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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儿应下,敛了担忧情绪便退下去了,何氏这才转身走至书案前坐下。此刻,她是再睡不着了,更不可能回房与陈则涵同床异梦,于是索性留在书房看起百草堂名下药材生意的账本来。
在陈则涵大婚之后,陈大老爷陈于致已经将百草堂名下三成的药材产业交给陈则涵与陈府账房副管事陈良一并打理。但是陈则涵闲散逍遥惯了,即便自己也下定决心痛改前非,努力钻研钻营筹谋一事,然而不喜铜臭气的性子究竟不是一两日一两月养成的,况且做生意的才智亦不是一两日一两月就能一蹴而就,陈则涵二十年无忧无虑的生活如何经得住这几十日的事无巨细与经营算计,不过一个多月就已经心灰意懒,不为别的,也不过终究不是这块料。
陈则涵一松懈懒怠下来,就把账房副管事陈良急坏了,这又不敢直接报到大老爷处,一筹莫展之际,原想偷偷去寻大夫人杜氏商量,却被自己媳妇拦住了。陈良家的说,让大夫人知道了能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让大夫人来管,这样迟早要被大老爷发现,还不如去寻大少奶奶帮忙,她娘家可是杭州府第二大药材商家,指不定是个能干的。
陈良一听也觉得靠谱,立时就收了着急情绪,借着找大少爷商议生意之事的名头偷偷来寻何氏。
陈良不过稍微试探,不料何氏精明得很,早闻出了陈良的意思,便婉转做了回应,表示愿意插手。陈良当即喜出望外,大少奶奶果然不出他媳妇所料,在生意场上当真不让须眉。
何氏与陈良在陈府这三成药材生意上渐渐架空了陈则涵,陈则涵慢慢的也感觉到了,他本身对何氏有成见,本不喜何氏胆大妄为,但奈何她替他接了这么大一烂摊子,哄得他爹爹陈于致对他非常满意,甚至一改往日恨铁不成钢的脸色,对他也和气慈爱起来,他受宠若惊之余,又乐的逍遥,因此也默许了何氏与陈良此番行事。
如此一来,便有了刚刚何氏在陈则涵书房翻看陈府药材生意的账本一幕。
何氏有些无意识地翻看着账本,本就睡眠不足,再加上心烦意乱,看得多少有些漫不经心,这十来日的账目便看得含含糊糊。忽然,何氏的眼神被账目中的一行字紧紧攥住,旋即呢喃出声:“苏氏药园……”
何氏惊疑之下稍稍定了定神,随后提起精神将这一部分的账目从头至尾细细读了两遍,再凝眸沉思一阵,便计上心来,随即提笔不过略加几笔,这部分的账目就换了另一番情形。何氏搁笔,又将账目细细对了两遍,这才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娇艳浅笑。
何氏心情忽而好转,不等巧儿来叫就放下账本回了卧室,准备梳洗一番就去给婆婆杜氏请安。
卯时刚过一半,何氏便准时出现在杜氏的卧室外间。
“请婆婆安。”何氏深深一福,巧笑着递过一盏温度适中的茶来。
杜氏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道:“你倒是贴心,我那么念着想着大郎,也不见大郎天天盯着点儿的来看我。”
何氏端庄的笑容不增不减:“婆婆取笑儿媳了,这是儿媳应该的,夫君也是日日记挂着婆婆呢,只是他是男儿郎,牵挂自然都是放在心里的。”
杜氏闻言笑得几乎不见了双眼,转头对着余嬷嬷说道:“哎,都说养的女儿就是平白便宜了人家儿子,你看看妍儿,如今她也是,这么快就时时维护着大郎了。”
余嬷嬷略侧了侧身子,俯首笑道:“这是大少爷的福气呢!”
“也是。”杜氏点点头,又回头看着一脸娇羞的何氏笑得满意,“罢了,你快回去侍候大郎吧,我这也没什么事。”
何氏谢过,又行了一礼,才款款离去。
等到何氏带着巧儿离了陈于致的院子,杜氏才目无表情地问一旁的余嬷嬷:“大郎是打我肚子里出来的,他是什么样的我心里清清楚楚,老爷望子成龙心切,因此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却是明白的,事情问得如何?”
