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许云舟笑着点点头,而后突然记起一事,温和说道:“适才听闻,表妹三年前便双亲俱往……实不相瞒,此次爷爷令我寻找姑姑,我好不容易得了线索寻到了杭州府,不想却是这番情形,爷爷疼爱姑姑,知道了不知要如何痛心,你既是姑姑的女儿,不若随我回东京见见爷爷,也就是你的外公?”
见苏珺兮面露迟疑,许云舟淡淡一笑,说道:“此事尚不着急,我也知道,我们突然出现,你需要适应的时间,适才你肯叫我一声表哥,我心中已经欢喜异常,至少你认了我们。”
苏珺兮抬眸,看着许云舟缓缓说道:“当年之事,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爹爹虽然零零散散与我说了一些,却因娘亲过世,爹爹实在沉痛不已,终究没有个来龙去脉,直到爹爹临去世前,才将我叫到床前,递给我那半枚玉佩和一个匣子,匣子里是娘亲留下的两封信,爹爹告诉我,将来若是有东京许氏找来,自称许毓清,我便可以打开那匣子看看信的内容,否则便让一切过往和娘亲一起过去……”苏珺兮声音渐低,脑中依旧回响着她爹爹那最后的恳求:珺兮,答应我,便原谅你母亲吧。
许云舟闻言,连忙点头应和:“我正是这个意思,事实上我是晚辈,也是除了爹爹零零散散的跟我说了一些姑姑的轶事,别的也不甚清楚,早年,家里是不能提起姑姑的,我自然也不敢多问,更不敢去问爷爷了。如今也是爷爷自己要求找寻姑姑,我才得了一些讯息,不若我们坐下叙叙,也好彼此串联个来龙去脉,我想着,这里头恐怕有着天大的误会。”
苏珺兮点点头,伸手做了个请字:“如此,有请。”
说罢,自己先走在了前头,领着许云舟往偏厅行去。
路上几人遇到长玄,长玄一脸震惊,也顾不得细想几人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只一股意气涌至脑门,当即冲到苏珺兮面前,一脸戒备地看着许云舟,斥道:“公子你!”说罢,转头看着苏珺兮着急道,“夫人,他虽然气度翩翩,也是夫人的恩人,但是,但是,但是……”
长玄急得口吃,但是了半天也没有但是出个所以然来,听得苏珺兮双眉微蹙,问道:“但是什么?”
长玄心中一急,顿时豁了出去,脱口说道:“但是他怎么说也是个陌生男人,虽然现在公子不在,夫人也不能,夫人怎么能,”长玄真是急得脚一跺,几乎口不择言起来,“何况现在夫人还怀着公子的孩子,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他进了苏家后院?”
苏珺兮听得心中莫名火起,身旁的清霜连忙扶着苏珺兮替她轻轻地拍着背顺气,一边没好气地对长玄说道:“长玄你胡说八道什么?那是小姐的亲表哥!”
长玄闻言当场懵住,半晌才摸摸后脑勺,嗫嚅道:“可是陈大少爷也是夫人的大哥,公子就不高兴夫人见陈大少爷……”
第九八章 杳杳当年事
苏珺兮顿时脸色一肃。当即向长玄丢去一记狠历的眼刀,身侧的清霜气道:“你也太无理取闹了,让人笑话。”
长玄抬头偷偷瞧了一眼苏珺兮的脸色,立时又低下头耸拉着脑袋,张张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一旁的许云舟早就听得云里雾里,看苏珺兮发式,晓得她已经嫁人,但是缘何还住在娘家?而且看样子是长住……许云舟心中一番思量,不由期待着见见这表妹夫,只是看苏珺兮的样子,似乎丝毫没有要跟他提表妹夫的意思,便也没有冒昧相问。
而眼前这个小厮对他似乎还有些莫名的敌意,许云舟想了想,温和地笑着对长玄说道:“这位小哥,小可许云舟,想来是我和表妹的缘分,那日在街上也非闲逛,为的就是打听姑姑和姑父的事情,不想竟偶然邂逅了他们的女儿,当真巧合。”
许云舟?长玄不由眉头微锁,这名字听着很有些熟悉。许……忽然,长玄几乎惊出一身冷汗,顿时心跳如擂鼓,微微抬头有些紧张地看着许云舟。
苏珺兮和许云舟几人都瞧出长玄的异状,许云舟迟疑地问道:“怎么了?东京许氏,晓得的人是多了一些。不过,我看着你,”许云舟顿了顿,才继续,“总觉得是不是哪里见过,听着你也是东京的口音。”
长玄这会儿真是惊出一层薄汗,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额头,半晌才十分恭敬地行礼说道:“许公子过谦了,许老相爷,东京城谁人不知!”
