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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进来可怎么办?”
“我担心的是,现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样,第二道门是不是已经被推开了?万一我们回去来不及关门,却迎面遇上避难所里的活尸怎么办?”
“那我们岂不是只有跑出去一条路?可我们能往哪儿跑呢?”
“找个楼爬上去!”
他们藏在出口的阴影里,压低声音议论纷纷,似乎已经能感受到身后尸群的逼近,又因为担心前途的不可测而踌躇不前,矛盾极了。
就在他们紧张地策划逃跑的目标时,突然听到小孩子的声音。
“咦?快看那边!楼上有灯光!”郑斌把脑袋从母亲身后探出,惊喜地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大家。
第3章 楼上的灯光(2)
空中有厚厚的云层遮挡,天色已越来越昏暗。
众人顺着郑斌手指的方向望去,沿着出口处的马路向南,十字路口东面的一座高楼上,约摸四、五层的高度,在一片仅露着黑洞洞窗口的死气沉沉景象中,犹如一盏启明星,显得格外耀眼。
灯光!灯光!
在被死亡统治的世界里,多日不曾接触别的活人,此刻,他们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不是烛火,不是镜面反光,而是人类工业社会所特有的,泛着偏橘色调的电灯光!
有电?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灯光忽然熄灭了。不,不是熄灭,而是被人用什么厚布料挡住了,他们甚至可以感受到温暖的电灯在那层厚厚的窗帘布后继续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光芒!
有人拉上了窗帘!有活人正躲在那栋高楼里面!
他们有生存的希望了!只要越过这一段距离,就可以找到别的幸存者!
从高楼里的人拉上窗帘的举动不难看出,他们至少已在这个活尸横行的城市中生存一段时间了,他懂得遮住光线以避免引起活尸注意,之所以被他们看到灯光,也许只是一时的疏忽大意——只亮了如此短暂的时间,如果不是郑斌眼尖,他们几乎就要让这个生存的机会从眼前白白溜走。
找到他们,自己就有继续存活的希望。这个念头给众人带来的鼓舞,已经超过将要面对街上活尸所带来的恐惧。他们在激动地商量所要通过的路线,等待恰当的时机付诸行动。
张城的下巴在微微颤抖,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比在地下通道里砍活尸时还要剧烈。灯光所在的大楼,即使被昏暗的天色模糊过的轮廓,在他眼里也分外清晰。
三十层的高度在繁华的上海滩,即使在这边远离城市中心的地带也并不稀罕。只是,那与众不同的外形让它从所在的地方凸显出来,尤其看在张城的眼里。
只见这座高楼并不像现在常见的高楼那样拥有平整光滑的外墙,相反,每层都有倾斜向上的挡板从墙壁内伸出,让整个大楼看起来有点像松树,又有点像中国古代建筑中的宝塔。整体形状由下向上微微缩小。
早在众人为还没被遮挡的灯光雀跃不已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那座大楼才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地。一切都巧合得令人啧啧称奇,他觉得自己是在冥冥中受到指引的。
果然,他们一经由地道出口跑到马路上,就受到尸群的关注与追逐。
原本集中在广场上的尸群嘶嚎着,以它们僵死的躯体所能达到最大的速度向他们扑来,很快在他们身后形成一道令人恐惧的洪流。
已经顾不上隐藏行踪,事实上,他们现在根本没有能够不引起活尸注意而通过这段距离的可能。他们只有全力以赴地跑在马路最中间,同步履蹒跚的活尸群尽可能多地拉开距离,并且在街两边冒出的活尸开始袭击前结果它们,除此之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们终于踏上大楼前平台的时候,眼前出现了惨烈尤甚于街道上的场景。
楼前的空地上停满了残破的尸体,他们从没在城市里任何地方同时看到过这么密集的死尸,横七竖八,场面惨不忍睹。每一寸地面都被血迹染成黑褐色,已看不出原本铺地石材的颜色。可以想象,当血迹还没有干涸的时候这里是怎样一派血流成河的惨状。
越靠近大楼门厅的地方,尸体越是密集。露在平台前的大楼墙体上,布满黑红色的血手印,尤以门厅那两座气派的雕花金属大门上为甚,也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经历了如何紧张的一番逃杀。
看到他们的到来,楼前停留的两三具活尸立刻从蛰伏的地方爬起,嘶吼着冲来,与前面不同的是,它们身上都穿着迷彩服,理着短短的平头,竟然都是解放军士兵。几个男人合力把它们砍翻在地,同时,女人和小孩扑到门口。
“开门!开开门哪!”
“救命啊!救命啊!”
空气里充满刺鼻的腐臭味,他们在满地残尸中左右突围,稍不留神,步子没迈稳就会被绊到而摔倒在地。即使那样,摔倒在已经开始腐烂,浑身流出灰黄色液体的残尸上,跟那些或肿胀或消腐一律面目扭曲的脸孔面对面,也没人有多余的精力用来害怕。因为,比起这些腐烂的尸体,身后那些追捕者才是更令他们心惊胆战的。
从来没有过这么多活尸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条十米宽的马路几乎被这些人类外形的食人者填满。它们外貌各异,做各种打扮,有西装长裤或短裙的上班族、休闲服的游客、穿着宽松运动装的老人、穿灰布连身工作服浑身染满尘土的工人、留着夸张爆炸发型穿细筒贴脚裤的半大孩子、甚至穿着暴露的渔网袜踩着断根的高跟鞋一拐一拐的女人……无一例外地,它们身上有这里那里的伤口,歪着脖子的、拖着半截手臂的、腿肉被撕开露出一截白森森腿骨的、开膛破腹肠子垂在体外的……它们的衣服被血液和污垢弄得脏乱一团,因为嚎叫而大开的嘴配上呆滞的眼珠,让那些本来各异的表情变成了同一的狰狞。死去的人们被填不满的欲望占据,冲着他们这几个鲜活生命而来,妄图把他们变成与它们同样冰冷的一部分。
大楼底下那两扇气派的金属门自在地于傍晚的光线下泛着银白的冷光,人们看到门顶信号灯一闪一闪的摄像头,然而大门却丝毫没有开启的迹象。
“求求你们!开门啊!我们有妇女和儿童,你们不帮忙的话我们会死的!”
门外的人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声音嘶哑而凄厉,嘴角几乎要被扯破,留到那里产生灼痛感的液体,已分不清是汗水或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