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交界之处连年战局紧张,正待一场蓄意已久的阴谋慢慢浮上水面。就在北琰国以为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潜伏在渌城蓄势待发的暗士统领余世海被连根拔起,按在了肉板上任人宰割。北琰国错过了最佳的攻占时机,淩晔国因此有了防备,也造成了如今两国相互牵制的局面…
磬儿忽然想起,难怪在马车上自己说起娘并没有冤枉余世海的时候,季默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一切。然而如此看来,倒好像是雅夫人为了自己的私心救下慕容府,却不仅仅让余世海一家倒了霉…
从北琰国的角度来看,雅夫人阻止了北琰国将铁蹄践踏在淩晔国的土地上,阻止了自己人的势力扩张,雅夫人才是叛臣!磬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季默言,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磬儿稳稳心神,接着往下看。因为余世海的事情,皇后不但没能立功,反倒让陈妃得了机会倒打一耙,整件事的最终结果就是陈妃母子成了最大的受益人,陈妃被册封为陈贵妃,大皇子的地位一跃而上,季默言不再是唯一的皇储人选。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季默言也并不清楚。他只记得从某一天起,他对母后便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不可以再随心所欲地叛逆玩耍,不可以任性地不理朝纲、不问政事,因为大哥总能博得父皇的宠爱,因为陈贵妃总在找着各种机会打压他们母子,皇后娘娘的地位岌岌可危…
磬儿终于明白了,季默言要说的不是谴责,不是争夺,更不是战争…他说这些,只是要告诉他爱的女人,他的无奈和责任!其实细想起来,从认识季默言的那一天到现在,他们从来没有谈起过彼此的烦心事。季默言总能很快察觉到磬儿心情的细微变化,并且使着小坏,便轻松化解了磬儿的烦恼…
他是皇子,因为厌倦了宫廷的争斗而热衷自由的生活,因为母后需要他逐渐坚实的臂膀保护,他选择了亲情;在政治与阴谋中沉浮,他学会了伪装自己,人前的笑脸遮掩着他心中的那只凌厉的眼。远远地观察着,对一切保持距离和怀疑的态度,直到将它彻底捞出水面看个清楚,才会显露自己的本性,让心一点点靠近。
原来,这就是你身为皇子,却无法摆脱的债…磬儿暗暗叹息,也终于可以理解,曾经那个总是想要折磨自己的季默言…磬儿将信件重新翻阅一遍,轻轻地搭在烛光上,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着字迹,渐渐只剩下一滩灰烬。
接下来的两天,磬儿不紧不慢地朝王府而去。漠北与青城果真是两个天地!尽管它们相聚并不远,只因一个是商人的聚会地,另一个则是军人的戒备区。在漠北,有淩晔国皇帝最为亲近的一个兄弟的府邸,在两国边界处,还有慕容琛将军的守边战士。
漠北的年味儿没有青城那么浓郁厚重,至少这两天里磬儿没有看到什么热闹场面。比如青城处处张灯结彩,杂耍秧歌热闹非凡…然而在这里,磬儿仅仅能够看到店铺门廊上挂着红灯笼,大街上依旧是长生不衰的叫卖声,顶多出现了几家卖对联儿的商铺,士兵们休了假在街上随意的走动、东看看、西瞅瞅,也许这就是他们休假时最为简单的度过方式罢了。
漠北除了定居这里的一些商贩还在为士兵们提供休闲时候的娱乐,基本都在青城一带做大买卖去了。因此,酒肆里吃酒的人多半都是当兵的。磬儿坐在酒肆的大堂里,听鱼龙混杂的吃酒客官闲谈碎语。他们性格豪放,大碗吃酒、下手抓肉,说着天南地北的方言,聊着过年时的种种…每个士兵的脸上,都洋溢着辛劳一年后难得的轻松、愉悦,还有深深的思乡思亲的愁,磬儿统统看在眼底。
牵着马,磬儿一路问着,终于远远地看见了恭亲王恢宏的府邸,这里和先前看到的那些场景完全不同。八字开的大门朝阳而坐,高大厚重的朱漆大门镶着六十四颗巴掌大的铜门扣,门前两只一人高的石狮子很是威武。高高的门槛儿正上方,悬挂着一块彰显身份的金漆匾额,鎏金大字“亲王府”闪闪发光。当然,最有气魄的还要数门前站如劲松一般的八名侍卫,那魁梧的身材真是令人望而生畏!
磬儿琢磨了半天也没敢上前去,于是牵着马绕到了王府的后门。就郁闷了,感情磬儿总在走后门儿呢…
真是好一派欢天喜地迎新春的景象啊!只见王府的侧门一直都有家丁婢女进进出出,还有一车一车的蔬菜瓜果往里运,门前立着的侍卫也是忙得手舞足蹈。感情王爷府上过年这般奢侈啊!再有两天就是除夕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王府还在一车车地办年货,真是…
磬儿啧啧嘴,转身将马牵到临街的一家客栈,伸头瞄了一眼正花里胡哨打着算盘的掌柜,店小二颠颠儿地凑了上来,一脸挤出的笑:“姑娘,住店还是吃酒?”
