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部分(2 / 2)

“是是是!您出淤泥而不染!有您什么事儿啊您跟云游神仙似的,倒骑驴的张果老被狗咬的吕洞宾都比不上您绝世风范。不过,您知道的可真多啊……”

“你先打住!”老头把逗鸟棍一扔,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本人四六不靠着三不着两,在扬州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年纪大了,耳聋眼花,什么都听不见。本人以花草为生,于花草一道通天彻地无所不知,但凡剪枝、嫁接、培土、施肥……本人简直就是鼻祖太尊!”

“是是是是!您就是生不逢时,您要早生个几千年,您就是那神农氏,华夏百姓全指着您活命呢!”

老头也不尴尬,乐呵呵地拖着龙慕下回廊进庭院展示昨晚折腾一宿的成果,“瞧!挖了我三个时辰,这紫藤终于可以装车搬回家了。”

龙慕望着满地曲里拐弯的枯黄藤蔓,眼角直抽搐,蒋初最喜欢的紫藤就这么完蛋了?

当晚,龙慕躺床上睡不着,暗自神伤:不知他睡了没有,前路凶险不知他能不能应付,在湖州当个纨绔子弟轻松闲适过一辈子多好啊,唉……户部正占着上风,也不知怎么做才能帮他……

翻来覆去大半夜,东方泛白稀里糊涂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龙慕是被活生生叫醒的,顶着俩硕大的黑眼圈没好气地说:“随他们闹,管得了吗?”

师爷使劲摇他的胳膊,“老爷,雨墨来了……”

话音未落,“腾”龙慕弹起来,语气还是很平静的,“哪个雨墨?”

“有几个雨墨?”

“呼啦”,龙慕狂风般刮了出去。

雨墨闪着俩水汪汪的大眼睛左一眼右一眼把龙慕全身上下扫了一大圈——居然还穿着里衣,笑嘻嘻地跪下来磕头,“大人……”

龙慕一把将他拎起来,“你家公子怎么样了?”

“不知道,要从济南府回京了吧。”

“啊?”龙慕呵呵笑了两声,赶紧转话题,“你家公子写信了吗?”

雨墨掏出来,双手递过去。

拆开来对着日光一个字一个字细读,内容极短:即日起,令扬州各官衙铺路搭桥疏通灌溉渠道,以备不时之需。

信件最后写道:不必挂念,等我回来。

龙慕呆呆注视着落款,两个工整的颜字正楷——启鸿。心中五味陈杂,不知做何感想。

吃完午饭,拉着雨墨细细询问蒋初的近况,雨墨直挠头发,“在京里,十天半个月不回府,没日没夜呆在衙门里,去了外地,小的就更不清楚了,天天也不知在忙什么。”

龙慕问:“他们到底要扳倒谁呀?”

雨墨左右瞟瞟,见周遭无人,凑过去悄悄地说:“户部尚书李大人。”

“啊?”

雨墨乐呵呵地说:“听说两党之间龙争虎斗几十年了,圣上都束手无策,偶尔某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出面调停调停,能安生一段时日。不过,看现今这形式,这是打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唉……何必呢?”

雨墨托着脑袋无精打采,“早前,听吏部一个大员私下里说,咱大明朝不败则以,败就得败在这党争上。成千上万饱读诗书的人中龙凤兵分两路上阵厮杀,最后受害最深的必定是江山社稷。”

龙慕一挺腰杆,怒道:“都这样了,他还参合进去瞎折腾什么呀!”

雨墨失笑,“知府大人,您应该往好处想,我家公子是在替天行道,官盐私卖榨取百姓民脂民膏、盘剥各地官府赋税,致使国库空虚却中饱了户部各级官员的私囊,这岂不是国之不幸民之不幸天下之大不幸?”

龙慕斜眼瞪视,“一套一套的!跟他一个德行!”

雨墨突然一拍巴掌站起来,“差点忘记了,门外还有一马车银子呢,交给您修路的。”

“多少两?”

“五万两。”

龙慕直接被他气乐了,“你就把白花花的五万两光天化日放在大门口?”

下午,龙慕坐在案前,提笔,蘸墨,沉吟片刻,写了个“启鸿兄”,顿住,又把笔放下。如此反反复复十几次,雨墨笑了起来,“知府大人,小的替您报一声平安,您看可使得?”

