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问:“掌柜的,我们先去哪里?”
陈青口才把喉咙里这句话吐出来:“备车,去找余寡妇!”
余寡妇三个字响当当当当响。
小球和清风没了吵架的兴致,清风好奇地歪着小脑袋:“谁是余寡妇?”
小球说话好比含了螺蛳,结结巴巴:“掌。。。。掌。。。柜的,您要。。。要带着我们去送死?”
话还未说完,就被陈青口轰出去套车。
各自检点了行囊,绝色公子一看眼前的车就一皱眉,这哪是坐人的车,分明是拉货的驴车,车把上还挂着鸡毛,轱辘里嵌着牛粪。
好在绝色公子也知道衙门口找他找得紧,一拧眉头就坐了上去,清风还在扭捏,被小包扔了进去,小包自个儿满不在乎,乐呵呵地跳上。这车唯一的优点是,上下前后有布,遮得挺严实。陈青口和小球在前面赶车,一如以往赶集的样子。
车上,小包给绝色主仆讲这余寡妇的风流韵事。
话说,余寡妇是这乡出了名的好模样。模样虽然好,唯有一点,耐不住闺中寂寞。未出嫁前就有风言风语,余寡妇的爹颇有些手段,都给压了下去。余寡妇眼界很好,千挑万选嫁了个外乡的秀才。那秀才风流倜傥一表的人才,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老天就是这样捉弄人,好好一个美丈夫,就是有些隐疾。
小清风听得入神,催问小包:“什么隐疾?”
小包举着头想了半天说:“长老们没有告诉我!”
小球听到这里,在车夫的位置上坐不住,把驴车的缰绳递给陈青口,自己一个翻身就滚进车厢里。
拍着他的小胸脯,洋洋得意:“这个,我知道!”
清风和小包被他突如其来的滚地雷吓了一跳,连绝色公子都本能地往边上挪了挪。
小球可算是逮着机会表现:“小包,你们长老当然不会跟你说,谁让你是女娃。”
清风和绝色这次更诧异,异口同声说:“什么?女娃?”
小包只能无奈地摊摊手,小球这个大嘴巴果然不可信。
小球没理会他们接着爆料:“我们掌柜的可什么都跟我说了!所谓隐疾就是那地方不行呗。”
他这一嗓子把陈青口卖得很彻底,好在陈青口脸皮厚,一挥鞭子,就什么都听不进去。车棚里的人没那么好涵养,无论男女都微微红了脸。小球还在得意,他插着腰,非把这些闲话给抖干净:“然后你们猜怎的?然后余寡妇就去偷汉子,活活把她相公给气死了!哈哈哈哈!”
其余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他为啥那么高兴。
小包插嘴:“听说,余寡妇就又嫁了一次!”
小球点头如捣蒜:“对!对!这次嫁的是个武夫。身体倍儿棒!”
清风插嘴:“那这次余寡妇就如愿了?” 绝色公子用手里的扇子敲了清风的右肩,意思是,咱好歹也是富贵山庄的人,有身份有地位,不跟他们这些俗人扯这不光彩的事情。
清风知道自家公子的脾气就适当地闭嘴。
小球浑然不知还往下接:“那可不是,听说成亲之后,这两夫妻日干夜干。。。结果,不出一年,那男人猝死。活活累死在床上!从此往后,余寡妇就是个再嫁不出去的寡妇!”
小球为了制造说故事的气氛,面目变得狰狞。众人倒吸口冷气,没想到这小小喜来镇还有这么彪悍的女人。
小包也有些害怕,只问:“那我们去找她做什么?”
小球还不乐意了:“谁让你们打断我,你们这是自己吓自己。我还没说着余寡妇和我们掌柜的渊源呢。”
绝色公子也有好奇的时候:“瓷公鸡和个放浪寡妇还有渊源?”
小球自豪地扁嘴:“切!公子爷您还看不起我们掌柜的啦?我们掌柜的本事可大了!佛笑楼门上的金匾,那是人家余寡妇给送的。隔三差五,人家还往我们兜里送银子呢!”
小包嗤之以鼻:“原来陈掌柜也是好色之徒!”
