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瑛的寝殿里多了一缸外使上贡的金鱼,这些金鱼有着可Ai漂亮的孔雀尾,银白如雪的身躯上有几处好看的红鳞,但这不是天然养成的十二红花sE,而是有心培养的六鳞,为了使牠们腮、唇和鱼鳍是红的,在金鱼幼时就得将鳞片刮掉,头皮也会刮掉一层,再水中加入些许醋,使其生成白鳞,这样的鱼本身就T弱,所以照顾和饲养格外困难,也因而使牠们成了贡品。
李皓瑛看着金鱼在水里悠游,喝了一口酒,心想这大概是卫太后要警告他乖一些,有所暗示吧,不然这麽特别的贡品也不会到他这里。
起初他只是看这些鱼可Ai,随口讨来,没想到卫太后会答应,还别有深意笑了下。後来才听说这些金鱼是怎麽养成的,当下觉得难受和悲哀,不过这些鱼确实很可Ai,既然活了下来,他也希望牠们能活得好好的。虽然他听说这样的鱼都短命,想到这里他想起自己,然後发觉他忍不住又在自怜自艾了。
「再这麽下去,我会变得更惹人厌吧。」李皓瑛吐气,他本就厌恶自己,还是多喝几杯酒再去睡好了。他走回桌边倒酒喝,余光见灯火将一道影子拉长至身旁,猛地回头摆出迎敌的姿态,双手握着虚拳作势备战,但一见来者是谁他就呆住了。
「你还真是草木皆兵啊?」着一身白衣的傅雪鸿浅笑。
「傅哥哥!」李皓瑛一脸欢喜想跑过去抱人,随即又尴尬停下脚步说:「你现在出现在这里不是太危险了麽?」
「奕风都告诉你了?」傅雪鸿指的是自己身为起义军的事。
李皓瑛左右张望,见无人发现傅雪鸿潜入,赶紧把门窗掩实再走回来说:「傅哥哥你来做什麽?」
傅雪鸿望着少年对自己毫无算计的模样,半晌才感慨道:「你就不担心我是来杀大晋皇帝的?还是这麽缺心眼。」
李皓瑛愣住,脑海闪过许多念头,然後失笑往前一站坦然道:「那你就杀吧,反正我也不愿意当傀儡皇帝,更不想娶什麽皇后,你动手,我也算求仁得仁。」
李皓瑛说完却见傅雪鸿眉心微结,神情严肃盯着他看,他紧张得咽了下口水说:「不必顾念旧情,我会很感激你的,能在你手里结束也是很好……大晋只剩一群利yu熏心的妖魔,今天不是我当傀儡也还有别人,只是不晓得还有谁要遭殃就是了。我能理解傅哥哥,所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遗言还未说完就被傅雪鸿紧紧拥住,好像听见傅雪鸿骂了句什麽,第二遍才听清楚傅雪鸿在骂他傻,他被傅雪鸿勒得有点喘不过气,试图挣扎了下,但立刻又被用力勒进怀里。难不成这人是想要用这麽古怪的法子勒Si他?他被自己胡乱想的念头惹得想笑,脸埋在男人怀里闷闷说:「哥、哥哥,我喘不过来。」
傅雪鸿似乎还很激动,沉缓吁出一口气才卸力放开人,但双臂依然环住李皓瑛不让人离身,他低头睨视李皓瑛说:「你怎麽会认为我是来解决你的?」
李皓瑛低头,垂眉歛眸失望道:「不是麽?」
「我听奕风说太后b你娶个皇后,先前还让g0ngnV教你、教你那些事,後来我才知道是他让你入g0ng的。所以我跟奕风吵了一架。」
「你们吵架?」李皓瑛抬头看他,感到很稀奇。
傅雪鸿表情有些尴尬,改口说:「是我骂他,他根本没理我。」
李皓瑛苦笑,果然如此,皇叔偶尔会和他开玩笑,却不是会和人争口舌之快的X子,凡事都是直接就做,懒得多讲。他好奇傅雪鸿那麽喜欢李奕风,平常也不是会口出Hui言的人,於是好奇问:「傅哥哥都骂了什麽?」
傅雪鸿别开目光没回话,李皓瑛抿嘴忍着笑意猜测道:「你只是b常还大声的说话吧?」
「嗯。对着他,我确实讲不了太难听的话。他的人生也有太多身不由己,难免有时行事偏激,看似无情,可他是很在乎你的,只是向来不敢宣诸於口罢了。毕竟他娘亲……」
