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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道红!”佳宜都快急疯了。
“你等着”,孟浪加快速度,“我马上过去,你让她等着我。”
他来不及遵守交通规则,他不知道一路上闯过了多少个红绿灯,他不记得,他脑子里面只有一线光明,光明中有他的陈妙姗。陈妙姗,他的陈妙姗,除了陈妙姗,他的脑子里面空无一物。
“陈妙姗”,孟浪到的时候,他们正在装行李,佳宜在旁边帮忙,他看得出来,她很着急。
“陈妙姗!”孟浪把车子停下,摇下玻璃,又喊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其实陈妙姗早就看见他了,这辆车子对她对他都是那么熟悉,没理由看不出来,“都要走了,你还来干吗”陈妙姗放下手里的箱子,孟浪看清了,她的脸上全都是责恨。
“我来送你。”孟浪从车上下来。
“谢谢”,陈妙姗把箱子拖到她爸的三菱吉普旁边,“昨晚没喝死吧”
“没喝多少”,孟浪说,“去西湖边儿上吹风了。”
“伴娘漂亮吧”
“陈妙姗我觉得你还在没事儿找事儿”,孟浪说,“我可以跟你聊聊么我指需要5分钟。”
“你等一下!”说完,陈妙姗过去跟她父母交待几句,然后跟孟浪上了楼。
“全都空了”,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孟浪没来由地伤感起来,“屋空了,心里也空了。”
“有什么话快说吧”,陈妙姗催他,“他们还在下面等着呢。”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问吧。”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相信么我想听实话!”
“相信。”
“我跟蜜水真的没什么。除了我不小心碰过一次她的胸,我什么也没做,我是清白的,你相信么”
“我,我还没想好。”陈妙姗犹豫了一下。
“你会去日本么”
“如果签证办下来,会的。”
“你还爱我么”
“是的。我还爱你。”
“我会等你,你会等我么”
“那要看等待的还有没有意义。”
“我不管对你来说有没有意义,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
“会,但随时都有可能停止。”
“譬如呢”
“譬如我不再相信。”
“那你现在相信么”
“相信,但不是百分之百。”
“为什么”
“还没想好。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陈妙姗看看腕上的手表。
“我想抱抱你,可以么”
“嗯!”陈妙姗咬紧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孟浪,点了点头。
那一刻,孟浪感觉到了幸福。
幸福是温暖的,它不需要太大,它只需要一点点。它只需要一点点温度,就能在两颗心间擦出闪亮的火花……
“孟浪,我恨你!”孟浪正准备泅入那种幸福,陈妙姗却一把把他推开了。
“你”孟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哼,这是什么”陈妙姗一拳打在他的脖颈下面,孟浪明白了,他全明白了,大矛跟他开玩笑而让常乐印在他衣领上的唇印,把先前还没完全消除的误会又一次往更漆黑的地方推进了。
“哼!”陈妙姗气愤地拽过书包,淅沥哗啦,倒了一地。
“这是你欠我的”,陈妙姗捡起地上的画笔,孟浪的画笔,他的如意金箍棒,他的幸福,他的爱情,他的陈妙姗,他的……
“啪”,陈妙姗把他们全给折断了。
“你好自为之!”陈妙姗草草收拾一下地上散乱的东西,扭头就走。
“等等!”孟浪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他吼住她。他感觉他当时是疯了,他肯定是疯了。陈妙姗本能地停顿一下。孟浪没加任何思索,抄起桌旁的裁纸刀,哗一下子,顺着左边胳膊剌了下去。
血,流出来的时候没有声音。
血,凝固的时候才有嘎吱嘎吱的声音。
情离妙珊
81。情离妙珊
“这些全都是我欠你的”,孟浪歇斯底里地发出一声嘶吼,“还给你,全他妈都还给你!”他胳膊一抡,血迹,不,是血珠。一颗一颗地播种在墙上,它们开放,它们生长,它们顺着墙壁往下生长,生长,它们往他心痛的地方死命生长……
“疯子!”疯子之后,是嗒嗒嗒下楼的声音,然后汽车点燃引擎,然后油门被人踩下,然后孟浪听到皮鞋接触铁器的声音,非常清晰,那种声音冰冷而干脆,冰冷而干脆,它们冰冷而干脆地擦过粗糙的地皮,一点一点,把他的绝望和希望,参杂在一起,扬起在身后……
“孟浪你怎么了”佳宜上来,“陈妙姗让我送你去医院。”
“滚蛋!”孟浪冲下楼去,“谁他妈也别管我,谁提陈妙姗我跟谁急!”
“孟浪!快上医院!”佳宜跟下来,“你快点儿啊!”她拽孟浪。
“去医院有个屁用!”孟浪拨开她的手,撕开衬衣,扯下一块白布捆在胳膊上,“外科手术诊断不了心病!”
“陈妙姗走的时候哭了!”佳宜张开双臂,挡在车的前头。她也哭了。
“我还哭了呢!我他妈心还在流血呢!”孟浪用力摔上车门。“别哭了”,他突然又觉得这样对待佳宜不公平,毕竟她是无辜的。“别哭了”,他从车上下来,安慰她,“我自己去医院,你别难过,我会把她抓回来的,你回去吧,我走了。”
“你别出事!”佳宜闪到一边上。
“不会的,你放心”,孟浪启动车子,“哎,对了,回头帮我请个假,我想在家休息两天。”我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嗯。”佳宜点头。
“对了,这是陈妙姗让我给你的”,孟浪刚要走,佳宜递过来一张一卡通,“陈妙姗说这是你的。”
“什么你的我的”孟浪接过卡,扔进储屋箱,“她要跟我划清界限。”
“我想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儿”,佳宜话中有话,孟浪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想问他陈妙姗为什么会生气。
“呶!”孟浪翻过衬衣领子上的唇印,“因为它。”女人都是一样的,佳宜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佳宜也因为那个唇印跟孟浪翻了脸。
孟浪不想作任何解释。没有必要了,他想,陈妙姗都走了。他再费尽口舌地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呢!
离开半道红,孟浪直接回了家。
他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除了抽烟、睡觉、上厕所,他什么都没做,也从未离开过那栋房子半步。门铃上的电池被他拆了,电话线早就拔了,手机也关了,夜里不开灯,任何可以与他联系上的线索全都断了。
这里真安静,孟浪想,除了他的心跳,除了肚子里面咕噜咕噜的吵闹,这里没有一点杂音。他原本还想听听老PlNK的,可他怕音乐中的迷幻钻透墙壁,跑到别人家里去,所以,他一直忍着。
孟浪忍了好久,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饥饿。
陈妙姗离去的第二天,夜里八点多,孟浪从黑暗的思想中走出来。
外面的天空已经湿透了,好像刚刚下过雨,空气很凉,风也很干净。如果陈妙姗在就好,他边走边想,这种悠闲漫步的感觉好极了,像一瓶洒在心上的纯蓝墨水,清澈而幽香。这正是她所喜欢的。
可是她暂时什么都看不见了。就连《红蜘蛛》剧组来城市花园取景排戏这么热闹的场面她也赶不上了。她已经与湖州失去了联系。除了在他心里的丝丝缕缕,她消失得一干二净。
很多看光景的人。而这些看光景的人是孟浪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