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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1 / 2)

>  他视线平移,扫过不远的一片灌木,灌木外边是斜坡,灌木前围着木栏。应该是怕巡逻的人不小心滑下去,才支起来的。

可唯独那没有燃起的烽堠外的木栏不见了。

他袍子被风吹的簌簌作响,脚步不受控制往那边走去。

士兵见他去危险的地方,忙喊了声将军。

然而走了两步的楚弈几乎是飞奔跑了过去,士兵就见到他疯了一样伸手去拔那些灌木,连根带泥,都奇怪得面面相觑。

楚弈一边拔着那些碍事的灌木,自己所在的位置也快接近陡峭的山坡,只要稍不留神,可能就要翻滚下去。

但他眼前只要这一片的草木,耳边的风声不知何时变作和赵乐君在雪地中的对话。

“楚弈,我听别人说要是在雪地迷路,太冷了,可以挖雪把自己埋起来保暖?”

“谁哄骗的公主,那只会冻死!但在被人追击的时候倒可以用来躲避一时。”

赵乐君站在雪地上笑,自言自语地说:“那以后我要是遇到危险,我就就地把自己埋了,”

……楚弈的手碰到了一株灌木,灌木自己就在他手中倒了下去,他整颗心都跟着瑟缩了,胳膊一挥,又一片倒下。

士兵们围了过来,看着他们沾了满身泥草的将军,双手在松软的土里刨着。

很快,一片黑色的袍子露了出来,那是一只袖子。楚弈眼眶发热,小心翼翼把那片袖子移开,侧躺的赵乐君闭着眼,呼吸微弱。

他连忙把她身上那层不厚实的土全给拂开,将人一把从土坑里给抱了出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真把自己给埋起来了。

楚弈把人抱在怀里,把她脸上沾的一星点泥土给揩去,可他手上都是泥,反倒留了个清晰的印子在上面。

他看着那片污迹,咧嘴无声笑了笑,就这样坐在地上,再被风一吹,才发现自己连里衣都汗湿了。

可有怀里的人温暖着他,山风再大也没觉得寒冷。

——她真是大胆。

万一他没有发现异样呢?万一她饿晕过去,呼吸的那片气孔被泥土塌陷堵起来了呢?

楚弈想着,心里就是阵阵后怕,抱着她的手臂渐渐用力。

“……楚郎,我渴。”极低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

轻得像是他在幻听。

楚弈垂眸看她,她仍旧闭着眼,唇干燥得起了皮。他解下腰间的水壶,自己抿了一口,轻轻抬起她下巴,低头哺喂。

士兵们纷纷背过身,都如释重负地笑了。

**

赵乐君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上郡军营,想要坐起来,才动了一下,头晕眼花,身上也软绵绵的。

她只好再静静躺着,没过多久,外头传来脚步声,楚弈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长公主醒来了吗?”

银锦亦步亦趋跟着绕过屏风:“方才来看还没有。”

等两人来到跟前,却是对上她清亮的双眸。

银锦脸上当即露出喜色,激动喊了声公主:“你醒来了!”

赵乐君想说话,张嘴却只有沙哑的一丝声音,银锦转身就跑去倒水。

楚弈穿着银甲,铠甲上还染着血迹,杀气凛冽,是刚才战场回来的装扮。

他站在床前,无声凝视她,她亦在他的目光中沉默。猛地一见,她居然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好在银锦很快回来,化解了这点尴尬,小心把她扶坐起来,给她喂水。带着哭腔说:“公主,我们魂都要被你吓丢了。”

