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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前后进了花厅,翠玉和甘草退了下去。
槿娘回过头来,看着六娘的眼睛,“这里没有别人,姐姐有什么话就说吧!”
六娘低下头去,脸上带了愧疚,“我知道妹妹怎么想我,的确是我的错……”
认错么?那也应该去找七娘,跟自己这个外人说有什么用?
“……我也没有想到,我不过是想逗一逗七妹妹,谁知道手刚刚碰到那屏风,它就倒了,倒是把我也吓的不轻!”六娘说着眼睛就红了,“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答应徐三公子,让他送我回来……”
槿娘眼睛圆睁,一副愕然的神情,“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说着槿娘也不好意思起来,“是我错怪六姐姐了!”
六娘听了面露欣喜,上来拉了槿娘的手,“好妹妹,真的是错怪姐姐了,这种事情关乎名誉,姐姐怎么能真的去做!”
槿娘笑嘻嘻的跟六娘又说了几句府中的事情,又好奇的问起江南的风光,直到翠玉来提醒自己明早上官先生要来,这才恋恋不舍的跟六娘告别,怏怏的回了暖阁。
一进暖阁,槿娘的脸就沉了下来。
当自己是傻子呢?说了半天不过就是把她自个儿摘出去,自己就坐在旁边,眼睛看的清清楚楚,屏风这么厚重,若不是使劲推,怎么可能倒下?七娘又不是城墙,随便靠一靠就能倒了?
只不过七娘实在不够聪明,被耍了还不自知,进院子的时候,嘴里还唠叨着,“怎么就倒了?”
大夫人这回,可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想找个人来打压自己,却害了自己嫡亲的女儿。
如今之计,就如自己先前的打算,静观其变吧!
绿柳看着槿娘的脸色变得难看,不由紧张起来,“可是六小姐欺负你了?”
槿娘摇摇头,“没有,只可惜这桂花莲子羹凉了。”
桌上胭脂红的粉彩莲花碗里,已冷的凝成了冻的汤羹没有了半点热气。
西厢房的西次间里,六娘捧着一盏胭脂红的粉彩梅花茶碗仔细的端详着,不时的轻轻点头,“果然富贵,不过是个喝茶的器具罢了,竟然用这样好的瓷器。”
甘草给六娘铺着锦被,“小姐,您真的要嫁给徐公子么?”
六娘笑着摇摇头,眼睛却不离手中的茶碗,“怎么会?那个草包,连匹马都拦不住,倒还不如那个段公子!”
徐家不过是小角色,以她的姿色和手段,定然会有更好的亲事!听说那个段家在西北倒是极为有名的,只是似乎老太太对那个段公子并不待见?
甘草不敢说话,她不明白既然不想嫁,自家小姐又为什么对人家笑,还带了人来府里?
轻轻放下茶碗,六娘露出几分笑意,“你知道什么!我来京里,就是因着大伯母想让我替七娘嫁去徐家,如今我把徐家的嫡子带了来,就是告诉她,就算我白容雅要嫁,也是嫁给名门嫡子,莫想随便安排我的亲事!何况,如今七娘看上了人家,就更不用我插手了,说不定我还帮了她一把!”
可惜的是,让七娘狼狈的跌倒在徐?的面前,就算是嫁了过去,恐怕也不会受徐?的待见,她白容雅不要的东西,别人也别想轻易得到!
将汤婆子送到锦被里,甘草轻轻叹气,小姐说的那些她不懂,她只知道自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身子弱,如今都春天了,还是手脚冰凉,只盼着早些嫁个富贵人家,莫要吃苦才好。
六娘并不知道甘草的想法,她再次端起茶碗,小啜了一口,碧螺春的香气从嘴里一直流到胃里,连着全身都暖和起来。
想着刚刚得到的消息,六娘又多了几分得意。晚上去找那个丫鬟出身的妹妹,不但把人骗过了,竟然还有额外的收获,明儿一早上官脂要来,上官脂的名声她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这个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第一卷玉屏风 第二十六章拜师(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进西厢的书房,槿娘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三字经》眼睛却盯着桌上的粉彩荷花桌屏,呆呆的想着心事。
昨儿个绿柳的话依然回荡的耳边,“段家是西北的大族,武将世家,跟白家一样,曾经没落过。但根基仍在,嫡支一直有子弟在朝为官,在西北也颇有威名。只是没了爵位,不似白家没落的彻底,直到十多年前相爷出仕才扭转了局面。如今京中的段家嫡支有二房,三子,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已经成婚,只有三公子尚未婚配,至于四公子……却是没有人听说过,倒是有个四小姐……”
段家行四,却没有人听说过!
