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略回神地往脚底下瞧。乖乖,她正站在池塘的边缘上,再一步她就成了美人鱼了。但仍茫然的她却没被吓到,反而还傻傻地问着:“掉下去,会不会被淹死呢?”
浩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或许她不是病了而是疯了,他开始觉得有点了悟。
望着眼前仍傻傻看着他的烙冰,他觉得有丝心疼也有点不忍。
低叹了口气,他拦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轻柔地靠在他怀里,随即他大步地往“她”房里走过去。
“总管,你去找个高明的大夫来给公主看病。”浩文吩咐着在路上遇见的总管。
总管领命而去,临走之前仍不住回头看。奇怪,以前蛮悍的公主,今天强壮地打倒十几名男人的女主人,如今却病恹恹地窝在主人的怀里,可是,他们两人以前是一见面就吵的呀!
总管的疑惑也是众仆人的疑惑,所以,一路上,每个人无不是以极度讶异与不信看着他们走过的身影。才不过一下子,整个将军府已经议论纷纷了。
“大夫……”洛冰轻声念着,大夫对她而言就是医生,这个名词令她不由得忆起在她坠入黑暗前的那些景象,“或许,我已经死了;或许,这一切只是上天玩弄我的一个游戏罢了!”她喃喃着。
“不,你没死。”浩文简洁地告诉她。
“那辆红色的跑车开得好快,我全身痛得动都动不了了,晓梅救不了我,其他的同学也不能,因为我活不到二十一岁,那一天刚好是我二十岁的最后一天呀!”
说着说着,她睽违已久的泪珠竟晶莹地滑落下来。
浩文当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明白。“你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他告诉她。
“二十六?我能活到那么久吗?”洛冰哀伤地问道,“爸跟妈一定不会为我伤心的,说不定他们还会高兴地庆祝我这个多余的麻烦终于没有了。”
浩文凝视着她泪湿衣襟、沾湿枕头,心中那埋藏已久的情愫竟又不自主地蠢动了起来。
“够了,不要再说什么死不死的话了。”他烦躁地叫道,为心底那份直往上涌的感情觉得懊恼。
络冰看着浩文那绷紧的脸庞,不知所以的她竟抬起了细白的柔荑,想要抚平他脸上僵硬的线条。
但,浩文却震惊地避开了。
“你就这么恨我吗?”她颓然地问道,沮丧地放下已失去目标的玉手,“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我?我已经不是我了,你还不明白吗?”她掩着脸,轻轻地啜泣着,“难道,我们连朋友都不能做了吗?”
浩文只是静默地看着她,脸上一片苍白。他的心乱了,被她的话、她的伤心弄拧了。
“你在这好好地躺着,待会总管会带大夫来看你的。”他低沉地说道。然后,他毅然地转身而出。
“浩文……”洛冰伤心地叫唤着。
但却仍留不住他的离去。
为什么她会到这里来?到底她的选择是什么呢?
③③“砰!砰!”浩文愤怒地痛击眼前的朱红圆柱。
为什么到现在他还是在乎她?难道他的心还没被她践踏够吗?他愤怒地问着自己。
他在田野乡村出生长大,十八岁时,为求更好的出路,他辞别了家中父母,告别疼爱他的兄嫂们,离乡背井投入哥舒翰门下,开始找寻生活。
几年下来,哥舒翰对他的文才武略大加赞赏,甚至向朝廷推荐他。于是,他转到中央做事。后来,又受到张九龄的赏识,向皇上保举他这个人才。那时的皇上还算英明,非常高兴地任用他在门下省做事,甚至还将女儿许配给他。
那年,他二十五岁。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一个有点羞怯又有点冒失的妙龄少女,在御花园的花海里展露她十六岁的纯真笑靥。看着她与宫女玩耍的他,不禁痴迷了,漏听了皇上的问话,只是着迷地看着她。
但,皇上并不怪他,反而谅解地笑了:“她是我的女儿,叫翠萍,今年十六岁,也到了该嫁的年纪了。”皇上如此告诉他。
隔天早朝,皇上就降旨赐婚,将宜春公主许配于他。那天,他成了百官祝贺的目标。
他还记得那一段时间,他有多快乐、多得意。
如果那天他没看见她就好了,那他也不会一生陷溺在令人不堪的背叛中。
因为直到婚后,他才察觉到自己喜爱的娇妻其实是另有所爱,而她心仪的对象正是俊美潇洒的少年才子——高学士池就是今天的左丞——高济宗。