小球反唇相讥:“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不知道我家神鸡是滋阴补阳的上上品?买神鸡的主顾大半都是余寡妇的入幕之宾。”
这些话听得绝色公子直犯恶心,一个劲地后悔上了陈青口的车。
赶车的陈青口打着哈欠,一手还不忘把扇子摸出来摆姿势。从远处看颇为滑稽,一脸睡意的少年穿着红红绿绿的绸头衣衫,拿着把没了扇面的扇骨,还驾着驴车。
有几个店铺的伙计认识陈青口,大声喊:“陈掌柜这么早去哪里啊?”
陈青口提了嗓音:“去隔壁村!”
喊话的人笑:“不是去找余寡妇吧?”
陈青口一百二十个坦然:“就是!”
背后又是一阵哄笑。
从喜来镇到隔壁村路程不远,不远也不代表就很近,中间横着个小树林,乡里的人管这林子叫寂静林。平常走路的人都很少。
陈青口赶着驴车就入了树林。西风那个吹,落叶那个飘,驴蹄儿踩在树叶上发出咔咔嚓嚓的响声。车里的人倒不觉得闷,小球和小包都爱讲是非,关于余寡妇这种风云人物,讲上一年都还嫌不够。
陈青口吸吸鼻子,这世道怎么了?迎面吹来的风透着股血腥味。
赵头儿像是吃了炮竹,本来就不安分的脑门子青筋突起,在十丈外的地方,一声不吭地干站着。干站着也就算了,还一动不动,他手下的人亦是如此,看起来已经有段时间了,地上还躺着两个,身上带伤。陈青口忙把车停住,小包他们也停止了攀谈,从车帘缝里往外看。
陈青口整了整头上的帽子,对着赵头儿一躬到地,又给王头儿作了揖。被点了穴的这些人一点都拿他没辙,只能抬着眼珠子瞪他。陈青口一看大家不满意,就心领神会地挨个作揖,唱念做打了一番,把礼数都做全了,才安心上车,一挥鞭子,悠哉悠哉走他的路。赵头儿头上的青筋又多了几条。
估摸着距离已经够远,后面的人听不到他们说话。小球从布帘后面探出细脖子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尖细:“掌柜的,嘿,真有你的!”
陈青口假装不知,吸了吸鼻子说:“呃?赵头儿还在那里赏花呢?”
小包在车厢里轻笑:“赏花?我看是在等人吧,望穿秋水,为伊消得人憔悴哦。”
陈青口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赵头儿还是个情种。”
绝色公子赞:“小包姑娘原来也会吟诗,不如我们对个对子。”
小包在这么狭小的地方都能一蹦三尺,赶忙回绝:“绝公子,说笑!说笑了!”
清风瞅着自家主人,又看看小包,觉得才赶了这点点路,就很有意思。这比闷在山庄里可好玩多了。
这林子里不止赵头儿一拨人,陈青口这才知道,知道但也已经晚了,这另一拨人齐刷刷站在驴车前面。他们是从哪里出来的?树顶上?陈青口摸了摸鼻子瞧着树,想研究出个鸟来。
不过这拨人黑布蒙面,陈青口看不真切。只听为首的要开口。陈青口赶忙先发话:“此山不是你开!此树也不是你栽,我卖鸡的要打这处过。。。”
小球从车棚里拿出面铜锣,帮忙打鼓点:“嘡嘡嘡嘡。。。嘡嘡”
“你留下买路钱!”陈青口这句说得很豪迈,颇有点江湖儿女的气势,不过气势归气势,别人压根儿没有理他这个茬。他自己又缩了回去:“不留也可以,那咱们两不相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兄台。。。。” 嘡嘡嘡
“你我后会有期!”说完,陈青口就想开溜,黑衣人怎容得下他胡闹。
为首的发话:“臭小子!想走?没门!把人和东西都留下。”
陈青口一见软的不行,就吓得单手抱头,执鞭的另一只手在空中乱甩动,鞭子却像是长了眼睛,奔这人的下盘去,那人还在得意,这一鞭不偏不倚抽在命根子上,那还有个好?直接翻了白眼了事。
陈青口惊:“这可怎么办?出人命啦——”
这一嗓子喊得好,林子的那头传来马挂鸾铃之声。
由远而近来了一匹马,马上斜坐着一个女人,这女人咋就那么白嫩,看着能掐出水来。
陈青口下车行礼:“余夫人,陈某正要去您那里叨扰!这是什么风把余夫人给吹来的?”
小球指给小包和清风看:“这就是余媚娘!”三个小脑袋在车帘外头上下叠着,六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