“背《三字经》都能背的入神,你倒是很用心嘛!”上官脂的声音打断了槿娘的思路,她连忙站起身来,一时不查,手中的《三字经》胡乱的滚到了地上,书页翻开,露出几行字来。
上官脂“扑哧”一笑,仿若桃花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配着身上的一袭白衣更显娇艳。
“先生!”似乎被窥破了心事,槿娘难得的有些羞涩,一面嗔怒一面低下头去。
上官脂也不客气,低头捡起那本翻乱的《三字经》,轻笑着坐到了另一张太师椅上,“呵呵,我以为看到了一只呆雁,却原来是一只发春的猫!”
槿娘失笑,紧张的情绪消失了大半,她撅起小嘴,翻了个白眼,“什么发春的猫?先生这样怎么为人师表?”
虽只是第二次见面,但却觉得跟这位上官先生却很是聊的来,能够和自己平等对话,而不似那些迂腐之人一般,总透着高低阶层的差距,或是居高临下,或是小心翼翼。
和她说起话来倒随意许多,槿娘感到了许久不曾感受的前世的气息!
这些日子是不是太过压抑了?自从被抓进了府里成了什么小姐,就整日提心吊胆,防着这个算计那个,没有哪一天是自在的,倒不如那时做丫鬟的日子!
“切,先生也要吃饭,也要出恭,怎么就不能为人师表了!”上官脂笑着逗槿娘,见槿娘脸色涨红,方又道,“好了好了,不笑话你了,有什么想问的,倒可以问我,这京中的事情,没有几个人比我知道的多!”
槿娘的眼睛一亮,抬头看到翠玉端了茶盘进来,连忙上前端过茶碗,狗腿的递到了上官脂的面前,献媚的道,“先生喝茶!”
翠玉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上回自家小姐还桀骜不驯的跟上官先生顶嘴,这一回就恭敬成这样了,这上官先生可真有本事,并非那徒有虚名的人!
小心翼翼的退出了书房,又轻轻关上门,翠玉只觉得欣喜不已,若是小姐真能跟上官先生学些东西,声名也能大涨,日后嫁个好人家,自己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正想着好事儿,翠玉一转头却吓了一跳,连说话都结巴了,“六、六小姐,您、您怎么来了?”
与昨日的红衣不同,眼前的六娘穿着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领的褙子,头上并无装饰,不施粉黛,只有耳朵上的花瓣状的贝壳耳钉闪着莹润的光芒,衬的一双如玛瑙般的眼睛更加明亮。
这一袭衣衫跟上官先生的那一袭白衣何其相似?只可惜这一身雅致的装扮,让六娘多了份楚楚动人的娇弱,与上官脂的清雅脱俗相去甚远。
更让翠玉惊讶的是,六小姐的手中捧着一只雕花古木匣子。
“我来拜见先生!”六娘的脸上透出几分神彩,以她的天资,还有手上这份礼物,定然能成为上官先生的入室弟子。
她只听说这京中能够被上官脂收为弟子的人不少,但真正传授过东西的人,却没有几个,连七娘都不过是挂个名而已,想来这个丫鬟出身的九妹妹更不会让先生看上。
而自己,三岁念诗,五岁写字,虽是女子,却也略通文墨。何况,她也仔细打听过上官脂的喜好。
装扮淡雅,不喜奢华,却喜好书桌上的摆件,特别是桌屏、足洗等物。
做足了准备,有什么不在她掌握之中?
翠玉轻轻让开门来,嘴巴却惊讶的没有合上,六小姐这是来拜师的么?可是白家拜师礼物不都是管事们来办的么?自家小姐和七小姐给上官先生的见面礼和束修全都是戚妈妈一手操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