赵乐君慢慢抿了几口,总算能发出声音了,安抚道:“这不好好的。”还是沙哑难听。

楚弈看了眼依偎着的主仆两,转身出去片刻又再回来,走到床尾自己解战甲,把剑挂在一边。

银锦给她喂了水,抹掉眼泪站起来,说去给她找些吃的。

“已经吩咐下去了。”楚弈说着坐到银锦刚才的位置。

方才全身带着冷意的青年,褪去战甲,连面庞都显得柔和许多。

他霸占了位置,银锦瘪瘪嘴,想到他亲自去把公主找回来的,识趣退到屏风后。

“你带的亲兵都没能逃过胡人的追杀。”他思索片刻后开口,视线还是一错不错望着她。

赵乐君被他看得略不自在,悠悠长出一口气说:“他们有弓箭,前后伏击,射杀了我们的马。我们被逼上了山,知道肯定难逃一劫,我让第一时间到烽火台,但是来不及点燃就被追上。”

“有人断后,我和五个士兵躲起来。胡人好几回都要搜寻到我们,然后还听到他们说回去报信,先攻城。没有马,我们出了山也来不及报信,所以索性藏了两天,再去点燃烽火。”

“他们让我一个人躲起来,趁烽火燃起的时候逃跑,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个体力,坚持跟他们再上了山。”

庆幸的是山上没有胡人把守,估计也没有预料到他们会杀个回马枪,然后她就想起当年说,遇到危险就把自己埋起来躲避追杀的方法。

有人看到烽火,肯定会过来的,只是她又饿又累,等到他来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要是睡醒,外头安全,她当然会自己爬出来想办法活下去。

“——他们知道你的行踪。”

楚弈听着她九死一生,知道她失踪的那种揪心又缠绕着他。

赵乐君没有否认他的话,这样的围堵,的确是被人盯上了。

可能是她来北地的时候就被胡人盯住。

她想问外头状况怎么样,外边送吃食的士兵过来,银锦很快就端了清粥到跟前。

“公主,你两三日未曾进食,先用些清淡的。”

饿了几日,一小碗米粥也让赵乐君觉得馋。

楚弈伸手去把粥端了过来,银锦看着空落落的手,再度被抢了活儿,憋屈地退出去了。

坐在床头的男人也不多话,与她靠着肩,吹凉一勺子白粥,喂一口。心情是轻松愉悦的。

饭香在前,赵乐君不是忸怩的性子,坦然一口接一口,先把自己喂饱再说。

但他才喂了一半,就放下了,在她探头看碗的时候说:“歇上两刻钟再喝,脾胃受不住。”

她抬眸,撞入他深幽的双瞳中。平平淡淡的一个对视,却让她心头一跳,想起在山上,自己似乎喊了他一句楚郎。

她转过脸,一只手却跟了过来,落在她尖尖的下巴上,将她脸再掰回来。

动作再霸道不过。

“为什么不告诉我和离的原因。”

赵乐君本就还没有放缓的心跳似乎就又快了。

她长睫低垂,多半是银锦那里泄了口风,知晓他这是找后账的意思。

“嘉宁,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楚弈再度发问。

赵乐君在他逼问中手指抓住被面,轻轻笑了一下,然后直视他:“因为那时恨透了你的强迫,一别两宽于我来说最好,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既然知道了,又要听真相,也没有好再藏着掖着。

他闻言眸光有几瞬间地闪动。手微微一动,缓缓松开她,放回到了膝盖上,握紧。

那是他最荒唐和最后悔的一件事。

藏在心里却从来没有消磨去的悔恨再度涌上来,让他手心都是冷汗。

此时耳边有轻微的声响,是她重新躺下。

屋里就变得一片寂静,他在这种压抑的寂静中闭眼,那日她沾着泪的眼眸浮现在眼前,无神又悲凉。

这才是他们间如今跨不过去的一道沟壑。

“嘉宁,我还能得到你的谅解吗?”

良久,他涩哑的声音响起。

赵乐君许久没有作声,在他等待得快如入定的老僧时,她才茫然地回了句:“我也不知道。”

她知道他对自己的好,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再接纳他。

楚弈紧绷的身体反倒放松了。

起码她没有一口回绝,所以他还有机会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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