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静,安静。”一个穿长衫,膀大腰圆的中年人忽然起身张开双臂向下一按说:“这些事这样谈没有意义,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好好商量一下关于和蕲州竞争军火供应的问题。”所有的人全都安静下来,看来这件事在开会之前他们是多多少少谈论过的。
“军火?”朗赫注意力一下集中起来。
“会长,我们制造厂前一段时间接了一单大生意,是政府要我们合作制造枪支弹药给他们,价钱开得很高,本来这是不用麻烦商会出面的,可是前几天他们忽然撤资,又说不需要再制造新军火,他们的储备足够,可是最近我才知道原来是蕲州机械制造工厂挖走了我到手的买卖,这不是明摆的欺负人嘛!这么一来,我们,还有商会,损失一大笔钱不说,我们嫠州商会的脸面又往哪放?就这么让他们明抢?”朗赫的眉头微微一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我的意思是,恳请商会出面和军方以及蕲州商会协商,他们实力不比我们强,由商会出面一定十拿九稳,不是我姚老四夸海口,只要我们制造厂拿下这次大生意,上交给商会的利税一定包大家满意,需要合作的部分我也肯定分给各个工厂,咱一起赚个盆满钵满!”
春荷扫视一干人,大家各怀心事,有点头表示赞同的,也有摸着胡子闭口摇头的,只能听见呜呜的小声议论,却没有哪个真正站起来表示意见的。春荷小小的一惊,军火,像帮会一样的语气,再看看姚老四穿着长衫别别扭扭的样子,任谁都不难看出姚老四一定是个有帮会背景的暴发户,平时都是精明的不能再精明的人聚到一起,谁都不可能愿意贸然的表态。春荷很有兴趣朗赫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带着恶作剧的心态,看看主事的两位公子,朗赫冷漠的样子没有变过,表情却不怎么好,而靖远,在与朗赫对视一下后很自然的将目光看向了春荷。完蛋了!春荷心头一紧,因为她明明白白的看到靖远的眼中竟也是与她相同的恶作剧一般的笑意……
“如果大家都没有看法,这件事,我倒想先听听内子的意见,她是局外人,也许能有提点我们一下的看法。”
“可是……”姚老四还要说什么,朗赫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说:“内子经验尚浅,恐怕会说些令人见笑的话,就请各位多加担待,就当是帮她长长见识,先谢过诸位了。”又是一句句的“哪里哪里”“应该应该”的客套话过去,朗赫接着说:“春荷,开始吧。”气结!出难题也态度好点呀!自始至终,朗赫都没看过春荷一眼,就根本不理会春荷吹胡子瞪眼给他的暗示。靖远却一直看着春荷,用口型告诉她想什么说什么,随便说就行了。春荷一咬牙,豁出去了!
“姚老板一定就是嫠州首家机械制造厂的开创人了?你们工厂的基本资料我大致看过,工厂开办不到4年,资产总数算是嫠州中上,但大部分不是机械制造厂的利润而是其他行业得来。而蕲州制造总部的利润每年都是你厂的几倍,这是失败一。姚老板工厂的产品我也领教过,质地做工还是比较适合本土应用,有几个还算老到的工程师,但没有一个外国技师。而蕲州在十年前就已经有很好很精良的外国技师班底,本来军火制造就是我们迫切需要大力学习的技术,而您的几个基本没接触过第一线最新技术的工程师又有什么优势和蕲州竞争?这是必败之二。而据我所知,嫠州本地多以轻工业为主,制造厂有点规模的也只有你一家,没有合作,没有可行的分工,在这一点上就比蕲州单单大型制造机构就有3家又低一头,这是失败其三。还有,本来您唾手可得的生意被人生生从手里抢走,为什么?姚老板,恕我直言,您的人脉做的再广也不比人家背后直接的靠山有来头吧?自己的生意自己做,这不是几个什么主任处长能说了算的,他们离手握重权的人还有些距离呢……”“咳咳……”说到这儿,靖远轻咳几声,用眼神示意一下春荷,春荷看看姚老四脸色极差,又不好动怒,生生憋成了猪肝色,赶忙清清喉咙总结:“《孙子兵法》有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现在的处境不仅是您,就连整个商会在这件生意上都劣势于敌又何谈五倍十倍的还击之力,只能设法退出避免交战,保存实力。”一片静寂,半天没人吭声,春荷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呃,我……说完了……纯属个人意见,请诸位多多指点。”还顺势鞠了个躬。
“少夫人颇有见地”“大将之风”……又是一片这样的寒暄,姚老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很是尴尬。朗赫一言不发,等渐渐安静下来,他开口:“内子粗鄙,口无遮拦,请各位原谅,毕竟初次与各位见面恐怕她还太紧张,说出如此笑言,往大家多多担待。”
看见猪肝脸姚老四还站着,朗赫微笑:“姚四叔,春荷没经验瞎说一通四叔不要太动怒,就看在一个外行人也是处处以咱商会着想的份上,就不要苛责她了。不过四叔要是还想争这个脸面,侄子也不能什么也不做,日后若是四叔需要什么,尽管来朗家找我,我一定以个人的名义支援一切,倾囊而出,绝不吝惜。”朗赫说的字字恳切,不由人不信,又是那么大一个台阶,姚老四顺着就爬下来,连连说:“少夫人心思缜密,这件事真是不能冲动啊。”顺势坐了下来。可有可无的几件事一商讨完,就散会了,朗赫带春荷出去的时候,春荷回头看见靖远拿着为数不小的钱折子往呵呵笑的姚老四手里塞进去。
十六
“你可真厉害!”靖远笑呵呵的看着春荷,刚才还没出商会的门,朗赫就被几个老板拉走了,说是有要紧的事需要会长定夺。朗赫没办法,拜托靖远照顾春荷,本来这次出行的计划都是朗赫一个人拿主意,突然被叫走,靖远只能带着春荷到处转转。想起春荷刚才条分缕析姚老四的样子,靖远又说:“在嫠州谁都得给姚老四一份薄面,这人是土匪起家,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打家劫舍没少干,还挺有头脑的,看出现在世道混乱知道土匪的活儿干不久,就带着老本儿和兄弟下山,明里说是做生意办工厂,其实基本还是干的老本行,靠匪气挣钱,就连烟花柳巷也有他一份子,买官都买到北平去了,你说谁敢惹他?要不是朗家财雄势大门风清正,也得让他给端了,也就你,大小姐,还真不客气,说话也不知道婉转点儿,你要是一般人,他早把你弄到凤喜楼当姑娘任人糟蹋去了,哪还能留你那么揭他的短啊。”
“这么严重?”难以置信。
“你以为都像我们这么好说话?”
