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老旧的锄头,一边劳作一边谈论着昨日的水节。这边的人吆喝着“三儿,你昨晚喝得不少吧?”“王老头,我见你才是喝了不少吧?是如何走回去的?”另一方的人也插话进来笑骂着“你们昨日在水上没把对方拖下水,现在掐上了是吧?”
“嘿嘿,要说昨日的水节,那两位公子是哪家的?”
“是外边进来的,想来是四处游历的。看,那不是?”那人向明德扬了扬了下颚,大家才看见坐在田埂的明德和站在他身旁的林佐穆,那样的两人,竟不像是这凡尘中的人,难不成是到这凡间来游历的?柔和的阳光打在林佐穆的脸上,他的身影之下,明德恬静的坐着,浅浅的微笑,淡淡的香。大家又是说笑着,这样的平凡。让明德觉得自己就是这个村子中的人,一辈子劳作说笑。
“现在可是桃花开放的季节了。”林佐穆轻轻的说“明日,我们去郢州的山上,不是说了要一同去看那里的桃花吗?”明德怔怔的望着他,林佐穆淡淡的说又像是在请求“你欠我一次游历,现在不还,何时还?”缓缓的矮下身来“难不成你想要欠我一辈子?”明德淡淡的笑了,像是默允一般。甚至没有考虑郢州有多远,那时候他们还在并肩作战,那时候林佐穆想要一生都护着他,即使他有那样强大的能力不让自己受伤害,而那人却一直在近乎自虐般的伤害自己。
他们在那里坐了半日,到了晚间。夫人送了被褥过来“这是近日晒好的被褥,盖上会暖和一些的,都怪这地方一直寒气很重”明德也知道他的意思,这个小镇似乎真的比其他地方更冷一些。“劳烦您了”夫人也不把被褥给他们,自己径自拿着被褥到床前铺上“我来吧”明德想要接过手来,老夫人却说了“都说了你们就像是我们的还孩子一般,怎么舍得孩子做这样的事情呢?还是两位公子怪老身冒昧了?也是,看着两位公子的穿着,定时外边的达官贵人……”
“哪里的话?我们还巴不得有您这样的娘……”明德顿时收了声音,母妃……林佐穆便也知道明德想起了丁贵妃,忙着说道“是啊,您就是我们的娘一样,儿子怎么又舍得让娘这样劳累呢?”说着自己接过被褥来铺上。夫人轻轻笑了“你们兄弟的感情真好,不想小羽和她的哥哥,两兄妹老是吵闹得不成样子”
“娘……”小羽这才进来“你怎么这样说呀?”“不是吗?你们可是好上过一日?这么晚了还过来做什么?”
小羽期期艾艾的说道“便是想着公子身上不好,煮了些汤过来”明德端了汤“多谢姑娘念想着”“这药还没吃完的,明日竟是要走了……”
小船轻轻的划过菡莲丛,莲叶下的小鱼依然轻啄着,好不自在。林佐穆也是没有像赶路一般。两人心照不宣的隐藏着,你不问,我不答,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不要问一个江湖帮主,一个亡了母妃的当朝太子,这样像是个什么样子?也不要问这样合适吗?也不要问今日过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就这样就好了,傻装着两个人都没有了牵念,再不会有任何羁绊。
显然比进来的时候用的时间要少一些。上岸之后却不是当日登船的地方。却也是山,明德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对路很敏感的人,特别是这样非常陌生的地方,明德却也没有丝毫怯懦,这几日不是一直在不同于自己见过的地方吗?林佐穆在自己的身边便不会错的。
“稍稍走一段路程便会到一个小镇上,到时候我们再置办一辆马车如何?”“嗯”明德轻轻的应着。他根本就不会问现在是在哪里。
就像当初他们从安州赶到郢州一样,路程似乎更远一些,林佐穆却没有选择近路,本来就是游历不是吗?何必像赶路一样?明德坐在马车里,林佐穆驾着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快活。
还是那个小镇,以前来过的小镇,林佐穆曾经在这里买过马鞍,在这里买过一支木簪赠给明德。却不想,一年过去之后,这小镇没有什么变化却独独没了那卖木簪的小摊子。而今那小木簪还在明德的怀里揣着并着檀木绸绳一起。或许他还没有完全放开,又或许他仍然觉得这是一场闹剧,还是他根本不想要接受他?
