雨薇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定定地望着躺在地上的陆逸尘,他只不过是睡着了,她不相信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她用衣袖一点一点为他擦去脸上的血污,他的面容依然生动,真的就象睡去,连脸上的指痕都清晰可见,一切都不过刚刚发生,转瞬之间,这世界却已离他而去。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到他的脸上,只是不知道他还能否感受到泪的温度。
“雨薇。”唐昊明心痛地呼唤,他的心已被分割,被生死分割,只是死者已矣,那留下的呢?他该如何安慰?他悲痛地看着雨薇一丝不苟地擦着那些血水,他叫她,她不应,他俯下身,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摇晃着她,她也不理,只是那么痴痴地为他擦拭着,擦得她的衣袖上已经染满了血迹。
唐昊明一把抓住她的手,悲切地叫道:“雨薇,求求你,别这样了。”
雨薇只是抬起头,幽怨地看了父亲一眼,那目光飘忽而又迷茫。
她默然片刻,便又垂下头,呆呆地望着已全无生命力的陆逸尘,她用指尖轻触他英挺的眉,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描画着,再从他的眉骨轻轻滑落到他的眼睑,再沿着他高高的鼻,垂落到冰冷的唇,她的动作说不出的轻柔,说不出的舒缓,仿佛生怕触痛了他,惊醒了他,又似要将他深刻进心里,永记于心头。
唐昊明的胸口好象被塞进了一块大石,哽得他无法呼吸,其实,他心中的痛,更胜于雨薇,因为他的痛,根本无法诉说,无从宣泄,别人不会了解,他失去的,不只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还有深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对那个女人茹茵的爱恨交加、痴缠牵绊的情感,这份情感,茹茵不知,而陆逸尘,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身为人子,他再也不会知道,他亲生父亲,对他的母亲的那份痴爱缠牵,更不会知道,他亲生母亲,对他父亲的那份刻骨的仇恨,这段感情,在今后的日子里,势必将永远埋葬于唐昊明的心灵最深处,这世上,永远不会有人知晓。
唐昊明很想能抱住茹茵,放声痛哭,但这只不过是存在于他梦里的痴望,现实中,他只能无力地搂住雨薇的肩头,无力地安慰道:“雨薇,不要再难过了,听到没有?”
雨薇抬着头,哀怨地注视着他,良久良久,她终于忍不住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压抑地哭泣起来,“我知道,他睡了,他很累,睡着了就再也不会感到痛了。”
……
第四十二章(尾声)
天空中飘着细碎的雨滴,绵绵密密,如丝如缕。
正如人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雨雾中,周围的景象一片凄惨和迷离。
这是一片墓地,四周空荡荡的,只有漫地的野草在疾风中呜咽。在小丘的一角,有一丛不知名的小花在凄风苦雨中孤独地开放着,这里好清冷、好孤寂。
雨薇站在雨里,有一种可怕的清冷和萧索侵袭着她。
一阵风吹过,吹透淋湿的衣裳,她不禁颤抖了一下,一种砭人肌骨的冷气穿透她的肌肤,直刺进她的心脏,又从她的心脏渗到了体外。
她浑身已没有一丝热气,就连血管里的血似乎都已凝结成冰。
她好想躲蔽这寒冷。
可是她依然站在雨中。
想来他现在不会感到这寒冷了吧?
天高云淡,天涯路远,不知在那个世界里他可会感到快乐?可会忘记所有的伤痛?
唐昊明将大衣披在她的身上,他紧紧握住她的双肩,关切地说:“天气很冷,你这样会冻坏的。”
雨薇摇了摇头,其实这一点寒冷哪里及得上她内心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唐昊明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墓碑,在风雨中,竟是那么凄迷。他的眼睛,也同样蒙上了一层迷蒙的水雾,就象那冷冷的风雨。
逸尘,如果当时会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决不会在你面前侮辱你过世的妈妈,我一定会亲口告诉你,我曾经怎样疯狂地爱她,现在,我依然没有忘记她,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