“好说话?你们好说话!你们当少爷当惯了吧?凭什么谁都可以玩?什么时间都可以玩?这么严重的事起码之前都要跟我打个招呼吧,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会害怕?会说错话?会被人笑话?会不知所以?你们太欺负人了!”春荷气死了,一肚子火到现在才发出来。
“朗赫说就是怕你会害怕,所以才不能告诉你的。”靖远小声说。
“他是谁呀?他凭什么可以这么一相情愿的想我?在家也是,出来也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连你……也和他是一伙儿的吗?我以为你救过我,还会再救我一次,我以为你跟他们会不同,我以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至少你也会为我难过,可是你居然也合起来骗我!我讨厌朗家!讨厌你!”
“不是这样!”靖远一把抱住春荷,“听我说,没有人想要害你,你不会有危险,在这里不会有人欺负你,有朗家,有……朗赫,就算他们都不存在,你的身边还有我,我不允许任何人让你难过,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不会不管你,不帮你。”
春荷愣住了,整个身子都像木了一样被靖远紧紧地抱在怀里。良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两个忽然迅速弹开,春荷羞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靖远也紧张的语无伦次:“我,我,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对,对不起……我情不自禁……不是,我是说我太不小心了……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
咳嗽一下,他深吸一口气严肃地说:“请放心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对不起,嫂子,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靖远很少叫“嫂子”,春荷只是摇摇头,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尴尬,而竟然有一点小小的快乐。
“没事,带我去些有趣的地方玩吧,这里没意思了。”春荷故作轻松的笑笑,赶紧换个话题向靖远说:“我谅你们也不敢耍我,带我玩开心了就原谅你们。”
落穹峡
十七
车开出城几十里,慢慢的一丛丛绿色出现在眼前,靖远说这里叫落穹峡,是他们小时候最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的地方,走到一半,路就没了,车进不了山,两人就下来慢慢走。“我这是从一座山又到了一座山,这有什么好玩的?”还是满眼绿色,还是青山翠林,还是凉气满溢,还是山!靖远也不说话,只是淡然的一笑,径自向前走去。就在春荷正准备喊叫走不动的时候,靖远忽然加快脚步向最顶端的石头上跳去,“哎……别掉下去!”春荷一喊急急忙忙的也跟上去,一瞬,春荷猛地一个激灵,呆住了。好美!这怎么可能呢?不是山崖,在山顶上,一潭碧绿的湖水惬意恣肆的波动着,清潜有致,甚至看得见深深的水底,那么大一潭,看不到对面的边缘。春荷长着大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这水是从哪里流上来的?春荷抬头看看天空想要是从天上往下看,一定就像看见倒扣的碗底中盛了满满的一圈儿水。
“看那!”靖远指着远处的一个小黑点说,“那是碧鸳桥,是联通这湖东南两侧的桥,不太长,但在嫠州也是独一无二的。”靖远拉着依然没回过神来的春荷走到桥边。
“真是独一无二啊!”春荷终于说话了。吃惊这种事,能把人吓哑,也可以把人吓成话痨。春荷几步跳上桥,一边到处乱摸一边惊叹:“看看这桥璧!大理石诶!光滑,洁白。看看这雕像,我只和我爹去过一次江南,我以为那地方的桥已经是经典了,可是这座桥的雕塑真是鬼斧神工啊!这是狮子?这个呢,鹿!这还有鹰!鹰对不对?诶呀!这是谁刻的?把一座桥生生刻成了屏风,远看就像是绣上去的!啧啧……财大气粗呀!你说这半年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们嫠州还真是人才辈出财大气粗呀!”
“这是朗家的山。”靖远有点哭笑不得。春荷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