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协正发呆间,却见那赤瞳狼头大纛冲近李傕大营前,营中突然飞出数十支火矢,俱射中大纛,更将灯笼引燃,火焰冲天。
西凉军齐声欢呼,声动四野。
刘协啊地失声低呼,耳边传来此起彼伏地惊呼声,俱是从芦苇丛中传来,想必是一众死里逃生的大臣与侍从卫士所发。
但令人震惊的事情出现了——烈焰熊熊,大纛竟夷然无损,那白色的狼头更显明净,狼牙更森然慑人,赤瞳更宛若燃烧着地狱业火,令人望之心胆俱丧。
西凉军以羌胡人居多,而他们的主帅李傕更是出了名的崇巫信卜,全军上下,都是怪力乱神的拥趸。一见如此神异景象,顿时全军大恐,惊慌失措,轰然四散。
狼头大纛终于冲进李傕的中军大营,旋即营中火起,火势越烧越旺,旋踵之间,火势连营,照亮半边天。两翼的郭汜、张济大营,因主将及主力俱不在营中(俱追击杨奉、胡才、韩暹、去卑的大军去了),一见中军溃败,亦胆寒气沮,弃营溃乱。
这一遭,西凉军惨败之状,更远甚于上一次被匈奴人与白波军联手突袭的曹阳亭之役。
刘协看得下巴差点掉下,耳边蓦然传来软语:“陛下,是火浣布。”
“啊呀!我怎么没想到……”经伏贵人这么一提醒,刘协也想起来了,“火浣之布,浣之必投于火,出火而振之,皓然凝乎雪。”这是《列子。汤问》里就记叙过的。而且不光是记载,他还见过实物。历代先君在位时,西域就屡献此物入宫,最近一次还是他兄长少帝在位时,有西域重译曾献火浣布,记得当时曾诏大将军、太尉临试以示百寮。
只不过,一般火浣布不过数尺大小,常用来包裹珍贵之物以防火,从来没人想过用来制作大纛,以防敌军火矢焚烧……啧啧,如此一来,既可保代表着本军士气战意的大纛不坠,又可令敌军恐慌胆寒——毕竟有这种见识,知道这是火浣布的人少之又少,连他这位见识过此物的天子一时都想不起来,余人可想而知。
刘协不禁赞叹,能把一件别人当做包裹布的事物运用到战事之上,并收此奇效,此人也算异才了。
这时芦苇簌簌而动,董承、李乐、杨彪、伏完、刘艾、韩融、种辑等人纷纷现身,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得脱大难的兴奋,一齐跪坐于苇杆铺成的“蒲席”上,向天子问安祝贺。
或许是绝处逢生,或许是那冲霄的“篝火”温暖了四肢……不,五肢百骸。刘协心情忽然大好,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仰首,熊熊大火烧去了半空黑暗,天边已透出一抹亮色。这痛苦而漫长的一夜,终于熬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闪亮登场】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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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张稚叔的河内军。”董承首先开腔,将刘协的猜测一举推翻。董承本身也是西凉军中的一员,准确的说,是牛辅的部将。当年没少与并州军将领如吕布、张辽、张杨打过交道,很容易就看出,这支援军无论是旗帜还是作战风格,都与勇力有余,气势不足的张杨及其河内军完全不同。
太尉杨彪皱眉苦思,喃喃道:“以狼头为旗帜的,好似以前听人说过,谁说的呢……”
侍中刘艾道:“杨公何必费神猜测,招其领军之将前来一问便知。”
太尉作为全国最高武官,自然有权招任何一支军队将领前来询问,但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这般田地,杨彪哪敢随意出面?当初他数次忤逆郭汜,差点被砍了。这些军阀一个比一个暴戾,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他可不想以堂堂三公之尊,自取其辱。当下将目光转到董承身上。
不止是杨彪,包括天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董承身上——要说与这些军头打交道,自然还是你这位军头更合适。
董承也没推辞,很痛快地施礼而去。他心里也有小九九,虽然不知这支“狼军”是何方神圣,但若能攀上些渊源,拉拢一二,必能压制那杨奉。经此番惨败,董承手下死的死,跑的跑,已没几个兵了,匈奴人又养不熟,而杨奉与他那帮白波军兄弟再怎样也有好几千,这时不赶紧想办法拉拢外援。早晚要被杨奉踩下去。
董承一走,李乐也坐不住了,他得赶紧将溃散的军兵召回来,否则只凭身边几个卫士怎么混得下去?
