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黍离放下茶杯:“南湖的荷花开了。不如去赏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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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夏荷娉婷。
南湖方圆十里,湖面上深深浅浅的都是荷花。粉的,白的,争相斗艳。宽大的荷叶翠碧连天,让人望上一眼,便恨不得扑了进去。
租了条小船,两人游湖。
船小,六皇子的侍卫被留在了岸边。
秋妍不会划船,显然,黍离也不会。两人手忙脚乱摸索一会儿,才让船从原地打转恢复到行走直线。
荷叶深处有不少的采莲女,皓腕衬着深绿,煞是好看。
而秋妍此时想到的却是,侍卫都在岸边,船上就他们两人,要杀六皇子易如反掌。
想着想着,蓦地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做杀手的职业病?
看自己一双手,白皙纤长,只可惜,沾满鲜血。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他一味顾着划船。只握过笔杆的手,拿着浆,奋力摆动。额上有汗渗出来。他贵为皇子,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吧。
划了一会儿。到了湖中,游人渐稀。
两人弃了浆赏景。
秋妍刚才心情抑郁,现在又想着左子陌什么时候出现,心神不宁。眼前一片片荷花,丝毫没有看到心里去。
忽而一阵箫声破空而来。悠悠袅袅,如泣如诉。
秋妍扭头一看,黍离立在船尾,横箫而奏。
月牙白的外衫上,金线绣着花卉。眉眼淡淡,整个人在阳光的映照下似是要化烟而去。
没想到,他还精通乐理。
秋妍浮躁的心,一下子沉静下来。
她已经太久没有这种平和的心境。一年了,每月每日每时都在想着,怎样恭谨顺从才能不惹人怀疑,怎样勤练武艺才能早日为君池报仇。
思虑太多,反而得不到快乐。
此时此刻,不敢说快乐,至少,不忧伤。
一曲终了,秋妍鼓掌:“公子吹得真好。”却没留神,袖中的玉笛滑落出来。
黍离眼睛一亮:“宁姑娘会吹笛?”
吹笛?那是凶器不是乐器。
秋妍讪笑:“我不会的。只是这笛子是我母亲的东西,这才随身带着。”说着想把它塞回去。
黍离先她一步拾起来:“借我一用如何?”
你都拿了,我能不答应?只是,不要发现其中的机关才好。秋妍挪动了下位置。离机关的出口远了些。
才子就是才子。
经史子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笛声悠扬。
如六月的春雨,缠绵悱恻。不寒,却淅淅沥沥,晦暗难明。乐声如人。眼前的男子温文有礼,连笑容都是计算好的,一分不差。但只是笑容而已,脸上笑了,心却没笑。
这样的人,从小生活在阴谋算计,勾心斗角。连笑容,都是假的。
看见他,就仿佛看见前世的自己。假面精致,八面玲珑。却早已,失了真心。
若是偶然相逢,也许我们会成为朋友,彼此相知。只可惜,从一开始就是阴谋,连相逢,都是刻意。
秋妍呆呆的望着黍离,像是望着过去的自己。怀着一颗缅怀之心。
“宁姑娘,我很好看?”黍离无辜的声音响起。这么自恋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无比自然。有久在高位的优越感。
秋妍笑弯了眼睛:“是。你很好看。尤其是演奏的时候。”说完叹了口气,“既然你这样自信,我就配合一下吧。”
两人都没有划桨,船随波逐流了许久。人声隐没在远处。
秋妍拿回玉笛。眼前有人影闪过。
她心里一紧,反射性的就要射暗器。却硬生生的忍住。扑身挡在黍离身前。“小心!”
她算准了方向,那一剑刺在她肩头,没有伤到要害。
黍离一惊,扶住秋妍:“没事吧?!”
四人从水中窜出,立在船头。
这些人要杀六皇子!
秋妍瞬间有些明白左子陌的用意。
黍离明显不会武功。此时却还算镇定。沉着脸:“三哥的人?”
秋妍倚在船边。手捂住伤口。不敢给自己点穴止血。六皇子认识的宁秋妍是不会武功的!
四名杀手没有回答黍离的话。
左子陌怎么还不来?黍离完全不懂武功。自己又不能显出功夫。你再不出现,六皇子就要命丧南湖了,这出戏还怎么演。
正想着,远远有人声传来。
熟悉的声音伴着女子的娇嗔。
他来了。
秋妍大声喊叫:“救命啊。杀人啦。”顺手拽了一下黍离,让他险险躲过一剑。
一条小舟飘飘荡荡驶来,船上一名男子衣襟微敞,眼神迷离。正是子陌。身畔一边倚着一名女子,拿着酒杯劝酒。
秋妍有些错愕。这是那个眼神凌厉,手段狠辣的左子陌?!
来不及细想,她顺手拿起船桨乱舞。手势凌乱,全无章法。却时不时不小心碰到对方周身大穴。
左子陌也没闲着。
推开身边女子,轻飘飘落在小舟之上。手起剑落,染红湖水一片。
秋妍是见惯这种场面的。子陌船上的两名红衣女子却失声尖叫起来,秋妍立刻会意。尖叫一声,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姑娘没事吧。”少见的关怀神色,“金疮药。敷上吧。”左子陌伸手一扔,秋妍接在手上。
黍离道谢。
左子陌搂着受到惊吓的娇弱女子柔声安慰。
“我不是救你。是看不得美女受惊。”眼睛望着秋妍,满脸怜惜。
好吧,阁主大人,您的演技是不错。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都能被您演绎得这样传神。
秋妍敛容道谢,顺便柔弱的问了一句:“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贵姓,怎么称呼?”
阁主微微一笑:“免贵姓左。姑娘叫我子陌就好。”
他会笑?他居然会笑?秋妍想,一定是自己眼花。冷如寒冰的左子陌是从来不笑的。
黍离扶着秋妍低头问道:“你不是说你哥哥叫左子陌吗?”
秋妍才想起来似的:“你叫左子陌?老家汾阳?”
轰轰烈烈的认亲场面。
宁左二人唱做俱佳。只差潸然泪下。
黍离在旁边看着,并不多话。临了来了一句:“宁姑娘受了伤。我很是过意不去。住在客栈养伤不便,如若不弃,去在下府上休养吧。”
眼神温和的望着秋妍等她回答。
住进六皇子府?好机会。秋妍一个好字就快脱口。
左子陌比她更快:“还是不打扰了。左某的妹妹还是左某自己照顾比较放心。”
秋妍懵了。
不要去六皇子府做眼线了?左子陌打的什么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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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敞亮,家具整洁,没有细碎的小物件。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没有人住。
秋妍依左子陌所言,搬到城西的一处宅院。据说是左子陌在贤阳的私宅。
宅院很大。却只有一位老人看守。
左子陌真是聪明。看门人又聋又哑,自然不能泄露主人的情况。现在人搬进去,想怎么编造家境身世都没有问题。
“你就住这儿吧。既然说了是我妹妹,就装的像一点。”左子陌道。
秋妍站在门口,心中疑惑不吐不快:“为什么又不让我去六皇子府了?”
“欲擒故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