这时李皓瑛被搂得有点热,稍微挣动了下,傅雪鸿才像是有些不舍的松手放人。李皓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问:「皇叔的娘亲怎麽了?以前好像听说,走得有些神秘?」
「他娘亲是自尽Si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皓瑛没想到会是这样,傅雪鸿侧过身回忆道:「那时候我也很小,不过曾听家中人提过,後来奕风也亲口讲过。他说那天他上完课回贵妃g0ng中,看到平时和他母妃一块儿相处的地方到处都溅了血,似乎是Si前陷入了疯狂和痛苦,所以才那样。他叙述这事也是很平淡的样子,那样平静反倒让人看了心中难受。」
李皓瑛问:「贵妃为何会寻短?」
傅雪鸿看他一眼轻叹道:「这就只有老一辈的人才晓得,当初皇帝不许谁提起此事,所有人讳莫如深,如今的人也早都不记得睦王的母妃那些事了。他的母妃寻短不是因为後g0ng争宠那些事,当时的贵妃受尽万千宠Ai,但是,大晋的皇帝灭了她的母国。从此贵妃成了失根的人,她也无法再面对大晋这里的人与事,在那样的矛盾和痛苦之下才选择结束自己的一生。只是稚子何辜,又被迫撞见了那一幕,所以你皇叔他……」
傅雪鸿对上李皓瑛平静温和的目光,忽然无法再讲下去,明知道李皓瑛是被迫当这个傀儡皇帝,甚至还有寻Si的念头,他却还替那人讲话。他紧张握住李皓瑛的肩膀说:「对不起,我不是想帮他说情,你怨他也是自然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活着。」
李皓瑛本来很高兴见到傅雪鸿,不过现在又不太想见这人了,心中对这两人都是妒嫉的,但又一时无法理清自己在妒嫉什麽,毕竟他从来都不是被放在心上的那个人。他感到无力,叹道:「然後呢?你希望我活着,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不是的,我会来救你出去,只是今天实在太突然,而且我是瞒着所有人过来,趁着g0ng里禁军交接时才潜过来。你信我麽?」
李皓瑛点头,他问:「你真的会带我走?」
「嗯,我无法说得太多,不过大晋已经无力回天,只有辰铎这儿的人还没清醒。你一定要活着,我会再来。」
李皓瑛见傅雪鸿转身要走,不由得跑上前拉住他的手说:「既然大晋要亡,你现在带我走也一样不是麽?」
傅雪鸿回头看李皓瑛,心里不舍又难受,他转身抱住少年允诺道:「外面还是太危险,我还无法保证你的安危,倒不如让你先待在这里,我知道你心里难熬,拜托你撑下去,就当是、当是为了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皓瑛听出他也非常为难,默默苦笑,轻推开傅雪鸿说:「好,我会努力活着,等你再来找我。请傅哥哥保重,你一定要平安。因为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傅雪鸿望着李皓瑛,前者像是有些红了耳根,点头应了声就纵身飞出寝g0ng,紧接着远处夜幕有个若有似无的白影迅速飞逝。
李皓瑛仰首闭眼长吐一口气,踱回床上躺下,嗅着李奕风给的那香囊慢慢入睡。
***
卫太后和其他人都在忙着张罗皇帝的婚事,辰铎的人也都在谈论此事,好像京城之外那些灾祸与战事都与他们无关。
这天李皓瑛试了喜服,卫太后也来到他寝g0ng,他穿着喜服站在厅里供人围观实在很不自在,卫太后迳自打量之後令g0ng里人修改几处,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不过卫太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李皓瑛只能应付说:「母后是不是还有话要交代?」要他喊一个只大自己几岁的nV子母后,着实别扭滑稽,但他笑不出来,只是很无奈。