磬儿取出一两银子,连同马的缰绳一起交到小二手中:“我不住店也不吃酒,你帮我把马喂饱喽!也许得要个四五天吧,等过了年我再来取!”
“姑娘放心好了,您的座驾保证等您回来取的时候,壮得像牛一样!”小二夸张的表情甚是讨喜,磬儿浅浅一笑,提着包袱转身离开了。
第一百七十六回 初到亲王府(二)
缓缓走近方才的那个侧门,磬儿暗暗深呼吸,为自己鼓劲儿。刚走到门口,果不其然被士兵拦下了:“你是何人?”
磬儿微微颔首,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儿,提着包袱欠身一拜:“官爷,请问府里缺端茶倒水的丫头么?这近年关了,想必府里一定很忙,小女想找个活儿,家里还有老母亲等着吃饭呢…”
磬儿自我感觉,方才这一套说辞应当没什么问题,那士兵从头到脚将磬儿打量了一番,眼神落在了磬儿的包袱上:“不是说家里有老母亲么,怎的还带了行李?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磬儿低着头,暗地里一挑眉,呵!这人倒真不好蒙!
“小女是跟母亲来投奔亲戚的,可是眼看这年关近了,我们母女也没能找到亲戚,只得暂时租了房子。小女担心府里做活儿是要睡通铺的,所以提前收拾了几套换洗衣服带上。”磬儿依旧低着头,假装娇羞与惶恐,等着那士兵能说点儿好听的话。
“你走吧!这里不缺下人!”那士兵的声音冷厉地不容磬儿再多说一句话。
唉?感情你在调戏我是不?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杂不早说府里不缺人呢…你可真缺德!虽然早知道对一个看门的士兵说这么多很废话,但是其他管事儿的人咱也遇不上啊!总不能再学那登徒子半夜翻墙,打晕婢女吧…想起这事儿,磬儿又要忏悔了,驿站的那一对姊妹艾月、艾红,你们可千万要原谅磬儿啊!
磬儿刚要抬头与那士兵絮叨一番,抬眸正对上一双怒视的眉眼,这眼神可比士兵的话语更加冰冷三分。只见那人一袭深蓝色缎面长衫,并不是什么上等的面料,这衣服一看就是王府里大概一个芝麻大点儿的掌事官衔。
磬儿一瞬间愣住了,并不是担忧他这个官会难为自己,只因他的气势果然很王爷府啊!
只见他仰头却是俯视的眼神,可惜磬儿的身高优势,只能让他趾高气昂的眼神变成了平视。目光不离磬儿,嘴巴却是叨唠着和磬儿搭话的那个侍卫:“我警告过多少遍,不许和府里下人之外的人搭讪,你的耳朵拍苍蝇去了么?”
这气势当场就震住了所有忙碌的下人婢女们,一个个低着头小心谨慎地做活儿。立在门前的侍卫站姿端正,目不斜视道:“奴才下次绝不再犯,魏仓领。”
哦,原来是个管仓库的官儿,可不是么!这大过年的,进进出出、任务最繁重的不就是年货仓库嘛!管仓库的魏仓领,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管膳房呢…
“恩,进出的人都给我盯紧喽。”那个被唤作魏仓领的人傲慢地将头一扬,甩了一句话便转身要走。
磬儿连忙呼唤:“魏仓领,您等等!小女是…”
“不用说了!”没想到,眼前这个身材低矮的男人,脾气倒是和磬儿一样执拗,都不给磬儿说话的机会,就这么生生打断了:“这里不需要奴婢,你走吧!”
要是倔起来,磬儿可是谁都不服气的。这个魏仓领着实把磬儿逼急了,不由分说的,磬儿再次上前:“魏仓领,小女是从渌城来的,曾在会宾楼打过杂,厨艺也不错…您要是留下我,这大过年的,府里的主子们也能尝尝渌城的小菜不是,您说呢?”
看着魏仓领悠悠地转过身来,磬儿以为有了转机,正暗自高兴劲儿呢,却不想竟是当头一棒:“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亲王府!为王爷掌膳的大厨,那可是个顶个的能手!就你那点儿三脚猫功夫,还敢在这里班门弄斧…趁我没找人哄你之前,快走吧!”
磬儿撇撇嘴,暗地里磨牙,不是王府的话我还不来呢!没想到王府的门槛儿这么高,连当个丫头都混不进去…难不成真要当面去见王爷?不不不…见了他要说什么啊?难道说,爹,女儿来看您了,你身体安好?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