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风头上。
齐大人老官吏他懂得,他带着儿子们每日足不出户,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
没有进项虽没到入不敷出,但眼看着别的人都有官职,并不是好滋味。
乔大姑奶奶一天给公婆三请安,齐夫人一天把她骂三回。家里的妯娌们也恨她。主人没官做,仆从们没孝敬银包拿,也敢冷言冷语。
乔大姑奶奶恨上明家第二层,他家若是肯说话,就不会这样。
第三个原因,明逸没有说错,乔家的两位公子没钱,赌场上想挣几个,结果输的惨。没有钱还,等着从明家讹一笔钱还债,背后怂恿的厉害。
心里的气,加上耳根下的鼓动,乔大姑奶奶带着娘家的的人往明府里来。
半路上也让道喜的人说话吓一跳。
“张大哥,你哪里去?”
“明家办喜事,几年里住北边受过他们周济,别的没有,提几个鸡蛋去道声喜,听说有酒席可以吃。”
“王老弟,你哪里去?”
“我也去,呵呵,我是三爷和大帅从江南救回来,三爷的哥哥成亲,不去哪成。”
喜气洋洋的人,让乔大姑奶奶有些发怔,倒是想停下脚步想一想。乔家的两个公子红着眼只看钱,看不到别人,也听不到别人说话,催促道:“大姐走啊,过了今天这村,再没有这个店。明儿去还谈什么。”
裹着乔大姑奶奶去角门。
说也奇怪,他们到哪里,总有人有意无意的出来把路清一清,有些空隙可以挤。角门也没有过问,乔家以为成亲道贺的人多,倒高兴顺畅的到喜堂。
花轿进门。
鼓乐喧天。
乔家的人对着富足脑袋发胀,红眼睛里开始冒绿光。不管是复仇的光,还是贪财的光,看上去其实差不多。
新人下花轿,明达在前,她在后,往喜堂去时。乔家的人一拥而上,激动过了头,嚷出来:“不要放跑了,就这里说话。”
明达眯起眼,暗恨如暗流涌动澎湃。他对自己道,这是最后一场接受乔家的羞辱,此后一拍两散,再无往来。
故意装着糊涂,来上一句加油添醋的话:“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不能来吗?乔大姑奶奶怒的耳朵嗡嗡作响,厉声道:“你想忘恩负义吗!你先头妻子是我二妹。填房要进新房,先拜我二妹的灵位。”
“就是,礼不可废,”乔公子跟着叫喊:“为什么不知会我们?”
明达冷笑,这一家子人神智不清。倘若和明乔氏有孩子,再娶妻理当知会先头岳家。没有孩子,情意还在也应该说声。但是你们忘记了,那前岳父是罪官受死,你们一家子罪官家眷,过于尊重,成了同情罪官,往大里说,会有人说对乔大人身死不满。
不知会你们是可以的,而且大家在北边营地上那一闹,早就没有情分。
明达装出来恼怒,事实上他不用装也恼怒了。陈年的旧怨如风雨般散落,布满他自己,也布满这一处。
“逼亲以后,咱们就已经断绝往来。”明达道。
“你和我家断绝往来以前,二妹就因你家疏忽而死,你有什么理由把元妻抛弃,二妹牌位在此,让新人叩头便罢,不然今天咱们这理说定了。”乔大姑奶奶高举为明乔氏新制的牌位。
乔公子们急不可耐:“拿堵口钱,不然给你宣扬出去。”
四下里的人纷纷指责:“这是无赖行径。”
“你乔家是获罪的人,怎么还敢闹事?”
