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啸云真的佩服自己,竟然能一路跟到最后还不失控将人抢回身边。
看着江子舟一身大红蟒袍、丰神逸美的模样,望着他娶得心上人的意气风发,看他拉弓朝新娘花轿轿门射出三支红箭的神气──是的,他呵恋在心这么多年的小雀雀,如今的的确确已经长成,不能再叫雀雀,要改口称他子舟,俊美脱俗的江子舟。
他是他的结拜大哥,是他今日娶妻的伴郎,他能做的,只有站在一旁,看着他温柔托起从嫁衣苏袖里伸出的玉白小手,小心翼翼地扶进家门拜堂、敬茶,在众人热闹声中步入洞房,复又出来与宾客同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一天的。若干年后回想起来,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好像这天让自己糊里糊涂混了过去,怎么想都是模糊。
印象深刻的只有代表高堂的江叔,在宴席之间找到空档,把他拉到一边说话这件事。
「你这孩子。」虽是高堂,其实不过三十有五的江慎行在宾客中瞧见离家八年的孩子,立刻拉到一边叙旧,老实平凡的脸上净是拿人没辙的无可奈何。「一离开就是八年,连一封信也没有。」「对不起……」对任何人都可以赖皮、用歪理攒个「赢」字的江啸云,独独对他的江叔老实认分得紧,不必他骂,自己就会乖乖认错。「让你担心了。」「担心还好,怕的是你不会照顾自己。」温厚的大掌抚上孩子低垂的发顶,江慎行柔柔地笑了。「真快,八年过去,你都跟我一样高了。」没有责怪、没有叱骂,一如过去熟悉的温柔让江啸云自动软了双膝,跪在收养他、照顾他的恩人面前,哽咽失声:「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想让大家都能安心地过日子,想保护你、保护雀雀,我──」「都是江叔的错。」老实的长辈惭愧地叹了气,不好意思地搔头。「是江叔没用,害你打小就得操心那么多事。」「最好是你没用。」洪钟似的嗓门不请自来,介入久别重逢的感人场面,浓浓的醋味让人想闻不到都难。「干嘛不跟这小子说他当年离家出走让你火大到去书院踢馆,差点把人家屋顶给掀了的事?怎?怕你温吞老好人的形象毁了?」「萧、萧少艾,你──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想到当年自己看见留书的失控,尴尬的窘红浮上麦色双颊。「乖,别跪了,快起来。不要听你萧叔胡说,江叔知道你打小就独立聪明,就算一个人也不会有事,只是会担心,毕竟你那时才十来岁,还是个孩子──」乖乖让江慎行扶起,顺从地任由这双长着厚茧的手抹去自己狼狈的泪,在这位恩人也是亲人面前他逞不了强、撑不了面子。
不要以为只有你可怜……多替因你离家担心难过的人想想……脑海中忽然想起萧煟ц八倒幕埃ピ普獠琶靼祝笔弊砸晕龆缘睦爰野菔τ卸嗌怂堑男摹恰⑹撬涡浴⑺怠副Ч涣嗣弧!沟仍谝慌缘南羯侔沼谌滩蛔∮挚丝冢洗蟛凰氐勺叛矍奥ППУ牧饺耍凰⒛烤季妓蓝吮ё判」聿环诺氖帧!富共环攀窃跹肯悠伊耸锹穑磕昵岬愕谋冉虾檬前伞!购撸?br />
「你在胡说什么。」老实的男人露出困惑的表情,倒是收了手,走向一脸醋意的萧少艾,拍拍他绷紧的脸颊。「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就算想嫌弃也找不到地方挑剔,别乱想。」再轻拍两下。「信我,嗯?」呃?年近四旬的男人捂着被轻拍过的脸颊,掌心愈来愈热。
咦?二十三岁的江啸云讶异地看向记忆中老实憨厚的江叔。
「怎么?为啥这么看我?」不知道自己刚说了多么甜腻的情话,江慎行一头雾水地瞅着一老一少。
「慎行──」洪钟的嗓门忽然转沉,低低的,在江慎行耳畔轻语。
几句私语,竟让一个曾戎马战征十年岁月的男人全身激灵。
眼尖的萧少艾当然不会放过这反应,趁爱人还在发楞的当头,右臂一勾,立刻将人揽腰拖抱离开。
「好了,现在你人都看到了,没少胳臂缺块肉的,可以放心了吧。」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往通向别院的月洞门,萧少艾恶狠狠的警告声愈来愈远:「以后出门别再想着要找人,专心陪我游山玩水,知道吗?」江啸云没听见他家江叔怎么回答,但从方才萧少艾对江叔的态度来看,他吁了口气,安心了。
他的雀雀、他的江叔──最在意的两人日子过得圆圆满满,那就好了,他想。
至于自己──呵,或许,等到自己忘记一直放在心里的雀雀,也能找到另一个人,和那人共度一生吧……他边想,心里头盘算着明早离开的事。
「虎哥哥!」忽然,小七的呼唤引他回神。「怎么在这儿?前头可热闹了,我跟十五到处找你呢,舟哥说要找你喝上三大杯哩!」闻言,江啸云拍拍袖口、衣襬,重新打起精神。