相爷!这下换成苏珺兮和清霜几人吃惊不已,她曾经听他爹爹提过,外公是官宦人家,但是他爹爹每每提及外公不过只言片语便缄默不语,因此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相爷。想着苏珺兮不禁转头看向许云舟。
许云舟淡淡一笑,极淡处难掩一股谦谦君子的书卷气:“珺兮莫惊讶,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爷爷早就换上布衣回归市井,用他自己的话形容,也不过一个万分思念女儿的糟老头子罢了,而且爹爹也只是个外任的从六品官员。”
原来如此,苏珺兮忽然明白了许云舟身上隐约不可见却又不能忽略去的气度缘何而来。一时,苏珺兮不由也隐隐期待见到这位从未谋面的前相爷外公。忽然。苏珺兮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如此,或许能请许云舟帮忙……主意一定,苏珺兮暗暗先压下了这个想法,对许云舟轻浅笑道:“是珺兮孤陋寡闻,惊到了。”
许云舟见苏珺兮释然,也含笑摇摇头,徐珺兮转身对清霜说道:“清霜,你去重新烹一盏茶送到偏厅来,我要和许公子,”苏珺兮一顿,旋即改了口,“和表哥谈谈娘和外公的事情。”
待清霜应下先行一步,苏珺兮见长玄还怔怔的站在原地,轻巧一笑:“长玄,别愣着了,下去歇歇吧。”
长玄有些木木地点点头,行过礼转身离去,心中忽然生出一股隐隐的担心,夫人居然是前相爷的外孙女,如此公子……心中几番思量不得结果。长玄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苏珺兮又做了一个请字,领着许云舟到了偏厅,清风得了清霜的消息,过来侍候苏珺兮,苏珺兮道:“清风,你把当日爹爹交给我的那半枚玉佩和那只匣子送过来。”
清风看了许云舟一眼,许云舟会意,笑道:“你放心去吧,我的儿子都这般高了,”许云舟随意一比,才接着说道,“晓得的。”
清风闻言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偷偷朝苏珺兮吐吐舌头,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苏珺兮只觉得许云舟在她面前一派自然,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经意,就仿佛苏珺兮很早以前就是他们家中的一分子,可明明他们今日才得知彼此的亲缘关系。说实话,苏珺兮觉得自己有那么一阵恍惚。
许云舟见苏珺兮目光中似有复杂情绪,他今日能找到苏家这里,自然早已经打听过他姑父苏世林的身世,知道苏珺兮的经历,因此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却也不打破,只又不着边际地说起了自己的儿子:“你那侄儿还真是皮得很,日后你要是去东京,只怕也要头疼的。”
苏珺兮感动许云舟无处不在的坦诚,也说不出更多的感慨,稳了稳情绪。不由笑着打趣:“最头疼的人总归不是我,人说,孩子在别人眼里总是可爱的,只有父母才能看出他们的‘坏’来。”
许云舟闻言一愣,旋即轻声笑起来,点头道:“还真是这么回事。家里爷爷那里他不敢乱来,爹娘又不在家,他所有的馊主意都是我和内子受了。”
两人正说笑着,清风取了东西回转,清霜也端来了新烹的茶。
苏珺兮接过匣子和玉佩,对许云舟笑道:“尝尝这粗茶吧,是爹爹以前一番闲趣,在这园子后头种的几株茶树,前几日才新摘的春茶。”
倒是新奇!许云舟不由想起街坊间流布的这位他从未谋面过的姑父的好名声来,淡淡一笑,托起茶盏闻了闻,顿时一股清新的香气溢满鼻尖,仿佛还能感受到茶树蓬勃的生机。
抿了一口,许云舟点点头感叹:“茶虽粗,倒也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