“这日也是晚了,上了山去会遇着晚间的寒气。我们明日再上山可好?”林佐穆找了一处客栈,小心的安置好马车又说着要出去转转。
明德拿起了卖摊上的字画,卖画的人忙说道“公子喜欢这幅字画?”明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笑了一笑。“公子好眼光,这画是用墨铺成得,没有用软笔涂抹……”卖画的得意的推销着自家的画,林佐穆一笑,这似乎是在明德面前班门弄斧了,明德可是行家,有什么不知道的?
林佐穆又想起了旁边以前卖木簪的“老板,我记得以前这里是有卖簪子一类小饰品的,可就不买了?”卖画的人叹了口气“哎……挺好的一个人,上个冬天就没了?”“没了?”林佐穆惊讶道。明德更是白了脸“是呀,是得疾病去的……好在也没有受多少苦……”
原来,一个人可以这样悄无声息的就不见了。原来,他差点忘了,每个人好像都会到那一步的。然后,留下来的人会痛苦,会思念,然后才走向死亡。谁也逃不脱,又或者是,人受尽了苦难都会得到解脱。
☆、花之颜色人之泪(1)
第二日,林佐穆带了琴,驾车到了山上。
妖妖的桃瓣撒落在地上,像极了卦象,明德不敢看得太仔细。因为,不禁意瞥了一眼地上的桃花,似乎那是一场变幻的凶相,所以再也不敢去看。桃,你会取笑我吗?我不敢不看,更是不敢去深究,是因为自己不敢相信吧。
林佐穆取出琴的时候,明德又惊喜却也没有表现在脸上。“记得你上次说过,这里是很适合抚琴的,我没记错吧?”又献宝似的把琴递过来。是啊,一年前,整整的一年。那时候,明德说这里适合抚琴说戏,林佐穆便说“那下一次我们来的时候带上琴”就这样,定下了这样约定。后来,林佐穆说桃花是最配明德的。后来,林佐穆扰乱了桃花,说要送他桃花纷飞。后来,林佐穆说要陪他罪孽深重。后来……太多的后来……
明德接过林佐穆递来的琴,缓缓坐在桃花里。盘着腿,把琴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的扬起手,沉音震空寂。挑轻弦,剔嘈杂,柔柔的琴音四处流动,如夏日的溪水一般,轻轻的低语。明德的左手无力,有些音符在他的手下变了调,更是婉转动听。林佐穆坐在他的前侧,认真的看着眼前的明德。桃花雨下的明德,垂在额前的青丝随着清风微动。宽袖轻扬,明德永远是清风一样的模样,不似林佐穆那样的菱角分明,明德美得那样极致,淡得那样不食烟火。
明德像诵经一样虔诚,桃花呀桃花,你能听见的吧?那卦象,或许不是真的,只是你开玩笑的是吗?待到明德一曲奏玩之后,林佐穆也跟着回过神来。他小心的抱着手中的琴,缓缓的躺下,躺在一地的桃花上。林佐穆笑了,他似乎很喜欢这样躺着的,在屋顶上,在雪地里,在田埂之上。林佐穆也没有提醒他地上凉,也是轻轻的躺在他的身旁。如此,甚好,至少,他可以想象,他们现在是同床共枕。
明德抱着琴侧着身子躺着,林佐穆与他面对面躺在一旁。远远的看见,满地的桃花里,他和他,花瓣不住的一直洒落,像是要盖住他们的身子来帮着他们避寒。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