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亮的光线和嘈杂的声音中醒来,这个宾馆临街,窗外是公路,一大早就开始了喧嚣。房间的墙好像很薄,汽车开过的震动都能让它轻轻地颤动。威海醒过来了,我也醒过来了,却仍然像在梦中一样不真实。
手机充好了电,却充不进值,用磁卡打电话去问电信局被告知我欠费停机了。我说:“可是我不是正在充值吗?”
“那个充值的号码在本地是免费的,在外地就成了长途,所以你的机子里不能用得太干净,得剩一点钱才可以充值。”服务小姐耐心地解释。
“那现在怎么办呢?”
“你可以找一个座机替它充值。”
“好的,谢谢。”
我在磁卡电话上替手机充值,可是被告知要输入客户密码。客户密码是什么?我早忘掉了。我又打电话去问,服务小姐说:“就是你买手机的时候给你的一个卡片上有的密码。”
“可是那个卡片在家里,我现在拿不到,我也不记得密码。”
“那就没办法了,必须要密码才能充值。”
挂了电话我非常沮丧,出门在外没有手机好像没了依靠似的,让我感到莫名的恐慌。而且,我约好了和幽林里一个叫随缘的网友在泰安见面,没有手机我们怎么联系呢?
本想去刘公岛,可是这件事让我没了心情,而且如果去了当天就赶不到泰安了。我也不想再麻烦阿威,他老是操心下顿饭请我吃什么,让我很紧张。于是我决定离开威海。
给阿威打电话告别,他有点意外,很失望。可是我就是再多呆一天和他多见一面又能怎样呢?
买了威海到济南最快的票,也要走六个半小时,一天都在高速路上,没法打电话。我心里有点焦急,怎么通知随缘我今天就到了泰安呢?因为随缘不愿老婆知道他来见我,我不方便打到家里去。我问过他手机号,他说手机丢了还没有买新的。
随缘是我在幽林认识了很久的一个网友,也聊了很久,关系不错。这次听说我要到山东,他想要见见我。我说好呀,我们在泰安见吧,你可以从菏泽过来我们一起爬泰山。他不愿见小陈,想单独见我,我说总不能把她半途丢掉,一起见有什么吗。最后说定我到泰安之前给他打电话,可是我现在没法通知他。
到济南正好有一班到泰安的车,就上去了。已经四点多了,再不给随缘打电话他就要下班了,可是车站乱糟糟的也找不到电话打,公话都有人,时间紧也不能老等着,我得在天黑前赶到泰安。
一不小心又坐到一班慢车,要开一个半小时,到了已经六点多,随缘肯定下班了。其实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见他,不然上车前我可以先通知他的。直到坐在去泰安的车上,看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想到阿威忧伤的面容,我才突然意识到,有的人一生只有一个见面的机会,如果不见就永远见不着了,这一刻才下了决心。
我心里很焦虑,就算他要来,我们怎么见呢?我还没有找好旅店,又不可能在街上等他,可是等我找好再通知他就来不及了,他从菏泽过来还得一个多小时。
这是一辆中巴车,和我平时上班坐的差不多,只是顶上多一个行李架,我把大包搁在上面,小包仍然随身背着。下了车我直奔磁卡电话,赶着给随缘打电话。单位已经没有人了,我只好打到家里去。是他接的,但他竟然装着不认识我的样子,还不敢用普通话说话,操着一口山东话跟我哼哼哈哈。
我气坏了,说道:“随缘,是你想要见我的,咱们也约好了一起爬泰山。我明天就走了,没有机会再见了,来不来随便你!见个网友又怎么了,让你紧张得这样?你老婆要不放心让她一起来见好了!”
但他仍然唯唯诺诺地,说什么他没有空,我一气之下把电话挂断了。既然心里这么不坦荡,又何必要做这样的事?
正在生气,小陈突然叫起来:“你的行李包呢?”
我才发现我把行李包忘在中巴车上了,都是记挂着给随缘打电话,才让我神思恍惚。包里除了衣物,有采访的一些资料,还有日记本,我急得头都晕了。
来时坐的车我不记得车号也不记得样子,都是一个模样的中巴车,没办法也只好到车站去碰碰运气。谁知这车竟然还在站上没有开走,而且车上也还竟然有人!车门大开着,司机坐在里面,看到我们笑呵呵地说:在我车上不会丢东西的,前几天有个乘客忘了包也找回来了!
