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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社长掀了掀眼皮,大手一挥,指指桌上那张纸,“你不是建筑师吗?我打算把社区围墙加固一下,还要修一些防御工事,有些地方我弄不太明白,你给看一下……”
“我来问你钟永亮死前的事,”张城打断他,“我听说你给了他一支步枪。你在枪里装了多少发子弹?”
姚兴远停下手里的忙碌,抬头眯起眼盯着他看,一丝愠怒在脸上一闪而过:“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钟永亮的死是你造成的。”
“是他自己偏要出去的,我当时又不在场。既然他那么自信,觉得自己可以不听指挥官调遣,就深入敌方内部,那就要自己承担后果!一个装满的弹夹还不够脱困,这只能说他自己无能!”
说话的时候,张城全神贯注地看着对方,不放过他表情任何一个细微变化。他相信自己看到了,也听明白了。
他活动了一下两只脚,然后抬起头,盯着姚兴远的眼睛:“他们曾经试图以枪击引爆一个煤气罐,却失败了。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开枪失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枪有问题!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后来他们逃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枪。真相其实是这样吧?你只在弹夹最上面装有几颗真子弹,其余全部用弹壳充数,有意给他错误情报,把他引到丧尸集中,并且没有退路的地方去——你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姚兴远精瘦的面孔上慢慢聚拢一层阴暗,他已经忘记在嘴角勉强装出笑容。“你有证据吗?”
“你嫉妒他。”张城不理会,继续自己的议题,“在同样的时间里面,他已经找出对付丧尸的有效办法和安全行动的方案,而你只能用不断的牺牲别人来换回短暂的平安;他既正直又无私,你只会嫉贤妒能、在背后耍阴谋诡计;他受到所有同伴的关爱,你只会让自己的社员恐惧……”
“我是靠所有人民主票选举出的领导!他没资格跟我比!”社长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
“你只能靠威胁别人为你服务来维持那点所谓的‘威信’,当初假意招收我们其实不过为了利用……”
“如果不是我收留,你们早就死了!你们那个绿城大厦根本不能和我的平安社区相比!”
“我们从没告诉过你基地在哪儿……”张城后退半步,比刚才更为强烈的愤怒正熊熊燃起,“你手下已经没有人了,必须有新的劳动力,不然你这个社长就当不下去了。你想让我们乖乖听命于你,于是就放了一把火!”
“你有证据吗?”
姚兴远被怒火扭曲的面孔已经恢复原状,一种被压抑隐藏的阴狠凝聚在他深陷的眉眼间。此刻,这张脸突然同张城记忆深处的某个阴影重叠在一起。
“我知道你是谁了,”他又退后一步,好让自己微微弓腰前倾,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那几个在国庆前逃脱的罪犯,你就是其中之一!”
寄宿学校传达室外墙上的告示栏里,那被撕去一半的通缉令上,黑白照片上的眉眼跟对面这个现实的主人一模一样。凶狠的重刑犯摇身一变成了民选的领导,这是多么讽刺的事。
张城被突然扑过来的杀人犯扭住右臂,差一点,没来及拔出手枪。两人扭打起来,没几下,他就明显处于劣势。
“不要找茬!我一只手就可以杀掉两个你!”
“你果然是军人出身哪!”张城的双臂被军队擒拿手法反拧,恼羞成怒的罪犯加重手劲,钻心的疼痛从肩关节处传来,他咬紧牙关,一面冷静地思索脱身之术,“你杀掉你们连长也是出于嫉妒吗?”
“他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当连长的本应该是我!”姚兴远果然被戳到痛处,“王刚只会拍领导们的马屁!”