乔公子回话:“我们没罪,云家知道吧,全家有罪,回来一个死一个。我们余下的人没定罪,我家二姑奶奶死的早,哪里有罪?我们为没有罪的人说话。”
“好啊,那就重新定罪吧。”一个冷冷的嗓音过来,虽不高,但说话的人分量不一样,穿透闹声过来,至少乔家听得见。
新皇面如冰霜,身边站着万安长公主,出现在明达就要登上入室的台阶上。
乔大姑奶奶来以前,若还清明,应该想得到皇帝会来。乔家来以前,若还理智,应该想得到皇帝会到。但他们都执着一点,抱着明乔氏牌位好似定海针般,就这么来了。
眼睁睁见到皇帝在,大家傻眼都觉得出来晚了,乔大姑奶奶一咬牙,拼了。跪下放声大哭:“皇上,新妇进门拜元妻,这是本朝的礼法。我等不敢不遵。”
皇帝的面色相当难看。
凌甫往江南去时,他虽武艺精良,但太过年青。凌朝把家中最得力,他其实也需要的四个家将给了儿子。又还不放心,恳请皇帝给了四个能干的官员。
当时还没有返回京都,皇帝也需要人手,考虑到外省的重要性,忍痛给人。
凌甫昨天回来,和玉成长公主成亲是小事。重要的是他在江南抓捕杨家重要的两员将军,太重要了,亲自送回来,再就对皇帝求援。江南犹乱,他需要熟悉的能吏大员。
皇帝把齐大人想了一刻钟,还是放下来。在北边营地上,乔齐二家逼亲明家,皇帝没有忘记,对齐大人颇有微词。不是不想用他,是不敢用他。
曾把齐大人提到御前会议上单独商讨,到底他的官职不小。但哪怕中立的官员也不保他。
云祝还能当官,因他有人品上的保证,他没有投靠郭村。齐大人趁乱逼亲事,败坏自己的名声。
再看到今天这一出,来的人是齐家儿媳乔大姑奶奶,皇帝心里更把齐大人低落一层不说,愤怒更起。
“来人,古起九族三族之说,本朝亦有连坐。罪官家眷怎么处置,怎么行止,难道没有明文?送他们去刑部,让刑部打发清楚。若是明文还不明了,让重臣们这就会议直到出来。”
他说的是气话,万安公主道:“皇上,他们都在这里道喜呢。”意思现在就撵人不成?
皇帝稍有缓和:“先把人关押,明天再议不迟。”
明达走上来:“回皇上,不是臣嫌弃亲戚,而是这样的亲戚,臣难以再走动。以后她若是真的遇到难处,臣知道不会袖手。但是年节往来,臣愿当负义之人。”
皇帝准了,让罪官家眷行止上添上一笔,明文发出来就行。
皇帝没让乔家余下的人连坐,因有大臣们劝着,杀一个云家就可以儆戒。这下子闹的太凶,没有人再劝。当天齐家得到消息,送一纸休书到狱里。明家知道后,明达托人到了齐家。
“如果她能放出来,希望你家不要休妻。昌邑郡王还肯念情分,但走动这事情已寒了心。”
齐家气了一个倒仰,他倒跑来说情来了。齐大人有气无力:“罢罢,咱们家不是明家的对手,悔不该听乔家那死人的话,认为明家能娶乔二姑娘,就好攀扯。”
宇文靖知道后,忍不住哂笑。当谁是傻子,是好招惹的人?如太师的阅历,也有摔跟斗的时候,齐家不跌跤还等什么。
他指的这个人,自然是顾氏。
……
顾氏不愿意主宇文家,但女儿出嫁的日子定下来。两家都尽可能要热闹,往来的地方很多。交给别人管,顾氏不会答应,无忧的亲事,她早就想过,件件由她经手。慢慢的,家里别的事也回给她,心照不宣的,顾氏把家管了起来。
但她知道太师会和她说一次话,听到太师让请,顾氏没有奇怪。
“坐吧。”宇文靖指指椅子,顾氏往为首的椅上坐下来。她没有多想和太师亲近,而是从丈夫的身份上,她是长媳。
太师言简意赅:“有劳你生个好女儿,有劳你陪伴天儿。你看无忧的亲事喜贴上,总不能还写姓文?无忧出门的那天,拜祖宗,祖宗也会笑吧。”
前面两句就算太师的道歉,后面才是真意。顾氏没有刁难,主要是不想和太师多说话,默默点头,就算答应这事。
回房见到女儿,顾氏气呼呼出来:“没看出内疚的诚意,”文无忧笑眯眯:“母亲,您不答应也不行,爹爹的王爵上写的是宇文二字。”