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庄嗤笑一声,松开了她,“他还知道问你一句,已经是抬举了,随你应不应,只要寡人这边应就是。”
姚夏的眉头低蹙,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嬴庄来却不是为了挑拨两句的,他道:“待你嫁后,蒙威不曾发觉就罢,要是发觉……你不可将寡人的事情说出去。”
这话说得含糊,但要真是一个为了失身提心吊胆的少女,反应是很快的,于是姚夏也就微微咬了一下唇,露出些许惊惧的样子。
嬴庄对她的惊惧很满意,他的语气再度变得温和起来,说道:“寡人为君,蒙威为臣,他没有二心,寡人自然会待他公正,假使因为你,他对寡人产生了不满,后果你也该明白。”
姚夏越发惊惧了,嬴庄看在眼里,也松了一口气,他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正要离开,视线一转,却见漱玉宫内殿里空无一人,和那日在大殿里的情形十分相似,整整一个月不曾近女色,美人在前,柔弱可欺,心思不由又有些浮动起来。
他的视线落在了姚夏的身上,忽然见她发鬓上一支金钗斜戴,明明是少女的发式,从他的视角来看,却像是被金钗挽成了嫁妇的发式,让人很轻易地联想起她即将嫁为臣妻的事实。
这一次,理智到底还是占据了上风,嬴庄不再多留,叫了张平,离开漱玉宫,上了辇车。
姬子舆从宫里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却没有回嬴庄赐的宅子,而是车马转道,朝着章闵的住处去。
以前同门治学,他和章闵的关系并不亲近,那时他已经有了入秦的志向,而章闵是魏国人,魏国国力不弱,且重视人才,他没有想过章闵也会入秦,先时他初来秦国,过得潦倒,并不愿意拉下脸去拜访这个昔日的师弟,如今虽然不算地位相仿,倒也走得近了些。
章闵对姬子舆的心情,大约也和姬子舆对他差不多,立场不敌对,而且经营方向不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愿意自己在秦国多一个故交的,两个人都是聪明人,所以也不用像章闵对蒙威,姬子舆对嬴庄那样,反倒有种别样的坦诚。
姬子舆主要还是为了农耕法案的事情,要来问章闵如今的战局,法案实行之初,不能大幅度推广,他是想在秦国刚打下来不久的土地上实行,假如连流民都觉得农耕法案好,在秦国国内推行起来就更加便捷了。
章闵自然是知无不言,过不多时,姬子舆得了想知道的消息,酒还没喝几口,想起刚才在王宫里听到的事情,他也就当成闲话趣事,对章闵说起他那位军中好友即将娶公主的事情来。
“听闻是先王的嫡公主,上次嫁魏未成,师弟该是见过的,有失必有得,蒙将军也是一位难得的英武男儿。”姬子舆说着,忽然见章闵变了脸色。
过了半晌,章闵才缓了过来,咬牙说道:“公主眼光独具,蒙将军确实是再好不过的归宿。”
姬子舆觉得章闵的反应有些太大了,不过他于男女情爱上了解不多,不知道章闵整个人都弥漫着酢的气息,想到那日他在殿外见到的那位光彩照人的公主,蒙将军既然对她关心有加,想来就是求娶的那位,他真心实意地赞叹道:“名将美人,确实般配。”
章闵觉得这天聊不下去了。
第17章 战国纵横
春祭过后,五礼齐备,只剩亲迎大礼,比起上次嫁魏,显然寒酸得多,嫁去齐国的那位公主带走了不少宫里早已为元嬴备下的嫁妆喜礼,蒙威没有要媵妾,又少了媵妾的几份嫁礼,假如真的是元嬴嫁人,委屈都要委屈死了,姚夏却不觉得有什么。
亲迎礼十分繁琐,蒙威换下了平日里乌沉的盔甲,穿戴得十分华美,见人就笑,偏偏一直都不敢去看姚夏,直到发觉了姚夏的步子越来越慢,才微微低眼朝她看去,姚夏的双腿已经跪得发麻,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些,蒙威连忙放慢了脚步。
去嬴姓宗庙拜过先祖,由嬴姓族老训诫过后,临到蒙家,按礼蒙威要先行一步,在家门前等候新妇,他却做了一个稍稍出格的举动,拉起姚夏牵着的丝绸一端,在乐声唱和之中,带她朝着家门走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
姚夏微微抬眼看向蒙威,蒙威的面庞有些发红,当着宾客的面,他又不好对她说话,只得轻轻地拉了拉丝绸,繁琐的礼仪过后,宾客在前堂宴饮,蒙威牵着丝绸,带着姚夏走了一遍蒙家。
到新房的时候,蒙威的脸又红了,这才低声对姚夏说了从迎亲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怕么?”
姚夏微微地摇了摇头,嘴角上翘,眸光温柔,蒙威的脸更红了,他推开新房的门,带着姚夏进到里面,将两人牵着的绸带系在房门的栓上,不甚熟练地打了一个结。
六礼完成,这就是新婚了。
蒙威有些无措,他之前离公主最近的一次,也就是被抱了一下,如今就要行周公第七礼,他只觉得心口鼓动得厉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安静的新房里冷不丁响起一声笑,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僵硬起来,蒙威更加无措了,姚夏站着没有动,脸颊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红晕,她今日盛妆华服,比平日多了一份美艳,含羞的样子看上去越发动人。
蒙威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然而一转眼看见姚夏的样子,顿时就说不出来话了,他走到桌案边上,拿起桌上的合卺杯,给自己倒满,又给姚夏的合卺杯里倒了一层浅底的酒水。
合卺杯形式奇特,饮完掷于床下,需一正一反,指代男俯女仰,是周公第七礼敦伦的前一礼,蒙威觉得周公一定是个像章闵那样聪明的人,知道新婚夫妻对面尴尬,要喝些酒壮胆气,至少他拿着合卺杯,胆子已经大了一点,走到新婚的公主身边,将浅底的青铜杯递给了她。
姚夏接过,面上似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同蒙威行了合卺礼,因为有了掷杯盏的步骤,两人都走到了床边,蒙威低眼看着姚夏,虽然已经心跳如鼓,但他还是想先把话说完。
“原本公主不愿,蒙威不该纠缠,但是有一友人指点,言公主既然为蒙威垂泪,应该是有难言之隐,而非厌恶蒙威。”蒙威说着,微微笑了一下,眸子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紧张之色。
姚夏双手握着合卺杯,低头不语,可就是这样的不言不语,却也透着一种安静的美色,蒙威语气轻缓道:“公主曾经险嫁魏国,想来赏识魏太子的才华品貌,但秦魏决裂,魏太子也另娶楚公主,公主如果还是放不下,蒙威可以等。”
姚夏抿了抿唇,说道:“我同魏太子之间并无瓜葛。”
蒙威察觉到她话里还有下半句,于是没有说话,静静地拿着合卺杯站在那里,他的眼神温柔而又明亮。
姚夏却蹙眉,看上去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蒙威正想说些什么,手里的合卺杯就被取了过去,咣当两声,杯盏被姚夏掷在床下,她咬着唇抬起头,眸光楚楚,似在哀求他不要再问下去。
对上这样的眼神,蒙威也问不出话来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犹豫着伸手,把姚夏拢进了怀里,轻声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