卫太后坐下,一旁g0ngnV立刻端茶奉上,她浅抿了一口茶睐向少年皇帝说:「前些日里,睦王已经把兵权都交出来了。」她看李皓瑛没反应,接着道:「他不愿意弭平叛乱,哀家也只好这麽做。睦王真是令人伤脑筋啊。不过要不是当初刺客一案,他大概也不会让你到我身边来吧,毕竟皇g0ng还是不好下手的,除非刺客本来就在g0ng里。」
李皓瑛听到这儿有些疑惑,难不成皇叔是害怕再有刺客来杀他,所以才b他入g0ng?卫太后招手要他过去,又让他弯下腰,她m0上他脸庞仔细打量说:「原先以为他和你父王感情较好,又是教养你长大的人,但那次见到你哀家才渐渐有些明白为什麽睦王那麽要紧你,你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所以哀家本来也有些Ai屋及乌,不过还是不喜欢看睦王为了别人而违逆哀家的意思。」
卫太后松手,靠在椅背上望着眼前少年衣服上绣的纹样,忆起年少时说:「哀家还小的时候,一直以为会成为睦王的王妃。睦王至今还是那麽年轻俊美,而哀家却已经……」
李皓瑛多嘴安慰了句:「母后您还是很年轻好看,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卫太后微笑说:「可是见到b自己还要年轻有朝气的人,仍会感受到岁月无情。不过算了,这样也好。」
李皓瑛和卫太后实在没话聊,每次都是听她喃喃自语,他觉得卫太后有些不正常,偶尔提及睦王时她的目光会变得热切而疯狂,就像现在这样,表面平静,那份疯狂是深深的执妄。
卫太后又喝了一口茶,然後轻抚自己腕上的饰品,语调温柔轻缓道:「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权力最好,权力能换来的东西太多了,不过拿到权力以前必须有所牺牲。所以我不去当他的王妃,从前有人说叔嫂不该走得太近,会招人话柄,我也很害怕,总是远远望着他,等老皇帝驾崩以後,原以为他会怜惜我们母子俩,就像他怜惜靖王的孩子一样。」
话讲到这里,李皓瑛被她盯得有些头皮发毛,他安静站在一旁恭听,她接着讲:「我想也许他是顾虑到那孩子吧。那天我进到御书房,从他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了,哀家的孩子不及靖王的孩子,他b较喜欢你。」
李皓瑛闻言心中颤栗,他抬眼望着卫太后,心中有了极为可怕的猜想。
卫太后轻轻抚顺自己的鬓发说:「不过算了,如今你也是哀家的了,他果然也时常到g0ng里来,但是为什麽他依然离我那麽遥远?永思,你说看看为什麽?」
「母后永远是大晋的皇太后,皇叔也一直是大晋的睦王,母后究竟想要睦王做些什麽?」
卫太后噙笑听他说完,掩嘴轻笑出声,她说:「当然是要他臣服於我啊。他那麽好的一个人,而我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李皓瑛听得满腔怒火,他沉声问:「你记得你的亲生孩子麽?几个月前,他──」
「我记得,不过是那个老男人的种罢了。太弱小,一无是处,就连睦王半点目光都招不来,还不如你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皓瑛听得毛骨悚然,吓得後退半步,心想这个卫太后已经疯了,虽然能像其他人那样活动,可是在那副皮r0U下的心神已是癫狂,真如他所感受到的那样,卫太后疯了。但是没有人会相信他说的话,即便有也无能为力,因为这个nV人正主宰着大晋帝国。
