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这样的大门派竟然在江南的一个小镇被一个魔教之徒以少敌多,还搭上了三条人命。这丢脸面的事儿,就已经不是白眉道教自己的事了。
若非箫且意忽然半路折回,耀司今日若要走出这客栈,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耀司自己也是清楚的,所以面对挑衅他显得比较坦然,没有再用言语去挑拨人家的怒火。
本来嘛,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理亏的。白眉山那几个人,虽然嘴巴里说的玩意是下作了点,不过平心而论,那是罪不至死的。
所以当那师兄模样的人悲痛欲绝地将几个师弟的遗容整理好,一个个地仔细排放在客栈一脚,用好心人送上的帕子将他们的面容盖上时,耀司有些心虚地挠挠头,犹豫地掀掀嘴角,最后还是挣扎着闭上。
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眼箫且意,嗯,果然也是一副要吃人似面色铁青的样子。
系于从前某人失忆之前积攒下来的威性尚保留几分,耀司决定还是不要去摪老虎胡须比较好……就算是摸摸也不行。
夹杂着冰凉的雨水的北风吹刮进窗户,耀司这才觉得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而此时,在客栈一脚安置师兄弟尸体完毕的望言也重新回到了人群中,只见他双目通红,却没有再做出不明智的激动行为,他只是深深地忘了耀司一眼,最后缓缓道:“魔头,定有一天,我会亲自取你项上人头。”
“……”耀司沉默,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应景应当回答些什么,但是想了半天,却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他不认识白意,肯定回笑着点点头,告诉这个人,一般对他耀司这么说的人,最后都成了他入幕之宾——就是这么邪门。
但是很不幸,耀司就是认识白意,也就是他们的大师兄。
白意也经常对他说这句话,不过是在调情的时候。
于是这场面就变得微妙了起来。耀司沉吟片刻,最后微微地眯起了眼,很认真地点点头:“那,我等着。”
那名唤望言的男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连带着一直沉默的箫且意,也忍无可忍地转过头吵他吼了句——“你当真是没救了!”
耀司无语凝噎,只好扭脸找苍狼寻找同盟,他低声表示很委屈:“我是真心的,非常真诚。”
苍狼盯着他瞧了片刻,最后道:“可惜您就没长一副真诚的脸。”
耀司抽抽嘴角,还没来及说一句“放肆”,就被箫且意单手一把捞起甩上肩头——这个动作很高难度,因为耀司的体型其实没有比箫且意小上多少,至于怎么样他竟然就这样稳稳地挂在箫且意的肩头,那就不知道了。
只能说怒火也是能开辟人体无限潜能的。
另一手轻松地拎起并不清的破烂轮椅,箫且意转头就要下楼,刚迈出一步,却忽然被那望言叫住。
箫且意停了下来,却并没有回头。
他认为自己不需要向他们解释些什么。
而意外的,那个望言也没有出声质问,只是片刻死寂一般的沉默中,少年却拱了拱手:“希望来日箫盟主能给武林天下一个合理的答复。”
箫且意寓意不明地勾了勾唇角,目光却是冰冷至极,他慢慢地点点头:“我会给你师父一个交代。”
言罢,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
箫且意这一走,那二楼客栈却是如同炸开了锅。人声此起彼伏,骂箫且意的,骂耀司的,还有支持箫且意说其就是这么霸气的,总之各种言论纷纷而来。
人声当然能传入箫且意的耳朵中,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拍拍挂在肩头之人结实的屁股,问:“房间在哪?”
耀司沉默,在又被暗示性地拍了下以后,没好气地沉声道:“干,放你大爷下来。”
“我说,房间在哪?”
“干,你不是知道吗!还问个鸟啊!”
箫且意一顿,顺手将另一只手的轮椅扔给苍狼,苍狼手忙脚乱地接过,就听见耳边传来箫且意不带情感的命令:“你先退下。”
然后苍狼就……退下了。
“……”耀司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气炸,“你凭什么那么自然地就命令老子的人!干你娘哟,他还真听话!”
箫且意似早已习惯这货污言秽语,全然不把他的骂声当做一回事,白色厚重的狐裘大衣在楼梯上轻轻一扫,箫大侠脚下顿了顿,道:“地字号房在三楼。”
耀司勾勾唇角:“没错啊。”
箫且意:“你故意的。”
耀司正好觉得被倒挂折腾得浑身难受,于是张口就骂:“放屁,被挂在这里扛来扛去很好看?”
箫且意不再搭他的话,转身重新向楼上走去。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拎着耀司再次从江湖众注目中走过。
一脚踹开房门,淡淡的药香夹着暖气扑鼻而来,房屋正中央,果然早已放置好那把熟悉的木质轮椅,定然是苍狼早已先行到来。
箫且意不太温柔地将耀司扔回轮椅上,皱眉道:“曼陀罗。”
耀司不打理他,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风蚀入骨,这曼陀罗只能缓解一时之痛,长久用会染上病变之瘾,你——”
箫且意话还未落,忽然胸口一窒,一口黑血尽数喷出。
耀司淡定地张开双手,厚道地将倒下的男人接了个正着,捞过其手腕把了个脉,顿时扼腕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你又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第二十一章
苍狼也很及时地破窗而入,赶上了这场观摩武林盟主喷血的盛况。
耀司黑着脸指挥苍狼:“把他擦干净搬床上去。”
苍狼无奈地将几乎不离身的阔剑搁到茶几上,一把将箫且意扛起,然后丢回床铺上。耀司没有出言指责他这个对病人不负责任的抵制态度,他沉思半晌,最后道:“你去把开阳叫回来。”
“哦。”
“然后去追箫筱眉的马车,跟她说清楚情况,她会跟你回来。”
“哦。”
“然后记得避开那个红——不对,你这是什么态度?”耀司挑眉。
“不赞同的态度。”
耀司气笑了:“这是要造反了么,好好好,那你告诉我,依您看我该怎么办呢?”
“把窗子打开,然后把姓箫的扔出去。”
耀司:“……他这半死不活的情况可能是受了刚才想将我推下楼那位练气之人的祸害。”
苍狼一动不动:“那又如何?”
耀司:“什么叫那又如何,他要不出现就不会遇见那个人啊。”
苍狼将自己的阔剑宝贝似地抱回怀里:“谁也没求他,他自己回来的。”
“……”耀司忍无可忍地将手中的茶杯劈头盖脸砸过去,“快滚去找我哥,然后马不停蹄地去找箫筱眉,找不回人你也别回来了。”
“看见箫筱眉我脑仁子疼。”苍狼皱皱眉,还是不清不愿地转身。
小陀螺就是这样,就算它再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