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偷窥。
……
“严氏回公公,她把云浩然的母亲带来了,请公公行事。”郭公公面前,也有人回话。
郭公公面上乐开了花,那桀骜不驯的少年,你眼里没有公公,等着吃苦头吧。
打发十几个小太监分别往不同的方向,片刻,有十几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对着文无忧所在的地方驰去。个个是好少年,个个有好玉簪、好腰带、好锦衣,雪白的一张好面容,天生超过云家的好家世。
……
云刘氏的指甲深深掐到手心而不自知,嘴唇咬的快要破也没有觉出痛。
震惊,占据她的全部心思。三从四德对她的出身和成长环境来说,是个大约束。
她不敢相信她未来的儿媳,那看着长大的无忧,她周旋于一堆的锦衣少年之中。
“这怎么可能?她小的时候不是这样,”云刘氏低语。
“她小的时候有这种世面见吗?你对我说,她今年十一岁?这年纪可很会变心思。”严氏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尽量说的漫不经心。其实按她的内心,恨不能把刘氏敲一顿狠的,大声骂她开眼吧,宇文家的姑娘怎么会许给你儿子。
……
文无忧抓狂中,她很想学不远处几位姗姗散心的姑娘,见到有人来,用袖子遮住面容,往旁边避上一避,也就清静。她不行,因为京里有一种情况叫亲戚的亲戚的亲戚的亲戚……。
得力的管事说她头一回游春,跟出来侍候。这就避无可避,身边有一个把亲戚关系记得门门清的人。
“这位石小爷,他是三房里夫人表妹家里姑太太府上的内亲,”
现在的三房夫人是无忧的堂婶娘,因文天是兄弟中最年长之人,当之无愧的长公子。堂婶娘的表妹,表妹的小姑子,再内亲。
表妹小姑子的内亲,可以是表妹的婆婆亲戚,妯娌亲戚,也可以是小姑子的婆婆亲戚,妯娌亲戚。就跟表妹又隔上一层,要加上姑太太这几个字才能表达完整。
无忧忽然很想打死这种亲戚关系,这已经不叫亲戚了是不是。
论五服,不沾边儿。但见了面儿,还得寒暄。
又打不死,只能忍气吞声行个礼儿。对方还不满意,笑道:“妹妹芳龄多少,我应是表哥。”
这种时候,惯性地搭眼儿看一看他的面容,不然,就得告诉他自己的年纪。
“哥哥看着年长些,果然应是表哥。”
文无忧恨不能一脚把他踢飞,嘴上却违心地这样回答。
第一卷 第七十二章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文无忧已经看出局面不对,簇拥过来问候的人,清一色英俊少年。
问声好,还不满足。
还要问妹妹芳龄。
有个敷衍却看不出,还要追问请教:“红花心爱吗?不要。黄花呢,紫花呢,白花?”
在他的脚下各色花妍吐秀,而他的人衣衫飘逸,不次于怒放的花。
这个人的绰号,就叫小明三。
他比明三年长,但明三爷八、九岁的那年,就妖娆多姿、神似天人。这一位飘逸与明三相似,只能称作小明三。
…。
宇文太师在不远处笑容满面,郭公公在不远处满面笑容。
周英虎踱步到凌朝身边,慢悠悠道:“太师强悍,不是你我可以相比。”
“宇文家多少年一惯如此,切去腐肉换新生,所以强悍这些年。宇文永华那些人,你和我几时看得起过?好比一块腐烂的肉,把没烂的肉也带坏了。宇文天一刀切开,一脚踢出京,太师应该是个高兴脸儿。”
凌朝说着话,和周英虎一样,对着文无忧的方向眉头锁了锁。
不约而同,诡异地一笑,周英虎喃喃:“云家好在哪里,咱们接下来可以瞧一瞧。”
“宇文天相中的女婿,总有过人之处。”
这二位都没有援手的心,都等着宇文天认定的女婿出来解开这种局面。
……
青帘小车里,云刘氏气的语无伦次:“就算是我们高攀这门亲事,也不能这般羞辱我们。就算当上尚书,也不能不要门风。就算知道老爷不在家,浩然不在家,也不能这般放纵……”
想歪的人永不需要道理,云刘氏狐疑:“莫非,知道只我留在京中,给我下马威?”
恼的浑身又发哆嗦:“打小的时候,我看她就不是安分的,生得太好,过于伶俐,可那小城里都是粗鄙女孩子,没有几个能让浩然看上眼,定亲事就定亲事吧,我想老爷是亲家顶头上司,总压得住她。却没有料到……”
严氏比酷暑喝冰水儿都畅快,屏气凝神,哪怕在气息上也不作打断的可能,尽量让云刘氏自己说下去。
自己内心出来的言语,往往一句抵得上别人说一万句。
……
这个夜晚,云刘氏注定睡不着。好在春暖,云家院子里有株老树,又栽种一些迎春。月动花影,是个想心事的好地方。
“好心的大嫂”严氏打发云祜睡下后,泡一壶好茶水,陪着坐下来。
两个人说了不般配的亲事有多不合适,仇人结亲有多不妥当,又说了云刘氏进京后,见到过的亲戚家姑娘。
那在留芳园让撵出的红娟姑娘不会在内,但也把她提了提。比如,跟她一样谈吐的姑娘也不能要,她在不要的这一类之内。
家里中举第一人,这名头儿足够严氏把云浩然吹捧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宫里的郭公公特特的来见面,二弟妹,我知道你认为公公不过是个太监,但是呢,公公出自宫里,见过许多有脸面的人,他看人不会出错,他说浩然是人材儿,浩然就是人材儿。”
这也是云刘氏准备退亲的底气之一,她虽不喜欢太监,但郭公公出自宫里。左一回来,右一回来,她真的以为自己儿子即将成龙成凤。
定亲的时候在留芳园,退亲的时候也就不用考虑双方退定礼什么的:“后面我问老爷不补个定礼吗?老爷说以后成亲多备东西就成,家业横竖是小俩口儿的。这倒又省一层麻烦。”
严氏的眼珠子闪着光,如果云刘氏不是只顾自己心事,就能看出严氏按捺不住的兴奋,快比月华还要明亮。
只可惜,云刘氏脑海里只有白天草地上人声鼎沸中的文无忧,她只有一心的火气,别的什么也想不到。
……
宇文家是开国时从龙之臣,不管中间经过多少风雨,俨然屹立不倒。门口的石狮子,也带出彪悍之色。
朱红大门下面的石阶,有新修补的地方,也有斑驳之处。诉说着名门风流,一派强横。
云刘氏跟在严氏后面下车,狠狠的震惊一把。心头闪过两个字“大家”,又闪过一句完整的话“这才是真正的大家”。
守门家人的随意,决计不会让人当成偷懒,而是懒洋洋中对客人们的端详打量。
这个家主人的气派由此而知。
“过去啊。”严氏催促着。
云刘氏苦着脸儿,手扶着家里往这门前一摆,就显寒酸的马车,低低的道:“我,我软了腿儿。”
严氏悄骂一声不中用,但指望这不中用办正事,亲手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