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是各自回家换了衣物出来吃饭。长长的街道已经没有了叫卖的卖摊,拼凑着长桌布满整条街。明德看着洋溢着笑容,这与建康的繁华是不一样的,那样翕和,毫无心计。建康的祥和是伪装的,建康里暗波汹涌。
林佐穆本是想着就带着明德出来走走,煞是没有想到明德会要求在菡莲里停上一阵子,也没有想到会参加这里的水节,如今是不能回去了。索性就迟几日回去。见着明德身上的衣物已经湿透,要是换不得,明日又会成什么样子?
“这镇上本就是不会有外人来的,所以也不曾有客栈。好在这里的人家都很好,我们寻户人家借宿一宿。”林佐穆说道。
在岸上放了灯也没有多逗留,毕竟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公子……”门外老汉的女儿在敲门“公子,给您送衣服过来……”林佐穆为明德倒了杯热水便前去开门“谢谢小姐”
那女子不过十八上下的光景,脸上染着红晕,垂下头“抱歉,家母和父亲大人换下衣物就过去帮忙了,这才差我过来送衣物”她说的便是那长席。每家每户都会出人力,男人摆弄桌凳,女人洗碗做饭,这家人也不例外。明德上前“这是哪里的话,分明是我们打扰了”那小姐的头垂得更低,支支吾吾的说“公子……这……沐浴的水已经烧好了”“好的,谢谢”
“你一个人可以吗?”“怎么不可以了?”明德说道。
林佐穆只好应了他“那好,你在这屋里洗,我去澡堂。不过,你注意着时辰,别折腾得太久了,会冷的”嘱咐了好几次林佐穆才往澡堂方向去了。快快的沐浴之后便在明德门外候着。
“水不会冷吗?”明德在里面轻轻的应着“不会”在林佐穆的催促之下明德才快速的穿好了衣物。
打开门,明德虽是穿着粗布衣服,却也抵不住谪仙一流的清淡。林佐穆竟是慌了神忙着说话掩饰“我……方才把我们的衣服拿过去烤了,不定明天就可以穿上”“嗯,多谢”
林佐穆进屋把木盆里的水往桶里舀了,要拿出去。一边说道“今晚你就先歇着,饭食我待会子会打包回来”“这是为何?”明德喝了一口热茶,也没有觉得他为自己舀热水有什么不妥,左手也是无力的,便也就不管了。
林佐穆想着明德今日在水上待了半日,又湿了衣物,要是再出去吹了冷风还得了?“这夜里凉得很,长席摆在街道上。你的身子也没有大愈,吹不得冷风”明德却说道“如何连个门都出不了了?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况且我也想看看那热闹的场面”拗不过明德,林佐穆也只好答应。不过,又托小姐拿了长袍给他搭上。
街上热闹非凡,他们寻了个好位子坐下。桌上的菜虽是寻常,却也是丰盛的。明德清晰的感到家的味道,虽然同桌的人尽是不认识的。淡淡的水酒就着寻常的菜肴,与宫中的酒宴深为不同,没有心机,不必想着如何应答朝臣,也不必纠结着礼数不放。
☆、韶华斑驳长牵念(2)
明德散开青丝垂在腰背之上,摇曳着淡淡的清香,看得林佐穆有些痴了。“公子”老翁拿了被子进来,看来方才也是饮了不少的酒,老翁脸上泛着隐隐的红晕“两位公子,这日也未曾准备,被子都是没晒过的,只着这床被褥干净些,希望不要嫌弃才好”
“哪里?给您添麻烦了”说着明德已经接过了老翁拿来的被褥。老夫人又端了糖水过来“想必两位公子方才也是饮了酒的,喝点糖水会好受一些”明德和林佐穆谢过之后又寒暄了几句。夫妇两才说笑着离开了“你这老头子也不顾着自己的身子,还以为自己而立之年呢?那么多的酒是你能喝的吗?”老翁更是红了脸“这不是一时没把持住吗?”“没把持住?以后不许在孩子面前这样了,厨房里盛着糖水还不去端来吃了?”
听着老夫妇两的笑骂,明德又扬起了嘴角,许久以前母妃和父皇会不会也是这般的呢?
林佐穆又理了理被褥,明德自小生在宫里,想必是从来一人歇息。本是想着多要几床被褥铺在地上对付一晚上的,不料别说多要几床了,就是连多一床都没有。期期艾艾的说着“明德……早些歇息吧……今日也是晚了”
明德的确是自幼便独自一人,哪里会与人同铺,又生出了许多尴尬。林佐穆转眼一想又觉着自己是顾虑太多了,同是男人,哪里来的尴尬?明德也说“出门在外,佐穆也不必太在意了”“哪……哪里?”
明德就淡淡的睡在自己身旁,浅浅的呼吸几乎不可闻。同一床被褥,背对着,林佐穆轻轻的笑了。今日明德说了很多话,似乎也一直在笑,也微微吃了一些东西。前几日,明德惨白的像病入膏肓一般,就像是一场噩梦,本来就不存在一样。这样一个人,从来不会为自己着想,只为别人悲为别人喜,这样的明德,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明德,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因为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在朝堂之上长袖善舞,官场之上游刃有余,抬手落笔之间就可以拿捏策略的明德,却是那样的荏弱,原来明德从来都是需要保护的。
明德不可闻的呼吸却是扰的林佐穆不能入眠,这样,恐怕是要睁着眼到天亮了,林佐穆这样想着。忽的听见身边的人轻轻的呻吟,那样的弱,却像极了在抽泣。林佐穆轻轻的转过身来“明德?”按理说那样浅眠的人是不可能听不见林佐穆的动静的,明德依然轻轻的呻吟着,低低的啜泣。“明德?明德……”
“母妃……母妃……”明德轻轻的颤抖着“对不起……皇姐……晏姑姑……”低低的啜泣,小心翼翼的呢喃,明德就是每日带着这样的泪入睡的吗?林佐穆轻轻的环住明德的腰身,意料之中的冰冷。明德一直是畏寒的,冰冷的身子很难暖起来。林佐穆不禁的收了收自己手上的力道,贴的更近一些,就像要把所有的温度都给他。
记忆中的温暖,记忆中已经习惯的温暖,多少次想要一直守住这份暖意,是佐穆吗?多少次在他的怀里安静下来,那片久违的翕和,都不想要计较了,不想要计较其实这份温暖不属于自己,不想去计较其实这份温暖在天亮之后就会离开……只想要在此刻留住这份温暖,因为,真的好累。
“我想要再见见母妃,想要再和皇姐下棋……想要再一次违背晏姑姑的话,再任性一次,想要再尝一口娘娘温的酒,只有她才从来不会阻止我饮酒的。”明德轻轻的喘气“如何都不一样了?一夜之间,皇叔竟是……”林佐穆更加收了手上的力气。好像,他们之间的话语很少像今日那样多,就像一直都明白对方想什么一样,根本不需要多言。今日却……林佐穆腾出手来,轻轻的抚着明德的脸颊,冰凉的湿意“明德,不怪你的……很多事情也不是你能阻止得了的,明德……”
明德又是一阵轻轻的颤抖,该如何?温润的父皇一直是假象?江山就是如此重要,不惜让皇叔和皇姐放下血缘亲情?一夜之间,他最在乎的人都离他而去,温润的父皇,不服输的母妃,荏弱的荣贵妃,儒雅的皇姐还有唠叨的晏姑姑……就像生来就应该守护的人全部离开了,那我还留下来做什么?守护的人都不在了……而我现在在哪里?
“明德……你听我说,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们会好的。萧宏只是在追求自己想要的而已,他想要权利,所以他想要挑战,他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