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薄刚伸手去接那杯水,不想恨兮递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不对,履薄怎么能喝水呢?他的嗓音如此的嘶哑,定是跟自己现在的情况相同,嗓子都肿胀了起来,喝水犹如受刑啊。
履薄似是并不在意,恨兮不给,他也就放下了手,不再要,好似喝不喝水都没有关系。你若给,我便喝,你若不给,我也没关系。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挑起了恨兮的一丝怒气。
恨兮觉得,自己落湖之后的改变很多,但多数都是内心的波澜起伏,而履薄却是外在的改变,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学会了挑拨她的脾气。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也不能忍,恨兮将杯子向凳子上一拍,由于她的动作过于激烈,原本的大半杯水也溅洒出来一些。恨兮也不去理会,抱着胳膊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履薄。
可是,气消了之后,恨兮也觉得履薄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啊。她不给他水,他便不去要,她会生气,若是她不给,履薄还一定要呢,她也会生气。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气的如此明明奇妙。恨兮轻咳的两声,转过身来看向履薄,却无意间瞟见那杯慌洒了一半的水,竟然不见了,只空留杯子在矮凳上,似是从来都没盛过水一般。
恨兮看了看那只空空的杯子,又看了看履薄,真是哭笑不得,她自己在这里气来气去,那厮却在那里泰然自若,拿她当空气?履薄呀履薄,你真是越来越好样的了,如果你哪天恢复了记忆,我便新帐旧账跟你一起算。
恨兮深吸了一口气,现下她不能与履薄计较什么,他此刻也就是个孩子的心迹,如果自己跟他计较,岂不是连孩子都不如了?恨兮凑到了履薄的面前,停在了离他鼻尖大概一寸远的地方,嘶哑着嗓音道:“来张嘴跟我说,啊。”
履薄这次倒是很配合,笑着张开了嘴:“啊”
恨兮探着头,左右晃动的望了望,履薄的嗓子倒是没有她这么严重,只是略微肿起了一些,他的嗓音干哑应该多半是因为缺水引起的,示意履薄闭上嘴,她才仔细的观察到履薄的唇瓣,的确是因为缺水,而有些干裂了开来。
失忆的真这么严重吗?连要水喝都不知道?恨兮径自下了床,拿起杯子注了满满的一杯水端给履薄,可是履薄却不在伸手接那杯子。
莫非是怕自己在收回手不给他?恨兮皱了皱眉,还是轻声道:“这回我不会逗你了,拿着喝吧。”
可是听了恨兮的话,履薄依旧没有动作,似是听不懂一般。
“怎么了?你现在很缺水,多喝一点的好。”
履薄依旧不为所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
“哈哈……”似是第一次见到恨兮吃瘪,身后的苏离笑了出来,见恨兮回头瞪她,又被苏渊捂上了嘴,只得呜呜个不停。
“为什么不喝呢?”恨兮尽量把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柔的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跳了出来,尽管她的沙哑并不好听。
履薄没有开口,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恨兮的嘴唇,却不来接那杯水。
嘴怎么了吗?恨兮伸手随意擦了擦嘴唇,好像没有什么啊?恨兮低头想了想,难道是说她刚刚试温度了?应该不是,恨兮否定了这个答案,可是却找不到别的原因啊。她看着履薄,轻轻将杯子贴近嘴边,浅尝了一口,又递给履薄。
这回履薄却伸手来接了,他优雅的端过那杯水,贴至唇边,一口一口的品着,好似那不是无味的白水,而是琼浆玉液。
恨兮不得不佩服,履薄终究还是履薄,无论他是要自己试毒,还是试温度,无论他是否失忆,他的心思总是让人无法参透。
不对,恨兮突然从这里想到了自己做的两件愚蠢的事情。
第一,她是要借由履薄此次失忆来改变他的性格,而不是被履薄牵着走。
第二,要说到毒,她本身就是用毒的好手,跟苍空学了这么多年,即使智商只有指甲那么一丁点,就算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的毒艺也应该在江湖之中都数一数二了,尽管她并不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江湖。
然而她之前到底在做什么?她学习毒艺就是为了防身,可是她却从不随身带着任何有关毒的东西,而是带着一把短刀绑缚在手腕上防身,现在想来都有些好笑。
她犯的这两个错误一定要改,一个现在就改,一个回宫以后就要改。可是,她已经想好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她便要回竹林继续隐居了。她抬头看着品着水的履薄,她能为他做的,只能是在他失忆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他。
情,分为三种,亲情、友情与爱情,她前世便没有经历过爱情,自是对爱情不甚了解,但是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爱情这种东西素来听闻很强大,可以让人失了理智。
情到深处无怨尤的境界她曾经向往过,但是仅仅是向往而已,她还是不希望自己达到那种甘愿自我毁灭的境界,她只想趁着情缘尚浅的时候连忙打住,不让自己走上历史的轨迹,走上近半生的凄凉。
“喂,快点出来扶我进去,今天猎物没打成,还差点挂在外面。”外面突然想起了粗犷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苏渊、苏离快速闪身到房门旁,轻轻推开了门扉,向楼下望去。
“你躺好别动哦。”恨兮嘱咐了履薄一声,也蹑手蹑脚的来到了门前,一同望向了楼下。
只见那名打劫过他们,而且还是拿着砍刀伤了履薄的那名带头的大汉在楼下嚷嚷着,走进了屋内,他的衣服看上去短了很大一截,似是在路上撕来包扎伤口了。
那名妇人急忙从屋内跑了出来,抬头望了望恨兮他们所住的屋子,好在恨兮他们的房门开的只有一条缝隙,下面看不出什么。她跑到那名大汉的身前,附在他耳朵上说着什么,那名大汉也抬头望向了二楼的房屋。
那妇人与大汉咬完耳朵,大汉眉头紧皱,似是有些不情愿的又看了看楼上的房屋,才随那名妇人一同进了屋。
见他们进了屋在没有动静,苏渊也轻轻关上了房门,倚在门上低头深思着什么。
恨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