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先前是不同意,一百二十个不同意。
但是陈家的子孙,都是这个脾气,要走的时候,没有人能留得下。
老太太只得吩咐他们一路上带足草药和方子,随时随地看大夫。即便老太太给准备的东西足足有一马车,走的时候,老人家还是这么忐忑,还是这么不舍。
陈青口病恹恹睡在马车里,姚庆、小球、和傻子将三驾马车赶了出门。珍珍抓紧机会赖在姚庆身边。美其名曰看风景,其实看人还差不多。
他们故意把展茹一人留在车上。昔日里那辆挤得满满腾腾的马车,现在说不出的凄凉。
每一次颠簸,陈青口都会要紧牙关。展茹都要哭了,忘乎所以地抓住他的手,安慰:“你怎么样?”
陈青口脸色发白地摇头。
她忘情地并肩躺下,搂住他和被子,希望籍此减少晃动带给他的冲击。陈青口僵了一僵,叹气说:“你受委屈了”
五个字就让她泪如泉涌。
第三十六章 贼祖宗
陈掌柜打诨:“猫有九条命,你就有九条命。既然你有九条命,你就要负责赚钱养家,以后你四更起来扫地,五更做饭,天亮了就去卖金鸡。然后把辣椒晒出去,盐渍酱菜,酿酒,准备午饭。。。”
展茹擦干眼泪,苦恼地思索:“那你做什么?”
陈掌柜答得顺理成章“吾只有一条命,现在丢了半条,且我是掌柜的,所以我只负责吃饭睡觉收银子。”
展茹不干:“不行,不要,不好!”满头青丝上有一支珠花在颤。
陈青口逗她:“那你说怎么好?”
展茹想了半天;“你要我四更起来扫地,你也得起来扫地,我五更做饭,你就准备碗筷。我做什么,你也做什么。我有九条命分你一半,你就有了四条半加上你自己的那半条,算起来比我还多半条。”她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陈青口也不答应,长长地舒气:“这样不好,我又不是猫,你分我也是浪费那四条半。不如你多干点,我享些福。”
展茹板起脸来:“你享福?就你那么抠唆,还怎么享福。”
陈青口不示弱:“我怎么不会享福,躺着晒太阳不用钱吧,看看街上的漂亮姑娘也不用钱,吃罢午饭就去湖边钓鱼,顺带洗个澡欣赏一下湖光山色。然后回家的时候还能顺手采摘些野花野菜。”
要不是他依旧一脸痛苦,十指紧扣,展茹都快忘记他是个病人。
展茹宁死不从:“不可以,我从小就吃苦,难道大了还要去你家当奴隶?”
陈青口耍赖:“我也从小吃苦,比这个你赢不了我!这样吧,你乖乖答应给我做牛做马,我就告诉你,你爷爷的下落!”
“我爷爷?”猫姑娘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啊!难道说——”
“不,不,不!打死我也不说,何况——” 陈掌柜分明胜券在握。他不怕当无赖,因为他本就是无赖。
“你。。。。”可惜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对付无赖。
“猫姑娘最亲的人就是爷爷?”陈青口胡搅蛮缠。
展茹乖乖上当,揪着自己的衣角:“嗯,俺爹娘走得早。”
“嗯,这个扯平,我爹我娘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逍遥快活。”陈掌柜若有所思。
“你快说!”展茹这才发觉,陈青口一直在打太极。
“我说——啊,对了,我还没有跟你算人血馒头的账!来来来,你让我在你腿上开个洞,然后拿人血馒头喂狗吃。”
展茹也不笨:“你舍得浪费馒头?”
“也对,我不舍得馒头。”陈掌柜眯起了眼睛。赞许地看着她。“你爷爷在沈之春手里,江湖中最最好的郎中。”
展茹扒着他的被子问长问短:“真的?没有死。。。真的?伤得怎么样?”
陈青口摇头:“这个。。你可以直接问他。”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可以有的所有崇拜,都写在了展茹的脸上。
陈青口接着说:“沈之春会到,就在这几日。”
沈之春会来,当然会,陈青口伤得这般严重,沈之春早该来了。
谈话僵在这里。
展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境,小心翼翼地没话找话:“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
陈青口一头雾水:“哪位?”
“就是老太太身边的那个,鹅蛋脸,眉毛细细的,笑起来很有神韵。”
陈青口挤出久违了的笑容:“看得那么仔细,你莫不是在吃醋?”
“哪有哪有!”她伸着爪子狡辩。
陈青口缓缓地说:“那就是织华啊!你不是听说过她么”话音里若有所指。
猫姑娘假惺惺地眼露凶光:“听说过,但是没听你说过。 你现在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别说是功夫,连路都不能走。所以你要听我的,要一五一十地交待。”
这一次换陈青口诧异,果然女人不能扎堆,怎么展茹都有了寡妇的味道。回头得给她们设个栅栏,分门别类地圈。
“你要我交代什么?这是在查我的风流韵事呢,还是要说一说那些挤破了头,没有我就活不下去的女人们?”既然只剩下嘴皮子没病,就要好好耍耍。
“呸!你不害臊!”小姑娘终究是脸皮子薄。“你再说,你再说我就——”好像一时也没有什么可以拿来要挟的事情。
陈青口干咳了几声,嗓子口似乎被烧着了那般疼。这罪受的,怎么躺都叫一个不舒服。先前他受伤,都可以忍一忍就过去,现在简直是挺尸在床。想到那个牛鼻子老妖怪,陈青口就脑袋发胀。怪不得孟子有云: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你说他陈青口不就想赚点小钱,顺道勾搭勾搭人家闺女么。这一条路还没走到头,就没消停过,往后的形势可是越来越严峻。
猫姑娘将随身水袋里头的泉水,喂了一点到他嘴里。斗大的担心两字都刻在脸上了,小姑娘死鸭子嘴还是硬:“看吧,活该,让你胡说八道。哪有姑娘愿意搭理你!”颊上那两朵不怎么明显的红云,还真的是腾地绯红了起来。
车前有老者笑声爽朗,姚庆勒马,陈青口一阵地欢喜。
告诉展茹:“快快快!老爷子来了!”
果然,展姑娘刚卷起车帘,两个满面红光的老头,就在车前。老爷子陈光远和神医沈之春肩并肩地站一起。小球,姚庆忙不迭地施礼。这俩人在一起实在是不怎么相配,陈老爷子身高八丈,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沈之春五短身材,零件都小到一处去。
老爷子一见陈青口就不悦,声如钟鼓:“大白天地跟个女人关起门来鬼混,你还是不是我陈家的孩子。”
陈青口比窦娥她姥姥的姥姥还冤:“爷爷,您往身上瞧,咱哪里还有鬼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