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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换到Lauren一愣:“我的真名?”
“对啊,”陆雁临点头,“等到收到你的喜帖的时候我不至於当做别人,扔到垃圾桶里去。”
Lauren走到路上,听到这一句又折了回来:“你不会把我的名字写在什麽办假证的下面吧?”
“怎麽会,这麽吞吞吐吐可不像你啊,怎麽其实你的真实身份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名字还受安全局保护?”陆雁临打趣道。
“没有,因为……”Lauren突然变得有些踌躇,脸上也显现了陆雁临从未见过的娇羞神情,“我告诉你我的真名你可不许笑话我!”
“怎麽会呢。”陆雁临回答道。
“我叫林春红。”Lauren支支吾吾半天,最後还是说了出来。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真是个好名字。”陆雁临想了想,随後由衷的称赞道。
“原来你知道!一般傻!子一听见还都笑话我这个名字土鳖呢,所以我以後就懒得跟她们说了,”Lauren,现在应该叫林春红的女人睁大眼睛,惊讶的看著陆雁临:“而且我以为像你们这种人张口就是‘生存或是死亡,这,是一个选择’呢!”
“怎麽瞧不起人啊!”陆雁临佯装生气,就在下一刻他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拥抱住了林春红,低声的说道:“谢谢你……”
林春红也因为陆雁临突然的拥抱而惊讶的睁大双眼,片刻後她才反应过来:“别客气啦,谁让我当年没长眼喜欢上你这个家夥了呢!”虽然是揶揄,陆雁临在这个冬天却能感觉到话语背後的温暖。
“等等,老陆你亲亲我,”Lauren踮起双脚,像个小孩子似的任性地说道:“然後咱们就做朋友吧!”
“好。”陆雁临笑著低下头去,在林春红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晚安,我的小公主。”
陆雁临松开双手:“等儿子出生了,让他……”
就在这个时候,陆雁临突然借著昏黄的路灯,看清了不远处正冷眼旁观他们两人的男人。
“我似乎来得不是时候。”男人冷冷的撇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汪汪,你等等……”陆雁临转身看了看林春红,因为放下一个怀孕的女人去追别人这不符合陆先生的三观,林春红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快去吧,你放心,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陆雁临点点头,想著汪汪消失的方向奔去,随後他突然回头对林春红喊道:“谢谢你。”
“别客气!”林春红两只手围成喇叭状,对著陆雁临大声喊道。
当陆雁临的身影消失在林春红的视线时,林春红突然低下头,喃喃自语般地说道:“陆先生,祝你幸福。”
陆雁临追随著汪汪的行迹,一路上飞奔过冬天衰败的花园。
冬天的花园静谧的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陆雁临全力奔跑著,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呼吸。
像潮水退去一般,往日的一幕幕也渐渐浮上他的心头,他的心从未如此澄澈而清晰过。
美丽的母亲,豪华的大宅,殷勤的仆人。陆雁临像是含著银汤匙降生的孩子一样,一出生便拥有了梦幻一般的生活。一切完美的就像是摩洛哥皮包裹著的童话书情节一,美好的不像是真实的。
被珠宝和毛皮包围著的童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美好,因为从陆雁临有了记忆开始,他的母亲永远定格在深深的庭院风韵犹在的女子一个人凝视著远方,陆雁临的回忆里,父亲的身影从来都是缺席的。
他只是从仆人和其他人的片言絮语中对自己的身世描摹出了大概的轮廓:一见锺情的才子佳人,虽然老套但谱成曲子也算动人心弦,但可惜他们毕竟生错了时代,这个年代早就不流行红拂夜奔那一套。早已有了家庭的男人有著雷厉风行的原配夫人,敏锐聪明如她,怎能没有洞察到这一段私情的蛛丝马迹?在她的一手安排下,两人就这样被迫分开,原配有著信心能够距离将这一段隐秘的私情冷却掉。
可惜,这个时候悲痛的母亲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怀孕了,就在她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新生命的时候,生活再一次的告诉人们,它永远都要比八点档狗血剧还有狗血。
父亲的原配夫人是家族联姻的产物,虽然看似锦绣良缘但性格不合的两人总是貌合神离,父亲的苦闷无处宣发直到看戏的时候邂逅了初出茅庐的母亲。苦闷的父亲像是找到知音了一般,两个互相吸引的男女很快坠入爱河。除了性格不合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当然,也许只是男人出轨的一个借口而已,原配带著著难以诞下子嗣的隐疾。
月下瑶台 3
最後的结果是,陆雁临作为一个在正确时间诞生的错误产物,跌跌撞撞的出现在了这个时间段,本不应该被赋予生存的权利,却由於双方的隐情最终活了下来。但作为代价,本来被老师看好的母亲却永远失去了站在舞台上的资格,专心的被豢养在金丝笼里成为了供主人玩乐的观赏鸟。从陆雁临记事起,母亲从没有耽误一天的练功,他也无数次见到母亲一个人细细的摩挲著那些永远没有机会再次穿上身的戏服,一个人暗自神伤著。
但从陆雁临记事起,物质上的无比充盈让他自然少年不知愁滋味,却对某些时候的“私生子”“狗杂种”之类的称呼有些迷惑。但,很快的,诡异的家庭结构催化著少年的早熟和成长,他也逐渐明白这些窃窃私语的内容。早熟的陆雁临从不询问母亲自己的父亲在哪里,因为他知道这样的问题只能让母亲更加烦恼罢了。
俄狄浦斯情节,亦或是恋母情结?当然有。陆雁临并不耻於承认这点。因为当一个孩子只能与母亲相依为命,当本应该属於父母两个人的依恋和爱只能倾注在那个离自己最近的人的身上,这种不能称之为正常的情愫像暗处的花朵一样,渐渐的滋生了。这种感情虽然阴暗却对陆雁临是必不可少的。
像这样的父亲,没有也罢,只要有母亲就够了。就在陆雁临这麽想著的时候,终於有一天,饱受抑郁折磨的母亲终於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穿著她生前最爱的戏服,留声机里放著她曾经的最爱的唱段。
虽然这种结果陆雁临早有预感,深锁私宅,放弃了最爱的事业的母亲一直郁郁寡欢,也许这种才是对她最好的结局。
可是,死,就意味著再也不能见到了,就意味著再也不能拥抱了。
突然陆雁临的思绪被打断了,因为在花园的尽头,他看见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陆雁临停住,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两个人就这样对视著,却没有一个人想要开口。
陆雁临的手指不停的颤抖,他突然想到了林春红说过的话,勇敢,或者诚实一点根本死不了人。这一回,自己应该主动一点,於是他开口,声音不知不觉的也在颤抖著:“汪汪,我……”他心中有许多话要对汪汪说。
“我相信你。”汪汪打断了陆雁临的话。
陆雁临猛地抬头,惊喜的看著汪汪,发现他的眼神与自己一样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