「喝酒这事找我就对了!」搭上小七单薄的肩,任他领着自己回去。
一到前院,江啸云先是朗笑,一双眼与蟒袍加身更显俊逸的江子舟对上后立刻移向众人,「我来迟了先自罚三杯,希望在座各位别见怪啊!还有还有,看在小弟薄面,请大家高抬贵『口』,别把新郎倌给灌醉,害人家没得洞房,浪费这大好花烛夜,想找喝酒的都听清楚了!今儿个就让我──」豪气干云地拍了下胸脯。「我这个新郎倌的大哥全担了!想拚酒的,找我就是!」张狂的挑衅一如意料,让宴席的欢乐气氛更上一层楼。不愧是曾经在自家客栈掌过事的江啸云,融入人群炒热气氛同欢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喜宴至此,再掀另一波高潮欢乐。
「大哥,小弟敬你。」似乎是被气氛感染,一向温文儒雅的江子舟举杯,笑意盈盈。「这杯谢你担下小弟今晚的酒,赐小弟一个清醒的洞房花烛夜。」「哈!真真看不出来,江家这书呆美人竟说得出这种话!」底下宾客有人噗哧调侃,引发又一波的欢笑。
「别客气,大哥应该的。」江啸云豪气干杯,四周立时响起掌声叫好。
金樽玉酿和着不得不埋藏在心里的感情与说不出的情伤哀愁,一口接过一口,江啸云喝得狂放、喝得没有节制。
他想大醉一场,直到下次清醒之前。
邻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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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萧家的生意都被我败得差不多了。」萧九龄拎袖覆上额角,做了个拭汗的动作。「败家子真不好当,要在世人面前名正言顺地把家产败光还真不是人干的,总算啊,这几年下来,也七七八八化明为暗了。」「嗯,辛苦。」
……就这样?萧九龄傻了。自己不顾名声努力败家的辛劳只换来这么句话?
「兄弟,知道我辛苦就来帮我──」「没兴趣。」三个字挡回去。
「呜……你就忍心看我一个人这么孤苦无依地败家?」哪个兄弟像他这么没良心的。「要知道,这本来是你该做的,上一代当家是你爹不是我爹啊,呜呜……」话说,历经四代的筹划营运,萧家财力的确多到让人眼红,只是──连朝廷都眼红就该糟了。
这些年来朝廷政弛纲乱,宫廷内斗不断、底下臣子野心四起,欲争天下者一个个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来。
任何一个想成为天下主的人都知道,除了自身才干外,手中还得有权,更要有钱,一提到钱──他们这些在户部登记有案的大富之家自然是肥羊的第一首选。
幸好啊,上一代当家够聪明更奸诈,说「奸诈」──这对商贾来说可是最好的赞美──早就在好些年前就看准朝廷局势,有计划地一步步将萧家家业化整为零、弃明投暗。
明的,世人看见的是萧家家道中落、财势渐微,好景不在;暗里,一家家换了名的客栈、断了线的买卖都转给信任的手下分头经营,再由适当的人在背后掌理运作,打散了的买卖只看得见蝇头小利,谁也不知道这些不值一哂的蝇头小利汇集起来会堆成怎样的金山银矿。
这么样表里不一的营生全是第四代当家苦心琢磨出的计画,为的是保一家平安,不想自家经营有道的财富变成引灾招祸的物事。
至于掌舵的人──明的,是败家出了名的萧九龄,暗里──「当家位子只传给适任的人。」萧煟ц暗厮担蚨舷艟帕涞男乃肌I铄涞姆锬科频揭蚰橙饲叭ゾ淳菩ι欢系难缱馈!负慰龌褂凶又郯锍摹!故橇耍道锏模闶墙裢淼男吕少慕又邸?br />
「人手愈多愈好。」萧九龄凑近他。「老实跟你说了,那江子舟虽是你爹我二伯带来的,可我不怎么信他。怎么说,人还是自家的好。」闻言,萧煟ц耙幌蛎槐砬榈牧澈鋈挥辛硕玻浇俏⒀铮男θ萑峄私┯踩缡癜愕奈骞伲路鸫夯卮蟮囟缇。莶莘甏好刃侣蹋恢治薹ㄓ醚杂铩⒂没拭枋龅镊攘μ斐伞?br />
以为自己一番话会惹恼他的萧九龄瞬间楞了呆了傻了,大开着惊讶得只差没碰到地的下颚,一脸蠢样地盯着自家堂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堂弟成天死扳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因为一动,就是惊为天人倾城颜。
因为一动,就是招蜂引蝶惹桃花。
「见鬼……竟然长了这么张脸……」「堂兄放心。」萧煟ц疤逄啬笞√眯滞丫实南买Γ徊σ话庠僖煌校涞亟踊厮靖迷诘奈恢茫盟忱丈献彀汀!刚馐郎夏苄诺模俗约胰送饩褪墙逭庖患摇!埂缚赡墙又郓ぉぁ?br />
「无论身世如何,子舟永远都是江家人。」说完,不待堂兄反应,萧煟ц捌鹕砝胂?br />
该去接那个哀伤到极致反而在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