余嬷嬷先福了一福,才恭敬回道:“小姐,我找过陈良了,陈良倒也没有遮掩,他承认了现在管着那三成生意的是大少奶奶,还说大少爷也是默许了的。”
杜氏闻言捧着刚刚何氏孝敬的茶水稍稍饮了一口,便将茶盏放到了桌上:“冷了。”
余嬷嬷见状连忙过去取茶壶要给杜氏重倒一盏热茶,却听杜氏又接着说道:“算了。”
余嬷嬷放下茶壶,杜氏的话却未停:“既是大郎也晓得了,就让她管着吧,横竖不会比让大郎管着差。”
杜氏说罢,重重叹了口气,余嬷嬷忙安慰道:“大郎总会明白晓事的,到时小姐就不必这么操心了。”
杜氏不以为然:“算了,我这份心是操定了,不然,没了儿女债,我这心也空落落的。”
余嬷嬷闻言正要接话,却见杜氏两眼精光灼灼,到嘴边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第三五章 微末见君心 苏珺兮一如往常,卯时过半便要坐马车前往一鹤馆,王婶见这几日王叔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实在不放心只有阿虎一个人跟着苏珺兮,因此想让阿豹也跟着苏珺兮去一鹤馆。苏珺兮却不放心家里:“王婶,还是让阿豹留在家里,王叔现在根本不能下床,家里没个护卫的男人,只剩你以及清霜三个女孩子怎么行?你放心好了,赵成益只怕也要躺在床上养几个月呢……”
“往后我送珺兮去一鹤馆。”李景七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苏珺兮等人吓了一跳。
苏珺兮记起昨晚李景七对陈则涵说得那一通话,当即转头给了李景七一张冷脸。心想不是交代下去说不让李景七随意出入苏家么?李景七怎么还能出入自由……
李景七见苏珺兮冷着一张脸似在质问他,于是上前几步,笑着携了苏珺兮的手就往外走:“阿豹自然是拦不住我和长青长玄的。”
苏珺兮顿时恍然大悟,长青和长玄都是习武之人,李景七只怕也差不到哪里去,一对三,阿豹怎么拦得住这三人 ?'…87book'苏珺兮忽然间觉得苏家实在是危如累卵,连这唯一的遮蔽之所也没有想象中的安全,一时灰心不已,想着便止了脚步。
李景七回头一看,却瞧见苏珺兮满脸的忧愁,不禁问道:“怎么了?往后我陪着你,便无人能近你的身了。”说着,李景七忽然凑近苏珺兮耳边耳语道,“包括陈则涵和陈则涛。”
苏珺兮一愣,才刚生出的些许感动又被一股好大的酸味掩盖了去,只狐疑地瞥了李景七一眼:“你若是这样日日进出我家,只怕街坊邻居要说闲话。”
“那陈则涵和陈则涛他们怎么就不说?”李景七不以为然。
苏珺兮一顿,才拉住起步要走的李景七:“他们也不像你这样日日来。”
“真的?陈则涵也是?”李景七忽的露出了那一贯温淡的笑,直到看见苏珺兮面有薄怒,才敛了笑容,轻声问,“那我从后门进?”
“没有后门。”苏珺兮挣开李景七的手,径直往外院走去。
“那你总不能让我爬墙吧?”李景七几步追了上去拉住苏珺兮不放,两人便这么僵持着。
一旁的清风见状不耐,瞥了李景七一眼,才对苏珺兮说道:“小姐,再不走就要迟了。”
苏珺兮闻言,忽的对李景七狡黠一笑:“或可一试。”说罢掰开李景七的手就走,未行几步,又回头对着李景七梨涡浅笑,“麻烦李公子护送我去一鹤馆。”
李景七的嘴角这才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健步走至苏珺兮身边。
苏珺兮上了马车,等了半天清风也没有跟上来,不由疑惑,正打算开门问个究竟,不想门开了,李景七一头撞了进来,几乎没与苏珺兮撞上。苏珺兮犹自惊疑不定,李景七却将车门关上了。
“哎,清风还没有上来,还有你怎么不骑马?”苏珺兮说着就要去开门,却被李景七一把揽在怀里,随即马车徐徐跑了起来。
“清风在外头呢。我们两个在车里,她哪里还敢再进来。”李景七说着谐谑地望着苏珺兮,直把苏珺兮看得偏过头去,脸渐渐烧了起来。
车内颠簸,摇摇晃晃中苏珺兮被李景七紧紧搂在怀里,头不时冲撞着李景七强健的胸膛,苏珺兮只觉得一阵心如鹿撞,不禁后仰,抬手轻轻推了推李景七的胸膛:“你坐开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