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你,上京考取功名。。。”
“我没考上。”柳笙无奈地笑了笑,却遮不住他眼中浓重的黯然,“不过我借了亲戚的钱。。。再。。。再去考,总有一天会考上的。。。”真是个痴儿,青灯挑读十年寒窗,又是一次重头再来。
姜醴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味道,看他样子,好像还不知道红袖已为人妇,他将玉佩塞回青年手中,“这个。。。这。。。你拿回去吧。。。”
柳笙一愣,急忙推脱,“我知道这不值几个钱,但是这是我的心意啊,还请姜公子帮帮我,我。。。我确是把她当成未过门的妻子啊。。。”语气焦急,生怕姜醴再次拒绝他。
“柳公子。。。”姜醴看着他,心一横,“红袖她。。。已经嫁人了。”
“啊?。。。”柳笙倏地抬起头,目光茫然,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字,玉佩还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眼前的人,单薄得都快要随着心脏一起破裂。
“呵。。。这样啊。。。”没有问她为何不等他,没有问她嫁给何人,千言万语溶成了一个苦笑。半晌,他迟迟转身,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就像走在刀子上一刀一刀将他生生凌迟。
“柳公子。。。这。。。”玉佩叮当一声掉落在地,姜醴冲他的背影喊道。
“你。。。你拿着吧,于我也没什么用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背影摇摇晃晃走得失魂落魄。
风景一如往昔,明艳动人的少女好似还在他身边拨弦吟诗,可一朝梦醒,流年不复,往事终成空。
姜醴捡起地上的玉佩,落地时有了裂痕,似乎只是一条细小的线,可是已经再难复原。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柳笙到现在才登场 人们总说才子佳人的故事 可是谁曾记得落魄书生和卖笑红娘的往事
☆、相依
自从红袖嫁给何魏朴,三人已有许久未见了,柳笙离去后,姜醴把那玉佩捏在手心里看了又看,还是决定去趟何府。
握着门环轻叩,触到铺首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谁啊?”年老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门拉开了一条缝,管家探出半张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好。”姜醴拱手,“在下红袖的朋友,有事想找她,能否麻烦通告一声。”
管家扫了他一眼,复又拉开了一点门,站得笔直冷冷道,“何夫人身体欠佳,不便面客,请二位公子改日再来。”说罢就要合上门,忽听门里一声惊喜的叫喊。
“阿醴!小执!”
女子提着裙摆欣喜地跑来,支开不情不愿的管家,一头青丝随意绾上欢欣地站在他们面前,脸上丰润了不少,肚子微微隆起,确是已经有喜了。
“你。。。”看向她的腹部,姜醴一时语塞。
“嗯。。。”红袖垂眼轻笑,“六个月了。”爱怜地抚着肚子,脸上将为人母的喜悦与温柔溢于言表。
这个飞扬跋扈比酒论英雄的女人此时收了她所有的狂妄,眉目含情,以最温柔的姿态安静地等待一个属于她的新生命的降临。
红袖抬头,俨然一副女主人模样笑着寒暄,“真是好久不见你们了。”
姜醴牵着沈执的衣袖,有些犹豫是否要将玉佩给她,不该打扰她现在的生活,可一想到柳笙又觉得心酸,终是下定了决心,摸出玉佩递给她,“其实今天来。。。是有人托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什么啊。。。”红袖眉眼弯弯,目光却在触及的那霎那间变得复杂。
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摩挲着上面的细纹,飞龙含珠,威凤祥麟。女子低头,眼里拢了层雾,久久才问一句,
“他。。。回来了?”
“。。。嗯”
“。。。考上了吗”
姜醴迟疑片刻,轻轻摇头。
女子似是低笑了一声,声音有些自嘲的凉意。
拿着玉佩专注地看,像是一直要看到往昔的风月浓意,看到旧日青衫少年缓缓吟,“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脸上清浅的笑意。
视线有些模糊,红袖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扯起一丝笑。
“再无牵连。。。这样最好。。。最好。。。”
想当年,你书生意气围棋抚琴,我春心暗许解音唱词,春桃三月,花好月正圆。本以为痴心一片便可以两相得宜,而如今,我为□,你依然是落魄青衣,这本来就是一首错误的曲,何苦要痴痴相缠。
“红袖。。。”姜醴有些不忍地揽过她的肩,“别想了,你有孕在身,安心养身体才最重要。”
“嗯。。。”声音几不可闻,将那玉佩紧紧握在手中就像要把它生生捏碎掉。
“阿醴,”悄悄揩去眼角的痕迹,女人在片刻的失神后恢复了平静,只是抬起头面色有些苍白,“我叫丫鬟备茶,你们进来坐坐。”
“不用了,”连连摆手,“你保重身体,有时间。。。我们会来看你的。”
“那好,”也没有再做过多挽留,红袖挽起笑容,有些淡淡的疏离和荒凉。“孩子出生,记着来喝满月酒。”
说罢挥手叫家仆前来送客,浅色的衣裳消失在门后,大门缓缓合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像是隔绝了风花雪月,隔绝了红豆相思,否则怎会发出如此悲痛的叹息。
何时开始,红装再不袭佳人身。
时间如迟墨城东去的溪流,不急不缓,却一刻不息地流淌。
转眼,便到了即将告别的时刻。
沈执说想趁出征前再去写次字,天边蒙蒙亮就跑去了市集,写着字的白布上添了行‘分文不收’,姜醴合了扇子轻点他额头,笑着骂他一根筋,将军一字千金能卖多少银子,沈执笑,将额前的发丝撩到耳后,继续埋头帮围了三大圈的邻里街坊认真写字去了。
姜醴撑着下巴看着他,清朗的侧影让三月的杏花都失了颜色,眼前的人总是一副热心肠愚笨又老实,轻笑着摇摇头,至少他现在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书生,而非手握五万大军傲然而立的凛凛将军。至少,他不在家的时候,自己还可以叼着两壶小酒慢条斯理地等他回来。
岁月如歌,最平淡的日子,才是最让人惦记。
天边的流云几抹,被夕阳涂上了最艳丽的色彩。帮最后一位客人写好字以后,两人慢慢悠悠地走回家,黄昏的迟墨街上人群零零散散,大多是兜着篮子回家的老妇,或是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丈夫,心急火燎赶回去与家中妻儿相聚。
市集的西边,就是两人初遇的地方,姜醴看着那扑哧一笑,颇为严肃地问他。
“当日,你真的是因为我唱得好才鼓掌的吗?”
沈执神情有些古怪,半天憋了一句,“是。”
“哦?”姜醴挑眉看他,“我唱的真真如黄鹂鸣啭,比月中姮娥婉转三四五六分?”
“呃。。。是。。。”脸色有些青紫。
“那愣头青,”倏地走到他面前,“等你回来了,我就天天唱给你听,变着花样唱,每天不重样,不唱到你腻烦绝不休止。”
墨色的瞳子噙着笑,却是异常认真。
沈执看着他好久,终是勾住他的小指。
“一言为定。”
院子里的杏花终于开了,米白色的小花泛上娇嫩的粉,像是美人点了胭脂,弱不禁风地倚着枝桠。
姜醴捻着扇子,站在庭院里看花。天上嵌着剪纸般的月牙,没有去年十五的那般圆,暗暗地发着微弱的光。
背后一双手轻轻地自他的腰间滑来拥住他,下巴搁在肩膀处,温热的呼吸缭绕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