缘尽天尽头(9)
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回来了,真是有如神助。我谢过他坐上三轮去找旅店,心情很坏,觉得都是手机不能用造成的。
情绪低落,没精打采,我爬过太多的山,对泰山也没什么向往,只是因为已经来到山东了,不去怕后悔。望向天空,这已经是泰山脚下,但是抬头竟然什么也没有看见,这座著名的山不知藏在什么地方。
半夜起来坐车到半山,然后开始爬,路很好,是宽宽的石阶。路上有浩浩荡荡的人群,多是成群结队的学生,打着手电筒,其实明月高照,根本用不着。就算没有光线,有这么多的人在身边走着,也绝不会感到害怕。正因有着太浩大的人群,泰山在夜晚的美一点都体会不到,我只看见黑压压的人头,听到嘈杂的人声。
山上有许多刻同心锁平安锁的,把名字刻上去然后锁到一根铁链上,那些铁链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锁,像一些密集的蜂群。我惆怅地想,我都没有谁可以去刻一个锁锁上,月落已经离去,罗依正在离去……
爬到快五点才到山顶,黑压压的人挤在岩石上等待日出。天慢慢亮了,天边有红霞。我以为太阳会从红霞那里升起来,结果却是从黑色的云层里,像个红气球似的一点点冒出来。这时的太阳没有刺眼的光芒,看起来特别让人意识到它是一个星球。当它升全之后,就从上一层层地出现炫目的金光,好像那光芒本来是藏在里面的,褪去外层黯淡的红衣,光就出来了,一刹那间它就光彩夺目。
人们说,能看到日出很幸运,很多人上去并没有看到。但我听说其实海上的日出比山上更好看,比如天尽头处。如果阿威是一个我信任的网友,我可能会在威海多呆一天。
下山时太阳升得更高了,阳光照到一半的山上,把它分成明暗分明的两部分,绿色的树上金色的阳光在跳跃,如果不是有太多的人,这山中早晨的清新将更加美好。
沿路有一些用红线拴着的石头,树枝上也放得有,我好奇地问了问扫地的人,原来这样做是求财。我也放了一块上去,然后又放了一块,在心里说:这块是为罗依放的。
当我做这一切时小陈都不以为然地在一旁看着,让我十分别扭。有她做伴还不如一个人,我感到刻骨的孤单。
到济南后我打公用电话找文轩,他一听我的声音就抱怨说打了无数的电话也联系不上我,把他急坏了。
文轩约我去大明湖公园,小陈不愿去,想躺在床上看电视,我也没勉强。
坐在湖边台阶上,我的心情有点惆怅有点忧伤,觉得十分孤寂,不能自制地说了很多。我感到他能理解我说的一切,但我还是寂寞的。
我要他唱歌给我听,就像在聊天室时他常在语音里为我们唱歌一样,他是幽林公认的歌手,很多人喜欢他的歌声,在见他之前我就嚷着到时候一定要“听现场”。我要他唱《流光飞舞》,那是一部古装片的插曲,本是女声唱的,但由他唱来另有一番韵味。
“半冷半暖秋天,熨帖在你身边,静静看着流光飞舞,那风中一片片红叶……
在他的歌声中,我仿佛看见江南的春天湖边杨柳轻拂,飞花飘落在水面,空中柳絮飞扬,画舫中女子衣袂飘飘,书生捧着书本摇头晃脑……
他唱得太阳西沉,暮色渐浓,唱得起风了,风吹得湖水一波一波起着细小的鳞纹,我们呆的石岸像一条石船在水里行驶,我有点头晕,觉得周围的景物在晃动,我要开走了。身边是一棵柳树,面前有麻雀在跳,左边一个落日,右边一个淡淡的月亮。远处有布谷鸟在一声声叫着。有人在歌唱,我在侧耳倾听,我感到美好,这也是人生不多的的美丽时刻之一。
晚上在湖畔一家餐厅吃饭,环境不错,菜也精致,啤酒清凉可口,我有喝酒的心情,喝了不少,差点醉了。我真想醉,我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有那么多说不出来的苦,虽然我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虽然有人在听,我还是无比的寂寞。
文轩给我的印象就像一个书生,在网络上更潇洒狂放一些,现实中很沉静,带点腼腆。也许网络让他把内心的东西释放出来了吧?我告诉他我去青岛时也下雨了,开玩笑说是不是他还在伤心呀,然后问:“和青岛的女友分手后,又交了别的女友吗?”
“后来父母安排相亲,定了婚,女孩看了我的日记又吹了。”文轩和我是现代社会中仍保持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