就在一众君臣忐忑不安地等待中,刘协将脸转向远方渐渐清晰的河面,那里的确有数十艘大小船只,最醒目的,是三艘楼船。说实话,自从雒阳被董贼一把火焚毁,连带昆明池上的所有水军战船俱被殃及之后。他已许久没见过如此巨大且布满甲士的楼船了。
唉!昨夜若有这样一艘楼船,何至几陷绝境?
不知为何,刘协心里竟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只觉对这楼船十分亲近。噢,想必是触景生情,忆起多年前皇姊拉着自己的手,与皇兄同游昆明池的情景了吧……
刘协正黯然神伤,突闻外边传来董承喜气洋洋的声音:“陛下!陛下!御辇寻回来了,请陛下入辇。”
杨彪、伏完、刘艾、韩融等人大喜。御辇可是天子身份的象征。天子巡幸时,只有坐于此中接见外臣,才不失人君之礼,天子之仪。他们出长安时。天子是坐御辇的,但在东涧一役中,诸御物皆弃,其中也包括了御辇。想不到竟能寻回,真是大惊喜啊!
君臣你牵我扶,一同走出芦苇丛。果然。初升的阳光下,那错金嵌玉,朱砂遍漆的天子御辇正静静矗立,流光溢彩,华丽依旧。除了御马不再是原先那两匹五花马,但换成两匹枣骝马,似是更为高大神骏。
刘协惊喜不已:“董君,这、这是从哪里找回来的?”
董承笑道:“回陛下,自然是从李傕大营之中。这是辽东军清理敌营时,从马厩里找到的,特献与陛下。”
“辽东军!”
所有人都敏锐注意到了董承这句话里的关键词。
杨彪突然一拍大腿:“想起来了!去岁徐州牧陶恭祖曾上过一道奏表,提到过辽东有一支狼骑军,曾助其击贼,挽救徐州数万庶民——那支军兵所打的旗号,就是一个狼头。”
原来是辽东军!难怪骑军如此剽悍。可是辽东距此数千里,怎会有军队出现在这里?
董承呵呵笑道:“此事还是由辽东太守马君来为陛下分说吧。”说罢向高岸处挥动手臂,那里驻立着十余骑正向这边张望,见到董承打手势,一齐策马下坡驰来,卷起一股烟尘。
杨彪等大臣一边扶持天子入辇,一边互相交换眼神,俱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困惑:这辽东太守不是公孙升济么?何时换成了个马君?
刘协重登御辇,轻抚厢壁那熟悉的描金云雷纹,感受着臀下那柔软舒适的白貂软垫,一种失而复得的悲喜,令他鼻子发酸。这时听到傍于车驾旁的伏贵人轻声道:“这位辽东太守还真是有心人,知道先献车驾,再行拜见,以全君仪。远非李乐之辈所能比,便是兴义(杨奉)、安集(董承),亦有所不如,看来或许是世家子弟呢。”
刘协点点头,就冲着昨夜救驾之举,必定重酬,若是出身名门,那更得重用。
但听得蹄声渐近,别有一种金属铿锵之音。君臣侍卫一齐举头而望——此时朝阳初升,霞光万道,那十余骑甲士浑身像是镀了一层金漆,闪闪发光,令人目为之炫。他们骑在高大神骏的健马上,身躯随着奔马轻快起伏,轻剽从容,甲叶铿锵,好似从金乌里驰出的金甲天将。
这一刻,这群落难君臣之气势竟为一群甲骑所夺,出奇地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