房间内的扭打声引来李军蒋胜两个人,趁姚兴远一分神的时间,张城挣出一直胳膊,拿肘关节向后狠狠撞去然后向前冲出去。欲上前擒拿的两人被他脸上凶狠的表情震慑,不约而同地呆了一下,所以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他已成功地退到门口。
“你那些社员知道他们的社长其实是个在逃杀人犯吗?”他冷笑着看弯腰捂着肋下痛处的姚兴远。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疾奔出去。
小广场上的老年人社员们正聚集着晨练,看到他,全部停住手里的动作。
“大家注意!我有一条消息要告诉你们!”
“——这个自称建筑师的人,其实就是那个被通缉的杀人犯!”
张城猛回头,只见姚兴远面目扭曲地指着他喊,蒋胜和李军跟在他们的社长身后。
第38章 诬陷
广场上顿时爆发出冲天的喧哗。一片老年人特有的花白颜色头颅不住在嗡嗡声中交头接耳。他们开始稍稍后退集中,挑眉斜眼地窥视震惊当场的张城。怀疑、提防,乃至蔑视的表情使他们脸上显示出更多皱纹,一百多人就像有同一张面孔,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到整齐划一笑脸时,所产生的那种怪异感。
“他才是逃犯!正是被你们叫做社长的这个人!”在这一刻以前,他曾经觉得广场上这些人不过是群被胁迫的可怜老人,如果让他们知道姚兴远的真实面目,这里的古怪状况就有可能改变。可看到自己对面那群眼神,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已经不那么自信了。
他又回头,姚兴远果然已经又换上那副领导者的面孔,只见社长开始缓慢地在人群前方踱步:“两天以前,那个爱挑事的毛头小子对我说,说我们的社区不公平。他觉得他的外勤要比你们留守人价值高得多!他说你们什么什么贡献都没有!不仅这样,他还想把我们的力量分散开!”
话音刚落,老人们就开始情绪激昂,满脸愤愤不平,有的甚至高声叫骂起来。
“凭什么说我们干得少?”
“墙是我们修的!”
“就是!他这是想破坏我们的社区秩序啊!”
“不像话的狗东西!他不知道尊老吗!”
社长招招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这些人缺吃少穿、无家可归,在外面危险的世界里流浪,是我好心地给他们房子住,提供食物。我要的,不过是他们能够付出一点点劳动,做好维护社区的分内工作罢了。可他们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极为不合作,先是不肯付房租,然后在工作的过程中百般挑剔制造麻烦,最后还企图颠覆我们建立起来的社会秩序!”
他说到“房租”的时候,眼睛向人群里四下探看,于是以金鱼眼包租婆为首的几个老头老太立即连声附和起来,点头如捣蒜。
“我本着宽厚的心情去考虑他们,替他们着想,希望他们最终能够遵守大家制定的规则,能够为社区、大家的共同利益着想,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退让,却只得到他们越来越目中无人的回报!不仅不服从集体调遣擅自出动、拿手枪指着我,甚至现在阴谋搬空我们的物资逃走!”
此言一出,人群仿佛热油锅里的水一样炸开,一张张老脸上惊怒交加的表情变得更加活跃起来,却比前番百人一面的景象看起来真实多了。
“现如今我才刚刚得知,原来这个叫张城的人,其真实身份并不如他原来所自称的白领建筑设计师,他竟然是个杀人越狱的重刑犯!”
“他刚才还想把这个罪名诬赖在我头上!大家说,所有人投票选举出、给社区这么长时间安全有序生活的社长我,还有眼前这个新来没几天就挑了一堆事的陌生人,你们相信谁?”
这群还穿着练功服的六十多岁老年人,此刻正像青春期少年一样亢奋地吆喝着。
“社长!社长!社长!”
张城冷冷地扫视着这群是非不明的“群众”与他们的领导人,明白自己的所有辩驳都将毫无意义。此刻,他只想找到自己的同伴们,然后赶快离开这里。
“我是罪犯?证据在哪儿?”他厉声喝到,“既然你们也见过通缉令,就拿出来对比一下,看看通缉令上到底是谁的脸!”
社长脸上露出一丝算计的神情:“用不着拿不清楚的黑白纸,我有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