等到她明白看似粗莽无情的他对她其实毫无威胁性时,真正的面目就慢慢显露了出来。
他想也想不到,一直以为是甜美纯真的她会是个骄蛮放纵、毫不体谅别人的女子。长久以来,她只顾着自己,若有人、有事稍有违逆,她不仅大发脾气,还加以重罚。有几次,他重重地骂了她,而隔天她就到处哭诉说受了虐待,上至皇后,下至大臣,甚至是她众位皇兄们,没有一个不是不满地怨着他。
所以,他是打不得也骂不得她。
结果,她愈来愈放肆,最后竟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告诉他——她根本鄙视讨厌他这个“乡莽野夫”,并以他这“不登大雅之堂‘的丈夫为耻,还告诉他,她真正喜爱的是高济宗。那天,他对她就彻底地死心了。
乃至于后来,她第一次对他露出了可怜兮兮的泪脸,却是恳求他大发慈悲成全她的“苦恋”时,他一点也不气、不难过。
他反而于脆地点头了,只要她不丢他的脸,把这件婚外情弄得人尽皆知,他就可以置之不理。
但,这事最近却泄漏了,而且弄得满城风雨,但她竟还像个无事人般地我行我素。
他惟一能从这桩婚姻之中得到的快乐就是常宁——他九岁的儿子。
但,今天,他竟又对她有了感觉了。
该死!他再次奋力地痛击柱子,这次,他染了满手血红,但,疼痛却没传进他的脑子。
“大人……”一声惊呼声上扬。
“大人,你这是干什么?瞧,你的手都受伤了。”总管抱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第二拳。
浩文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总管担心的脸庞,才发觉他的手受了重创。
“别担心,不碍事的。”他淡淡地说着,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还说不碍事,血都流成这样了。”总管才不信,“我叫大夫来帮你看看。”
浩文拉住他离去的身势:“如何?公主还好吧?”他问,脸上毫无表情。
“大夫说一切正常。”
正常?浩文蹙着眉,难不成她真的疯了?但,有这个可能吗?他轻笑,毕竟她昨天还好好的呀!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变了?而且又没出什么事。
“大人,”总管迟疑地叫着,引来浩文的侧目,“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但说无妨。”
“今天下午,公主冲出府外,一路上打倒了十几名男丁,身手实在厉害,连在旁边的张武师也吓到了。”总管老实地说。
“十几名?”他扬着眉,微微显露出不信。
总管大力地点着头:“张武师还说她招式怪异,看不出是何门何派呢!”
翠萍在宫里能学到这些吗?浩文思索着。但,为何她以前从来不显露,反而在她说不是自己时才变得这么厉害?
这可真是怪异……③@③皓月清亮的光辉映着涟漪不断的一池碧水,春夜的微风凉凉地沁人心骨,加上一片楼阁亭台相拥,显得古意盎然。
在这样的世界里,她该雀跃,该兴奋的,这不就是她选读历史系的原因——因为她十分沉迷于古代。
但她却……重重而深长地叹了口气。
在她几番思量之后,她得到了一个答案——她的选择就是要在高济宗与浩文之间做抉择,至于为何,她却是一头雾水。
她低头看着水中悠游的鲤鱼,思索这两人的优点——就她今天所闻所见。
浩文,她现在的丈夫,似乎并不喜欢她,但她却觉得他还挺温柔、满体贴的,而且,还很宽宏,竟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与别人偷情——只因妻子苦苦哀求。
至于他对她的态度……是冷漠了些,但以她所观察的结果,肇因于“她自己”
很坏。倘若如此,那他的态度是可以理解的。
但高济宗呢?人俊俏,看起来似乎对“她”满多情的,令人无法真正地讨厌他。但,他若是口蜜腹剑、虚情假意,那又如何?毕竟他是在莺莺燕燕环绕之中混出名的呀!
唉!伤脑筋……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低低的轻泣惊扰了她,她凝神侧耳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