***
李皓瑛不记得那天他是怎麽送走卫太后的,现在他身上穿着厚重的喜服、饰物,刚经历完繁琐的婚礼仪式,而且还没完全结束。好像在这俗世间身份越尊贵就越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祭拜虚无缥缈的天地、祖宗,朝祂们祈求更加虚无的福气,彷佛以为这天地对贵人们会有所不同、有求必应,但皇帝也终究是个人,不论是谁都是人,所以才必须透过这些繁文缛节强调这种身份有多与众不同吧。
婚礼仪式终於进行到尾声,李皓瑛心想一旁的皇后还得顶着一头更沉重的头冠、发饰,肯定b他还痛苦难熬,等会儿入洞房时他也许有机会与皇后商量一下,喝过合卺酒之後把一身重物卸下,然後直接就寝吧?要不隔天还得继续其他没完没了的仪式,他担心皇后那样纤弱的身子撑不住,当然也是担心自己失态。
演奏g0ng廷乐曲的乐师们一路尾随他和皇后到婚房外,内侍们各司其职将该念、该唱、该讲的都说完。李皓瑛实在受不了这些,眼看天sE逐渐暗,他摆手打断内侍说:「够了,别念了。接下来的太后也不会盯着,你们可以先去歇着了。」
他们紧张、狐疑互看,李皓瑛微微偏头冷睨他们说:「还要寡人再讲一遍?只怕你们有耳朵听,听完了掉脑袋。」
他们全都吓得连连称是,鱼贯退出去。李皓瑛翻了个白眼,他虽是个傀儡皇帝,但是基本的权力还是有的,所以那些g0ng仆也不敢过於放肆。他把门关上,转身r0u肩往回走,他跟皇后说:「人都走了,你也不必太过拘谨,盖头自己掀了吧。」
皇后毫无反应,李皓瑛讪讪然笑了下说:「累了一天,寡人看今日也不急於一时那个……等会儿各自更衣後就睡吧?」
皇后依然没有应话,整个人还有些抖,r0U眼可见的发抖。李皓瑛猜想她要不是很怕自己,就是累到浑身止不住的打颤?怎麽想也是後者,因为他不认为自己有这麽可怕。他徒手捏住皇后那块刺绣繁丽的盖头掀开来,在看到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以後愣住,他瞪大眼睛问那陌生nV子说:「你是谁?」
「奴婢是奉令才、陛下恕罪、陛下饶命!」假皇后用力跪地上磕头,然後扶着沉重的脑袋站起来,抓着裙子匆匆跑出去,外面的乐曲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周围静得有些吊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皓瑛太错愕了,以至於没及时拦下方才那人,而且那nV子明显是会轻功的,动作b逃命的兔子还迅速,一下子就溜得不见人影。
他对着空荡荡的大床发呆,然後转身环顾这个布置好的喜房,噗哧笑了声,不管是谁安排那个假皇后都让他感到荒唐好笑,但又松了口气。他本来还担心皇后会坚持要洞房,这下他可以自己一觉到天亮,至於隔天那些内侍、nV官发现皇后不在的问题,他暂时懒得去想。
只不过李皓瑛还是太过天真,假皇后溜走之後他想去关门,自己睡饱,可是睦王来了。李皓瑛看到那人独自走来,气势b他还像皇帝,浑身煞气彷佛要随时出征似的,让他不觉有点发怵,就像他犯下什麽滔天大罪。b起帝王,他认为此刻李奕风更像阎罗王,只对上一眼就害他有些腿软。李皓瑛暗恼自己不争气,被那人气势b得退回房里,门还是李奕风进来时顺手带上的。
「皇、皇叔?」李皓瑛听见自己嗓音乾涩微颤,清了清嗓猜测:「难道刚才那个假皇后是你安排的?你怎麽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