龙慕实在不知道写什么好,把写了“启鸿兄”的信纸塞进信封里,思虑须臾,又抽出来,提笔把“兄”字划掉,封好交给雨墨。

从第二天开始,龙慕把工坊司一帮小吏召集到府衙,如此这般说了一大堆。

底下立马瞠目结舌,刚折腾完佛像,这会儿还没歇过气来,一听这话,恨不得口吐白沫委身倒地,听这意思……这是要大兴土木啊,还有完没完啊?让不让人活啊?

别看小吏的日子快过不下去了,扬州老百姓往榜文前一围,顿时欢欣雀跃喜笑颜开。这好事……上哪儿找去啊?又是修路又是搭桥,完了还不用各门各户摊派工程银两,这分明就是老天开眼菩萨显灵啊!往府前路上一跪,先山呼“圣上万岁”再山呼“青天大老爷啊”!响彻云霄回音荡荡!

龙慕美!美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从此以后,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奔波于长江与大运河之间,田间地头荒街末巷处处留下了龙慕的足迹,所过之境,百姓跪拜,二十几年来,对历任扬州知府从未如此虔诚过。

夜晚回衙,孤灯之下,条案之旁,一个寂寥的身影对月独坐,凝神阅读邸报,停刊一月有余,近日才重新刊印。

上月,湖州知府被罢免,因其在国寿期间未能发放恩粮,致使湖州民怨沸腾,上达天听,圣上震怒。

蒋初前些日子结束山东任期去了四川,那是本朝最大的井盐产地。他接任当地御史之职,前后都没半个月,离职回京,带着两船账本外加四个官员。此后历任多地御史,所过之处,盐务官员溃逃的、自首的、负隅顽抗的……简直狼藉一片。

而吏部下属的好几个官员却无缘无故被撤去职务打入了大牢。

龙慕心惊肉跳。明明正当暑热,不知为何总觉得风雨欲来,整日坐卧不安,心里跟猫抓一般难受,实在受不了了,派师爷上京打探消息,前后十余天,师爷回来了,一摊手,“见不到蒋大人,听说天天在内阁里。”

“内阁?”

师爷抹了抹满头热汗,“大人,要不……您在扇子上写信,挂上扇坠,说不定吏部官员看在田黄石的面上能帮您送进内阁里。”

唉……还能怎么办?死马当活马医吧。

龙慕提笔写道:保重身体,争斗无益,从中斡旋调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上上之策。

这次速度飞快,没几天师爷就回来了,龙慕急切地接过折扇展开,几行正楷字,用极其直白的话写着:

小官与小官有矛盾,一调停,矛盾没了。

大官与小官有矛盾,一调停,小官没了。

大官与大官有矛盾,一调停,调停人没了。

吏部尚书,内阁首辅;户部尚书,内阁次辅。

最后一行写:身体安康,前路平顺,不必挂念,不必挂念,不必挂念,等我回来。

龙慕一巴掌盖在脸上,嘟囔:“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死外面得了!”

九月底,下弦月高悬东天,龙慕拖着疲惫的步伐从荒郊野外回来。

管家从后衙飞奔而出,举着邸报狂喊大叫:“公子!公子!”

龙慕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了?”

管家把邸报塞给他,龙慕只扫了一眼,陡然大惊失色,嘴唇直抖,“右……右侍郎大人?”

“刚升上去的。”

俩人大眼瞪小眼,老头抹了把口鼻,“他什么时候升上内阁首辅?”

龙慕嗤之以鼻,“内阁首辅?死了那条心吧!我坚决不同意!”

老头心说:你不同意?你算哪根葱?

第二天,南直隶衙门一通急令下发到扬州府衙,招龙慕到巡抚衙门述职。

龙慕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即日启程,当晚就到了南京,往大堂上一站,上面一溜排坐了四个高官,一水儿的正三品。

躬身行了半盏茶的礼,冷汗都顺着脖子淌到肚皮上了,上座一人这才阴阳怪气地说:“龙知府好大的脸面啊,竟然能促使吏部右侍郎大人主动赠送二十几万石粮食。”

龙慕脑袋“嗡”了一声,竭力稳住心神,暗自盘算:南直隶巡抚衙门是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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